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防盜章 她喘勻呼吸,一身冷汗地從床上爬起來給如約打電話。
應如約正在陪應老爺子修剪他的小花園, 瞥了一眼哼著歌心情十分愉快的老人家, 邊摘下沾了泥印的手套邊接起電話。
未等她開口, 便聽彼端甄真真跟倒豆子一樣開始訴苦:「大寶貝!小甜甜!我甄真真!從警校畢業後, 連那些窮凶極惡的犯罪分子都沒怕過,結果昨晚送你回家之後我做了一晚上的噩夢。」
應如約進屋, 把手套隨手放在門口的置物架上, 端起華姨剛準備的牛奶走到陽台, 坐進鋪著軟墊的吊椅上, 這才淡聲提醒:「昨晚是你非要知道的。」
甄真真咬住下唇,悔不當初。
她哪知道應如約對那溫醫生避之如蛇蠍是因為對人做了不可描述的事!
察覺到那端的沉默,應如約低頭抿了口牛奶,含笑問道:「這就嚇著你了?」
甄真真盤膝坐在床中央, 因為沒睡好, 眼底的青黑格外明顯。她打了個哈欠,語氣幽怨:「可不是嘛,我倆也算是穿著一條褲子長大的。十幾年的交情了, 我真不知道你喝醉了會這麼猛……」
如約唇邊的笑意微褪,她抬腕看了眼時間,嘟囔道:「我已經從你昨晚那副吃驚得要把眼珠子都瞪出來的表情里知道你有多震驚了。」
頓了頓,她低頭晃了晃手中的茶杯:「時間還早,你還可以補個回籠覺。我喝完牛奶, 等會還得陪爺爺晨練去。」
聽出如約語氣里那顯而易見的無奈, 甄真真幸災樂禍地笑了兩聲:「我記得應爺爺當初在御山置辦別墅是因為溫醫生也住那啊, 你去晨練可要小心別撞見溫醫生了啊。」
應如約眨了眨眼,輕哼了一聲:「怕不能如你的意了,據我所知,溫醫生大多數時間都睡在醫院裡。」
甄真真是外貌協會的高級會員,聽甄媽說她會和應如約成為好朋友還是因為如約長得好看。
好看到甄真真這位極度討厭學校的幼齡早熟兒童每天積極的準時上學找她玩;還願意把自己最心愛的巧克力分給她吃;最瘋魔的時候天天鬧著要過生日,就為了有理由能邀請如約來家裡玩……
雖然這段黑歷史已無從考究,但據甄真真多年來對自己的了解,真實度……極高。
所以,當年甄真真第一次在如約家見到溫景然時,驚為天人。本著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則,沒少撮合過如約和溫醫生。
不過當年,溫醫生還是應老爺子的門生。應如約也不過是個為理想大學奮鬥的應屆考生……
那點花花腸子和想撮合兩人的少女心思,也只有甄真真她自己知道。
甄真真心裡頗有些惋惜,她委實很看好溫醫生和她的小如約能湊成好事,奈何現實總是讓人唏噓不已。
掛斷電話後。
如約握著手機發呆良久,直到陽光的暖意曬得她眼皮發燙,她才回過神,一口飲盡牛奶,換鞋準備出門。
應榮崢退休後就一直保持著晨練的習慣,如約一旦在家住著,陪練這回事從來都是沒得商量。
每逢放假,同寢室室友嚷著要回去睡個天昏地暗時,如約都只有嘆氣羨慕的份。
應家人丁單薄,從祖輩起便是這樣。
如約原本還有個哥哥,可惜因為身體不好,七歲那年沒能搶救回來。等後來有了如約,老爺子的寵愛也從來不是溺愛,從小便對她嚴格要求。
不論是課業成績,還是身體素質。
哪怕後來如約的父母離異,父親早逝,老爺子也沒有因為這些原因對她有過任何的放鬆。
眼看著孫女原本酥乾的毛巾都能擰出水來了,應榮崢這才揮揮手示意如約去邊上休息一會:「我看你啊,每回來一次,體能都要回到解放前。」
應如約默默地喝著水,不發一言。
在a大附屬醫院實習的時候,她忙得連休息都是爭分奪秒的,哪還有時間去鍛煉身體。
沒聽見應如約說話,應榮崢轉頭看了她一眼,隨口問道:「回來之後有什麼打算?」
如約沉吟片刻,回答:「我給s大附屬醫院投了簡歷,等下周的工作日應該就能收到面試的消息。」
應榮崢微抬了抬眉,眼裡暈開一絲笑意:「這麼有自信?」
這點自信當然有。
