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東澤的嘴唇顫了又顫,道:「這,這是打哪來的?」
欒之一跳,連連擺手:「撿的!」
東澤瞠目看著他這極其不正常的反應,幾乎不敢相信眼前這位是欒之本人,他簡直懷疑這是不是其他小仙假扮的,可憐見的,欒之出外遊歷了三五年,怎的這一見面竟是天攘之別,以前那又高又冷的性子現下哪裡尋得到半分。
東澤感受著懷裡這隻小狸貓傳來的溫熱,再看欒之這反應,當下甚至懷疑起這該不會是欒之給孵出來的才好。
這念頭才一起,他立即打消。
怎麼可能。
欒之孵蛋?
那才是扯蛋。
須臾他點了點頭,道:「你雖然貴為三尊之一,但是介於身份也好其他也罷,我覺得這件事還是有必要上報的,你將這小傢伙交手給我,看來也不像是要讓我把這小傢伙拋棄了事,但是這件事你讓我怎麼上報?問起我這小傢伙是哪裡來的,這可是要入仙籍的,總得有個前因後果怎般為的仙,這……」他很是愁,甚至不禁的猜想這該不會是欒之遊歷了三五年和哪個小妖惹出了個麻煩,生了仔才好。
欒之哪知他想的那麼深遠了去,只是點了點頭,後而抬眼道:「為了我們大家好,這件事還是暫時不要上報好了,放在一清宮當個仙寵罷了,這也是為了這個小傢伙好,暫時先別讓外面的人知道,一切等以後再說。」
東澤也沒有更好的辦法,點頭同意:「自當如此。」
末了他轉身折回時看了一眼欒之:「你什麼時候回一清宮?」
「過一陣子吧,你先安置好這個小傢伙,它還年幼,別的事情不用替我操心。」
東澤白了他一眼,駕雲而去:「我操心你?你省省吧。」
東澤走後許久,欒之心煩意亂,弓月現在肯定是已經沐浴完畢了的,也不知道弓月得急成個什麼模樣。他自然是想回玄蒼看看的,可也知道這個時候遲霖必然是緊緊的守著玄蒼,哪裡還能容得他再那般出入自由。
神思不定,在天上漫無目的的飛著。飛著飛著,一醒回神時入目之景相當熟悉,低眼一瞧,這才發覺自己走神之間竟是不知不覺到了梵妖七界的地界了。
事別經年,再游舊地。又是另一番愁緒。
之前沒想起,現在無意中到得此地,想著這舊地中自己與弓月的神識還在,怎能不去看上一看。
與弓月之間的事情,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打算的,理也理不清,又無從下手,相比之下,梵妖七界的倉一柔與池雨,簡單多了。
便就是看上一看。也是好的。
只是想上一想,心裡都覺得舒坦了許多。
他在梵妖七界的外圍落了腳,稍稍休息了一下,平復了一下心情之後,這才召起神識,喚池雨過來與他相見。
待池雨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讓他一怔的是,池雨一身戒備,並且還提著劍。
他清遠的站在那裡,全身潔白如雕。微微一笑,只是手指輕輕的——勾了一勾。
池雨的劍立即脫手,飛出,落地。
池雨大駭。全身緊張了起來,面前欒之這般只是勾了勾手指便卸了他的劍,他自然知道不是欒之的對手,是斷然不可能衝上前來先動手的,欒之看了他一眼,手腕一旋——
池雨全身僵硬。動彈不得。
「你……你是什麼人!」
欒之也不靠近,聲音清淡而遠:「我是什麼人?你能被我這樣召喚而來,這一路上你就沒有想過,是誰能這樣召喚你?」
池雨面色躲閃,未言。
來自神識的召喚,連傳音這種實體語言都沒有,幾乎是靈魂上的牽扯,讓他的身體本能的向召喚者走近,由不得他自己控制。
欒之垂眼,再抬起時多打量了他幾眼:「你一身宮服,看起來在梵妖七界的宮中謀的職位也不低了,想來過的應當不錯。」
「這,關你什麼事……」
