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上除了欒之與弓月之外,也就只剩下叛烙和紫姬還抬著腦袋,整個晚宴當即成了這麼一副場景。
卻是在這時,早前就在帝席支著腦袋昏昏欲睡,似乎已經睡著了的玉帝啪嘰了一下嘴,伸手撫了撫自己的下巴,迷迷濛蒙的睜開眼來,一副吃酒吃多了的模樣:「誰……誰的孩子?欒之的孩子也來了?」
他像是一覺睡醒說著酒話似的,叛烙和紫姬卻道他醒的可真是時候。
沒成想欒之起了身,斜斜睨了玉帝一眼:「過兩天給小狸入仙籍,再與你說這件事,你繼續睡吧。」
隨後他撫了撫自己的額,也沒看紫姬,道:「有些不盛酒力,你們繼續,我去……去給小狸換尿片。」
言罷,一道白光旋起,下一瞬他人已身至弓月身前,一手握上弓月還沒放下的手臂,很是曖昧莫測的握在自己掌中,對著叛烙淡淡一笑,連聲告別的話都沒有,直接拽著腳步虛浮的弓月出了宴會大殿。
這般雷厲之速,眨眼間二人便就離了席,叛烙身邊空空的,上座紫姬旁邊也是空空的。
須臾紫姬回到叛烙身邊,神色如常的捻了瓜果來吃,一邊道:「這些人怕他們還會回來嗎?還不醒。」
叛烙訕訕一笑,未接話,而是問她:「你說你何必要過去和欒之說話,我要是早知道你是這樣與欒之見面,來赴宴之前就不該答應你。」
紫姬端著酒盞斜睨看他,突而笑出聲來:「還吃味了不成?我若不這樣試探試探,他們二人可會有這麼大的進展?以弓月那個性子,還有欒之的那副性子,從梵妖七界回來都這麼些年了也沒有一點進展,兩人反倒不如以前,要是不給他們下個猛料,他們二人再耗上個一萬年都未必有個結果,保不准又要出什麼大事互相折騰。我這是行善。」
「那我也是行善。你怎麼不同意讓我去試探他們二人,讓我去推助他們二人,我也可以像你這樣的方式去和弓月相見,讓欒之……」
他的聲音突然頓住。
紫姬已經攀了過來。附在他的肩頭,面容是笑的,目光卻是冰冷的讓他渾身顫慄。
「你說什麼?」
叛烙喉嚨一骨碌,嘿嘿的笑:「沒有沒有,我說你好計。好計……」
……
那邊廂,弓月被欒之拉著往客殿而回,耳邊呼呼的風聲與東海水宮的水聲不絕於耳,這邊一吃風,酒勁上的更猛烈了,迷迷糊糊睜開眼,就只知道一個白花花的人影拉著自己一直走,也瞧不清是誰。
「你這人好生奇怪,穿什麼不好,非要穿的和欒之那傢伙一樣……」
方才大殿上發生過什麼。她做過說過些什麼,自然很快斷了篇。
欒之似乎一點也沒有感覺到半絲意外似的,只是輕柔的抓著她的手往殿裡回,一邊走一邊道:「你一會兒就知道我是誰了。」
弓月酒勁上頭,這聲音聽起來只覺得熟悉卻對不上號,想去思考這是誰的聲音,卻是也想不起來,後而撅了撅嘴:「你這人,穿的和那傢伙相像便也罷了,這語氣竟也像那人。那人哪裡好,有什麼可模仿的……」
「我用得著模仿?」
欒之腳步一頓,這才回頭看她,這一回頭。弓月就覺得有些不妥當,這到底是個男子,與自己這般親近,有些警鐘還是在心頭記得的,男女授受不親是一,孤男寡女這樣在大晚上的還在酒後單獨處在一起。她自知能耐有限,可莫要讓這人占了便宜才好。
當下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又或是欒之未有防備,她一甩手,竟是生生將欒之的手給掙脫開來不說,一掙脫,腦子竟是快的很,直接御風而逃,連個招呼都沒打上一個。
她一邊飛一邊聽著身後的動靜,感嘆不已。
這年頭原來還真是仙術不昌。
看來方才抓著自己的那個傢伙,仙術也不怎麼樣,連她都能跑得了。