應家是醫學世家,祖上還出過宮廷御醫,榮耀一時。如今掛在客廳里的匾額,就是那時皇帝親筆題字親賞的。
遠了不說,這往近了算。
如約的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全是從事醫生行業的骨幹,從小耳濡目染的。在同一條起跑線上,她算是比別人先邁了好幾步。
若是這樣都沒點小驕傲,她也不叫應如約了。
如約慢條斯理地擰上瓶蓋,抬起頭時笑得格外燦爛:「在a市沒人認識我,但在這裡,誰都知道我是您的孫女。沒幾把刷子,我哪敢回來給爺爺丟人。」
應榮崢被她幾句話哄得心情格外好,大笑了幾聲:「我應家的女孩就該有這種氣魄。」
話落,似想起什麼,應老爺子的表情一肅:「你前陣子不說想泡溫泉嘛,趁還沒入職,陪我這個老頭子一塊去泡泡。以後忙起來,可就沒時間了。」
應如約有些意外地看了眼老爺子:「溫泉?」
應老爺子退休後,日子過得悠閒無比。
早起晨練,養養花,澆澆水,曬曬太陽,遛遛鳥。也願意講究下,花上幾個小時去廚房做幾道菜,熬一鍋湯。
如果約上了朋友,也許是邀請回家,品茶下棋;也許是去茶樓會所聽個曲,研磨時光。
總之,把日子過得快跟民國時期那些燕京的大老爺們一樣了,如裝裱在畫框裡,井井有條。
溫泉這個詞從老爺子嘴裡說出來……實在有些時髦了。
應如約思忖半晌,有些狐疑地問:「爺爺,別是您有朋友開了溫泉會所讓你去捧場吧……」
應老爺子不贊同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看得如約不自覺握緊了手中的水瓶。
「就不能是景然對你有心了?」
應老爺子醇厚低沉的聲音就如同一記重錘,不偏不倚地擊中如約最酸軟的那處肋骨。
一瞬間,如同被餵了一口檸檬汁,酸得她牙齒打顫。
啊……
要命。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氣氛一鬆緩隨意,便很容易滋生一些私人的話題。
起初,礙於應老爺子等眾位位高權重的長輩在列,飯局剛開始還一本正經地討論學術,交流病例。間或有人歪題,也只是唏噓下某些極為個性典型的家屬。
但不知從何時開始,風向一變,從醫生職業風險過渡到了醫生目前的就職情況。
理所當然的,席間唯一一位不隸屬於s大附屬醫院的應如約就成了眾人的關切對象。
溫景然的這些同事,性格熱情,又善活絡氣氛,即使是這種明顯想要八卦下的氛圍里,也讓如約生不起半點排斥之心。
如約放下蟹殼,邊用濕巾擦著沾了油膩的手指,邊笑道:「我不想離家太遠,已經給s大附屬醫院遞了簡歷。」
眾人紛紛附和,一部分人安利醫院的福利措施和辦公環境,一部分人則打趣溫景然:「小師妹一來,你這做師兄的可要幫襯著。」
溫景然正敲碎了一根蟹螯,他手指修長,不知是否因長年消毒的原因,手上的皮膚如白玉一般,此刻那總是纖塵不染的手指沾了少許蟹螯金黃色的潤澤,看上去竟格外誘人。
他慢條斯理地把剝了大半蟹殼露出完整一簇蟹肉的蟹螯放入如約面前已堆積了不少蟹殼的碟子一側,然後抬起眼,看向她。
那眼神清亮,一眼不錯地望著她,隨即往她手邊的濕紙巾瞥了眼。
如約立刻會意,大方地把整包濕紙巾都遞了過去。
應老爺子輕咳了一聲。
如約側目看去,便見老爺子不動聲色地收回落在這處的目光,一本正經道:「如約性子不夠沉穩,若真的到附屬醫院當職了,儘管鍛煉她。」
如約默了默,決定這種時候她還是不要講話的好,撿起溫景然放在她碟子乾淨那側的蟹螯默默咬了口。
蟹螯蟹肉飽滿,入口便是滿齒留香。
她滿足地眯了眯眼,就著手邊的椰汁,輕抿了口。
後來再有人說什麼,她已經聽不到了。
她碗側的碟子裡總有剛剝好的鮮嫩蟹肉,手邊的椰汁也總是每次快見底時,又重新滿上。
原本她今晚食慾不佳,根本沒吃下多少東西。飯局後半段倒是就蟹肉和橙汁把自己餵了個半飽。