欒之再笑,只是這般簡單的輕笑,都那般風采無雙:「你不必對我這般戒備,你這般防備無非是因為之前的事情沒讓你記得,你之所以可以被我這樣召來喚去,原因很簡單,你當時從死境重生,是我救的你,你身上有我渡去的修為,我召一召自己的仙力,不是什麼難事。」
如果要是告知給池雨,他是自己的神識所化,他未必能夠接受得了吧。
一提到這件事,池雨的戒備果然卸去大半,這件事只有他自己知道,沒人知道細節,他清清楚楚的記得自己當時應當是絕對不可能有生還的機會的,後來突然之間就活了過來,並且怎麼獲救的這個過程,他一點都不記得,直到這一刻之前,他都仍然想不明白這期間到底發生過什麼。
別人問起,他就簡單的說靠著自己爬上來的,是以,沒有任何人知道。
這人立即便就說了出來,可見,是真的。
先前以為是敵人,現在瞬間變成恩人,他欣喜若狂。
看著池雨目中的感激,欒之不想直視,微微移了移目光,道:「倉一柔可還好?」
池雨怔了怔,似乎有些不大明白自己的大恩人何以問起倉一柔,但是他腦子轉的很快,瞬間便想起自己重生的那天,正正就是倉一柔險些被處以極刑的那天。
半晌,他抬眼:「倉一柔很好,非常好,好到……好到似乎再也不需要別人的幫助,就可以活的非常好。」
欒之聽了這話很詫異,記憶里倉一柔是要處以極刑的,而且在那之前倉一柔活的可不怎麼樣,她是弓月的神識所化,仙力修為什麼的他可不敢恭維,就算再是被池雨所救,就算後來有他的叮囑,池雨傾盡著全力保護著倉一柔,可這種安全也應當是建立在池雨的庇護之下,但是眼下聽池雨這話的意思,再看池雨這有些蕭瑟的神情。似乎這些日子下來,事情上了不一樣的軌道?
「她在梵妖七界,不是很……很弱嗎?」欒之道:「不需要他人的幫助就可以活的很好,這是什麼意思?」
池雨抿了抿唇。笑容有些苦澀:「她再也不是以前手無縛雞之力的那個弱女子了,她現今也再也不需要依仗任何人……」他話一頓,後而搖頭苦笑:「不,她便就是以前被人欺負,也從來都沒有依仗過誰。」
「你是說。她現在有能力自保?」欒之心中隱隱有些喜意,聽池雨這話的意思,顯然是倉一柔現在修為大漲,上進了。
池雨未語,卻是默認了。
欒之心頭一片溫暖滋生而起。
是了,以弓月的性子,她本身也並不是不長進的,不過是一直有些懶散,她並不是那種沒有天資的人。
是以,倉一柔認知到後。主體的本性也是多少會激發出來,經過命懸一線被迫快要至死,是該有所長進才是。
他微微笑了起來。
只是……
他目光落向池雨的身上。
提起相護倉一柔的事情,池雨這般落寞,他也隱隱猜到幾分。
要猜到,並不難。
不過是和自己的情況**不離十,想要相護,那人卻是不需要了。
自己現在要靠近弓月,比移山更難,池雨不同。
他垂了垂眼。
這麼些年。轉轉折折起伏不休,到得今日,自己的事情難以延續不知如何延續,助一把力便能成全了自己的分身。又何嘗不是另一種圓滿。
手腕再一旋,一念起仙訣動,池雨瞬間便到得他身前來,束束白光自他掌心翻飛成花,如數全部浸沒於池雨的身中,如湧泉一般的仙力注入體內。池雨不敢相信這位救命恩人竟會對自己這般的好,待那束束白光與自己融合,他攥拳伸張了一下試了試,只覺得周身充滿了力量,丹田變得沉鬱,身體卻是比先前輕盈了數倍。
他驚喜,又不敢相信,感激的看向欒之:「恩人……」
欒之豎手示意他不必言謝,只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這九重天上人際雖然不少,投緣的未必有幾個,我曾經救過你,今天再渡一些修為給你,不是要你報答,你就且當是你自己的造化所致,我沒別的所願,只是覺得這仙命迢迢,所能掌握之事卻是少之又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能夠幫助自己想幫的人,也就值了。」