她這麼在半空中飛啊飛,完全忘了自己現在身在東海水宮,早將自己來這裡的事情給忘的不剩什麼了,只覺得自己似乎迷了路,到了一個自己完全沒有去過的地方似的,四周景致新鮮不說,連氣味都帶著濃的不好聞的腥氣,很是不喜歡。
飛了一會子,四周都潮潮的,她低頭頭聞了聞,果然在自己身上不僅聞到了酒氣,還有那不大好聞的海腥氣。
不喜歡,不高興。
也不知飛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飛到了哪裡,就是突然一低眼,看見下方竟然有一方偌大的溫泉在冒著熱氣,空無一人不說,還相當誘人。
她當然會被誘惑,想都沒想,落地便鑽了下去。
溫泉的水溫是她喜歡的溫度,深度也是正正好好,她的頭抵靠在池邊的岩石上,四肢在水下舒適的舒展開來。
並沒有多一會,就昏昏的睡了去。
這樣的地方,這樣的環境,看似簡單簡樸,但實則是相當於敞開式的,到處都是想飛便飛的神仙出沒,是以,越是看起來簡樸的地方,其實越是有些講究。
否則,豈不是一點私密都沒有,泡個溫泉,隨便誰路過走過都瞧了個一乾二淨?
說是一個偌大的溫泉池,實則是她沒瞧清楚,這一個偌大的池,分成了許多小池,每個小池的四周都蜿蜒著大小不一的奇石隔開,是以,便就是兩人背靠著背一同泡著溫泉,也是相互直視不到的。
而這樣的地方,有水有石,自然有些吸聲的功效,也是為了在這裡泡溫泉的時候更加清淨,小睡一下無雜音滋擾。
是以,在這裡,萬萬說不得別人的是非八卦,否則石頭的哪一邊,說不定就泡著誰,要更是不夠謹慎,泡著的正主正是此件八卦的正主,便就更是大為不妙了。而倘若所八卦之事的正主還是個不大好應付的小心眼兒的事主,就更更是大為不妙了。
如此。弓月就是被嘰嘰喳喳的小聲談話之聲給擾的醒來的。
說來那幾個來這裡說八卦的也是不夠走運,以為這個溫泉池裡沒人,卻委實是因為弓月在池裡睡著了,是以才沒發出半絲水聲。
她漸漸醒來。不過就是因為這幾個聲音實在擾她好覺。
她醒來的這一個當口,大殿上見到紫姬和叛烙的這個場景倒是給接上了,但也只是接上這麼一段而已,只記得見到了紫姬和叛烙,而她當時是正要準備離開宴席的。是以中間發生過什麼,她想不起來了。
自己是怎麼出了大殿到了這個溫泉的,她想不起來。
而這些小仙娥所聊的八卦事,正正是與她有些淵源的人——紅索。
紅索這個名字,在她的生活里已經消失有一陣子了,這些年她不是沒有想起過這個舊友,只是覺得理不清,想也沒用,不如就這樣下去,各不相干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但是此時在東海水宮聽到小仙娥們都能議論起紅索的事情來,她還是有些興趣知道的。
她向來愛看些戲本子,對於有故事的故事,一般都不太想放過,更何況,紅索現在怎麼樣了,她倒還真是想知道一下。
一個小仙娥這樣說道:「那位芭蕉女妖紅索,我當初一見她,便曉得不是個安分的,你看。現在果真就一事接一事。」
另一個道:「芭蕉嘛,本就天生媚骨,怎麼可能不興風作浪,不過說真的。她長的可真是漂亮……」
前一個又道:「你真是沒見過她以前的模樣,她以前可不是這副容貌的,以前我是見過她的,還是在仙學府興辦之前,當時興辦仙學府又要廣召學子的事傳了出來,紅索是親自過來到東海。祭出了天海珠,才得到咱們水君的引薦進入仙學府的。那個時候你還沒在宮裡伺候……」
後一個似是一震,道:「就是那個今天晚上在宴會殿頂上的那顆天海珠?」