吃飽喝足,如約心情很是愉快,毫不吝嗇地和溫景然道謝:「謝謝師兄。」
溫景然空腹時喝下的那杯紅酒,酒勁有些微的上涌。
他從褲袋裡摸出一包香菸,手指微曲,輕輕扣了扣煙盒的一側,敲出一根香菸來。隨即,他微微眯起眼,抽出那根香菸越過她的肩膀遞給了如約身旁坐著的那位男同事。
對方接過,笑著看了眼如約,目光落回溫景然那時,抖了抖口袋:「溫醫生,借個火。」
溫景然下意識地去摸索口袋,除了一張泛著涼意的房卡以外,意外的,並沒有摸到他的打火機。
他微怔了一下,抬眼看向如約。
那眼神幽深如剛熄滅的燭火,隱隱亮著一簇熄滅前的火焰。就這麼直直的,看著她,一路看進了她的眼底。
然後溫景然笑了,他勾起唇,微眯了眼越過她看向身後:「火機沒帶。」
如約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雖然溫景然什麼也沒說,但那個眼神的深意卻簡單又深刻。
她記得,下午的時候,點香薰的火柴放在溫泉池旁受了潮擦不燃。溫景然那時候樂於助人地貢獻了他的打火機替她點了香油蠟燭,順便把打火機放在了香薰燈旁。
不出意外的話,那個打火機,還放在那裡。
可是,這關她什麼事……
那眼神看著就跟打火機被她拿走了一樣。
「會所西區。」溫景然抽出一根香菸叼在嘴裡,含糊道:「螃蟹偏涼,你吃這麼多胃會不舒服。會所西區是娛樂區,可以消消食。」
如約莫名其妙地哦了聲,並未當回事。
等飯局散場,如約送應老爺子回房後,在自己房間門前摸著空空如也的口袋時,忍不住捂住臉,格外絕望地低嘆了一聲。
她這些年,怎麼光長了胸圍,不長腦子呢……
於是,本該沐浴著海棠花香泡著溫泉消食的人,認命得穿過大半個東居山溫泉會所去西區的娛樂區找人。
如約下午出門踩了踩點。
西區的娛樂區離公共的溫泉池很近,有為小孩單獨隔開的遊戲廳,也有成年人會把玩的玉石麻將。
溫景然就站在遊戲廳里一架遊戲機前,目不轉睛地隔著玻璃看著推幣機一前一後地移動著,好像光是這麼盯著就能掉下遊戲幣來一樣。
如約並沒有急著過去。
今晚的溫景然仿佛和她所認識的不太一樣,也不知是不是醉意上頭的原因,哪怕他此刻看上去清醒又理智。
如約在滿臉堆笑的服務員那兌換了兩小袋遊戲幣,掂量掂量了重量,這才走過去,把遊戲幣遞到他眼前。
如約很少見到溫景然碰酒,很多時候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都是穿著白大褂,清冷又專業的醫生形象。
他沉穩克制,很少沾碰會另他神智不清的東西。
所以,有關他喝醉的記憶便格外的清晰深刻。
那是幾年前了,具體是幾月,如約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是大學那年放寒假。
甄真真去機場接她。
那時候的如約已經不再伸手問應老爺子要零花錢了,手頭緊湊,便買了近晚上十一點的特價飛機票飛回s市。
甄真真在警校里當孫子當了許久,早就憋悶壞了,接到她就直奔酒吧揚言要過一個意義不同的成年禮。
這種時候,應如約怎麼也不敢放甄真真一個人夜不歸宿。哪怕困的不行,也硬著頭皮陪她去了酒吧。
不料,遇到了溫景然。
如約至今仍記得,哪怕他醉意上涌,連話都不愛說了時,那雙眼睛想要威懾人時,依舊輕而易舉。
那如燃燒後灰燼一般深邃的雙眸,在明明滅滅的光影下,凶煞得如同下一秒就能夠張嘴把她吞噬了一般。
甄真真的勇氣瞬間被嚇退了,她手足無措得來回打量著溫景然和應如約,結巴著問道:「這算不算是被抓現形了?」
如約淡定:「何止。」
還有夜不歸宿呢。
甄真真很是發愁,回頭溫景然會一狀告到老爺子那,或者三言兩語得參她一本,她就該有一個寒假進不了應家的大門了。
但顯然,那晚的溫景然醉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