無需叮囑,池雨會好生照料倉一柔的。
此番下來,他渡了一千年的修為給池雨,便就是倉一柔現在再是長進再是不需要他人護佑,也絕對是在池雨之下。
他並非是要讓池雨占個上風,而是希望,將來無論發生何事,池雨都有那個能力,可以護得倉一柔的平安。
儘管,在這平和的梵妖七界,也許永遠都不會有需要池雨相護的一天。
但是至少,池雨不會因為無法相護倉一柔,而心中遺憾。
看著池雨欣喜不已的神色,他自己也覺得滿足,覺得自己也圓滿了起來。
須臾,他捻指起,才要伸手,池雨突然抬起頭來,目光頗有一絲探究與不安,輕問:「請恕我冒昧,還未請教恩人名諱。」
欒之抿了抿唇,笑道:「總會再見,以後總會讓你知道。」
池雨知道強迫不得,躊躇了一下又問:「恩人救我再助我,池雨自問自己從來不曾有過什麼作為能得到這般造化,多嘴問一句,恩人對我所做的一切,是不是因為倉一柔?」
欒之的笑容有一剎那的微滯。
當時一念起,讓自己的神識注入池雨的身體得以重生,救回倉一柔一命,而之今日,又是一念起,渡去自己一千年的修為,讓池雨更好的去相護倉一柔,此時想來,今日的這一念,比先前要分明要更堅定更無遺憾,更欣喜。
而這一切,當真就只是像池雨眼下所問,只是為了倉一柔?
他的心突然一抽,一縮,一痛,一軟。
抿了唇。
隨即颯然,微微昂首,目光清遠再無半分躊躇。
「我是為了我自己。」
池雨自然不信,還要再問,欒之的指尖卻是輕輕一揉,又是一道光罩於池雨頭頂之處,徐徐一陣,光束消,池雨雙目迷茫而起,目光空洞,似是失了魂一般,轉身,向梵妖七界中心回去。
他看著池雨的背影,站立許久。
池雨,你還是不要知道有我的存在為好,我所做的一切,確然都是為了我自己,但與你而言,也是一件好事,也是一樁成全。單就是這麼看著你走離,竟是有一霎的羨慕,羨慕你有我這個人的存在相助於你,你覺得走無可走,情無所歸處,可還有我可以相助於你。
可我呢?我多希望我也只是某人的分身,那人在我走投無路,情無所歸處之時,可以出現,相助於我。
池雨這般的離去,周身還淡淡的散發著淡白的神識隱現之光,梵妖七界的人們是不可能有這種神氣與仙氣的,不過這不重要,隨著池雨距離他越來越遠,這光會慢慢消失不見。
欒之默默的自言自語,聲音小到宛如蚊訥:「我的分身,但願你得償所願,得到你心中所念。」
語畢,乘風而去。
然則,就在欒之消失在梵妖七界的天之盡處之時,遠處樹林深處,一抹淡紫色的身影震驚而又恍惚的走出了半步來。
紫姬瞪大了眼睛看向遠方。
她本是跟著池雨過來的,卻沒想到跟到這裡,居然看到了欒之,也更加沒有想到,她來到梵妖七界,有所好感的人,竟然就是欒之的分身。
當然,彼時,欒之也不知道這件事。
欒之出了梵妖七界,心裡雖然還記掛著玄蒼記掛著弓月,卻是覺得此時回去也不妥當。
以往不是沒有遊歷過,此時卻覺得,自己再想遊歷,也與以前的心情再也不能同日而語。
心中有所牽掛,無論自己的身體到了哪裡,都不再自由,都宛如一隻風箏一般,永遠都有所牽繫,飛得再遠再高,心卻永遠都握在扯線人的手中。
他也不想回一清宮。
突然覺得,自己竟然都沒有一個可以讓自己現下能夠舒坦一些的地方了。
在祥雲上,他飄來盪去。
直到他聽到一男一女的爭執,直到他聽到那二人快要動起手來,擾的他不得清淨。
垂眼向下一看,便是一震。
竟是水鳳。(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