前一個嘖嘖的讚嘆:「別看只有巴掌大,但是都要蒙著紗才可,不然整個大殿就晃如白晝了。對了,你有沒有看見欒之帝尊身邊坐著的那個白衣上神?那是弓月上神,玄蒼的未來之主,你沒有發現吧,紅索和弓月上神的容貌可是非常像呢……」
後一個立即就是驚呼出聲:「這我倒不知道啊,我哪敢抬眼看欒之帝尊和他身邊的人……你說,紅索和弓月上神的容貌很像……」
前一個低低一笑,嘆道:「頭前些年的時候,紅索和沼澤神的兒子水鳳一道兒的被貶到凡塵受情劫之苦,這件事你有印象吧?」似乎是那另一個小仙娥點了點頭,她便又道:「這就是源頭了,好像是與這容貌之事有些關係的,當時具體打的是什麼由頭,我也不清楚,只是聽說玉帝當時明著沒有說這件事,好像只說是沼澤神為了拆散他兒子和紅索來著,但是實則玉帝這麼幫手也是因為為了要將紅索身體裡的那些不屬於她的東西通過凡塵過上幾遭,給清洗出來。」
「什麼東西?」
「你不知道有個可以用心頭血易容改貌的禁術嗎?」
「你的意思是,紅索用了弓月上神的心頭血,變成了弓月上神的模樣?」那小仙娥似是三觀盡碎,連連倒吸氣。
前一個便就感慨起來:「這些也算是舊事,九重天上都翻過去篇了,不提也罷,只是今天看到欒之帝尊真的把弓月上神帶到了咱們東海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來。」
後一個沉默了一會,才道:「我現在也覺得,是不是與前陣子紅索來過我們東海有關。」
兩人沉默了一會,頭前的那個小仙娥便道:「紅索走了之後,私下裡本就有人在猜測,有人說似乎是沼澤神現在同意了他兒子水鳳與紅索的這門親事,但是似乎不是那麼容易,好像還開了什麼別的條件,是以紅索才來咱們東海求救來著。」
後一個小仙娥一聽這話便似突然想起什麼來,道:「這件事我也聽說過,現在聽你一說倒是能串起來了,聽說沼澤神曾經與弓月上神有過一面之緣來著,不過誰也不知道是在什麼時候,沼澤神說如果紅索能一直這麼漂亮也是可以行的,但是性子就委實少了些正氣,還說什麼面容易改性子難移,若是性子也能改上一改,這門親事他就不會再攔著什麼的……」
「紅索與咱們東海有些淵源,別是紅索上次來就是請水君幫這個忙吧……」
「要是放在前些日子,我還想不到這些,現在看到弓月上神真的出現在咱們東海,想來還真是這麼一回子事,並且應當是弓月上神已經同意要幫上一幫了……」
這二人又沉默了一會,弓月在另一頭的岩石上靠著,層層水霧之中,她聽的是越來越清明,也越來越肅冷。
她想伸手將額前的水珠給撫一撫,卻是偷聽得太過入神,忘記自己身在水中,一抬袖,嘩啦啦一陣不小的水響,隨後緊接著便就聽到那兩位小仙娥緊張的吸氣聲。
她不得不起身出水。
運息烘乾了自己,她捏了個訣,腦中想著今晚在宮宴上見過的那些仙娥的衣著,隨手捏了個人形出來,裝扮與東海的仙娥無二,小姑娘面容普通,盈盈一笑,繞過岩石台。
她本人便就隱了身形,看見自己幻化出的那個小仙娥走上前去,對著先前那兩個小仙娥微微一笑。
那兩個小仙娥連忙就撫了撫胸口,齊聲道:「可嚇死我了。」
弓月捏出的這個小仙娥上前就是一副很是感懷的模樣,立即加入她們的話題:「紅索能和弓月上神的容貌十分相近,自然是用了那逆天易容改貌之法,自然也是有弓月上神的心頭血方可成就,只是這性子要改可就不是那麼簡單了,一是除非她自身要改,不過聽沼澤神的意思,大抵是要用另一法,而你們說弓月上神要幫,你們可知這是要抽走弓月上神的神識?這……未必就能允了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