她的話,讓他的身子猛然一顫,像是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重新開動著車子,君謹言目光平視著前方,像是在專心地開車,又像是在想著什麼。半晌後,他突然開口道,「可是,我慶幸我們定下了十年之約,否則,你可能永遠不會愛上我。」
夏琪楞了楞,是因為他不想讓她看到那時候他最狼狽不堪的一面嗎?不想讓她知道,他曾經嘔吐到瘦得皮包骨頭的樣子?還是怕她……沒有那個約定,會一直排斥他,抗拒他嗎?
車子一路開到了公寓的停車場,夏琪和君謹言下了車。君謹言習慣性地和夏琪十指交扣著,走進了電梯。
夏琪有些出神地感受著手心中的這份溫度,直到電梯到達了樓層,電梯門打開,他帶著她進了公寓,她才猛然地回過神來。
他鬆開了她的手道,「我去給你放洗澡的熱水,一會兒你先洗個澡。」
手心的溫度,驟然失去,夏琪突然有著一種空落落的感覺。她和他相處,大多時候,總是她先放開他的手。
是不是當她放開的那一瞬間,他也會有著這種感覺呢?
「謹言,你還是不能習慣擁抱嗎?」夏琪的聲音猛然響起在了房間裡。
君謹言的腳步一頓,輕輕地嗯了一聲,即使他努力地想要去客服,可是每每被抱住的那一刻,他的身體就會湧起一種嘔吐的反應,雖然,他心中明白,那無關乎身體,更多的是一種神經性反應,可是他卻沒有辦法去控制。不推開她,已經是他最大的極限了。
君謹言走進了浴室,擰開了水龍頭,溫熱的水流,滿滿的湧進了浴缸中。
夏琪跟在君謹言後面進了浴室,看著他頎長的背影,她道,「可以再試一次嗎?」
他身體微微地一僵,明白她口中的試指的是什麼。轉過身子,他的臉正對著她,目光定定地凝視著她,「好。」
她這才抬起腳步,走到他的跟前,張開雙臂,環住了他的腰,牢牢地擁抱住了他。而他,就如同前幾次一樣,渾身頓時僵硬了起來,臉色蒼白,垂落在身側的雙手緊緊地握成了拳狀。他的手背上,額頭處,脖頸處都青筋爆著,顯然是在用著全身的力氣,克制著身體本能的衝動。
夏琪的雙手,緊緊地抱著君謹言,頭靠在他的胸前,隔著薄薄的襯衫,她能夠聽到他心跳的聲音。
一下一下,那麼地急促!
「謹言,你知道嗎?我從來都沒有想過,這個世界上,會有一個男人,可以為了我,放棄他的自尊,他的驕傲,去承受著常人所不能承受的屈辱。」深深地吸了口氣,夏琪開口說道,「而且,我更加地沒有想夠,這個男人,為我做了這些事情,卻一個字都不曾對我說過,把這件事,整整瞞了十年。」
輕柔的聲音,就像是在講述著一個故事般,娓娓道來,而他的身體,卻在她述說的時候,變得越發的僵硬。
「你……知道了?」他的聲音帶著一種顫音,而他的身體,開始往後退縮著,想要掙開她雙手的擁抱。
「別,謹言!不要躲我,也不要害怕我會知道!」她絲毫不肯鬆開雙手,他退幾步,她就進幾步,一直退到了他的身體抵住了浴室一側的牆面。
「我知道了。」夏琪說著,抬起了頭,定定地看著眼前這張蒼白到幾乎沒有血色的臉龐,「我知道了那藥,是你為了保我平安無事,才會喝下的,也知道了那些照片,是你為了保護我,才會被拍下的。」他所做的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她。
他一言不發地看著他,這會兒,與其說是身體還在抗拒著這份擁抱,倒不如說是他整個人都沉浸在他知道事情真相的驚訝和錯愕中。
從他在白逐雲的手中接過藥的那一刻起,他就下定著決心,這輩子都不會讓她知道這個事實。怕她會因此而同情他、憐憫他,也怕她會用厭惡的眼光來看著他,可以他最最怕的,卻是她會就此而愧疚,然後看著他的時候,再也不會微笑。
他想要看到她的笑,每次看到她笑的時候,他就會跟著高興。是她,教會了他什麼是喜悅,什麼是愉快,什麼又是開心。
那些原本對於他來說,不過只是字典上的詞彙罷了。
「為什麼那麼傻,為什麼要去赴約?又為什麼要束手待斃呢?」她問道,他的背後有著君家,如果他以君家的勢力去對付那個白逐雲的話,可能就會有不一樣的結果。
「因為——我不敢。」他聲音沙啞地回答著她。他沒有辦法去賭那種可能性,只要想到她會受傷,他就不能忍受。
夏琪鼻子發酸著,眼淚,又驟然從眼眶中滾落了下來。好像今天她特別的愛哭,眼淚總是成串成串地往下掉。
她知道,他的不敢,也是因為她!
他抬起僵硬的手,抹著她的眼淚,「不過只是這副身體而已,可以換到你的平安,對我來說,比什麼都值得。」
她的淚落得更凶了,「不是而已,對我來說,你是很重要……很重要的……所以,別再把自己看成是『而已』!」她幾乎不敢去想,如果那時候,海心姑姑沒有及時趕過去把謹言救出來送去醫院的話,又或者他的神經性嘔吐越發地嚴重下去的話,她是不是就真的就此永遠失去了他?
重要嗎?他只覺得他手指上的眼淚,是如此的灼燙,幾乎要燃燒著他的手指一般。所以,這眼淚她是在為他而流嗎?
「別哭了,琪琪,別再哭了……」他喃喃著,她的眼淚,會讓他心痛無比,比起身體的那種噁心感,更加的讓他難以忍受。
「謹言!」她的雙手,更加用力地環抱著他,就像是要把彼此融為一體似的,「以後別再一個人承受著,不管有什麼事,我們都一起承受,好不好!」
「一起?」他喃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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