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月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是在一間密閉的石室里。
四肢酸麻沉重,胸口鈍鈍生疼。清月本能的想運功療傷,卻驚恐的發現,周圍沒有一絲靈氣。
沒有靈氣,對修士而言,就意味著無法調動靈力。
結合前世今生的經驗,清月以為,靈力,其實也是一種物理學上的力。雖然不清楚它是怎麼產生的,但靈力,同樣有其獨特的力場。那就像是一張無處不在的大網,法術的施放,法陣的運行,都是通過力場產生作用。
你能想像,假如有一天,現代人的世界,沒有了無線電波會是什麼樣嗎?
沒有靈力可用的的修士也差不多。
儲物袋形同虛設,傳訊玉符發不出去,碧落空間也成了擺設。
眨了眨酸澀的眼睛,清月勉勉強強靠牆坐起身子,卻無力站起,百無聊賴的支楞著下巴,四下打量。
石室約有十丈見方,洞頂與牆壁皆是白色玉石砌成,無門,無窗,甚至連一個通風口都沒有,可石室里的空氣,卻很新鮮,甚至還帶著淡淡的潮氣。
石室頂上,零零星星嵌著許多夜明珠,把這偌大的石室照得恍如白晝。
「清微師姐?清微師姐!」目光掃到牆角,那裡倒著一個青衫女子,頭髮散散亂亂,遮住了臉龐,看不清楚眉目。衣衫多處劃痕,胸口處還有一灘血漬。
「啊?清月師妹,這是哪裡啊?我們怎麼會在這裡?」葉清微不適的眯了眯眼睛,急急問道。
「清微師姐,我也昏過去了。醒來的時候,就在這裡了!」清月苦笑了一下。
「小丫頭倒是命大,居然還活著!」這聲音從身后角落的陰影里傳來,有幾分嘶啞,帶著些咬牙切齒的味道。
「你都還活著,我們為什麼要有事?」清月偏頭,追殺他們的黑衣修士居然也在。不過,眼下清月沒必要忍氣吞聲。沒了靈力,又都是重傷,築基期修士和鍊氣期修士也沒什麼差別,反正誰也動不了誰。
黑衣人冷哼一聲,埋頭去看牆上的壁畫。
隨著黑衣男修身子的微微挪動,他身後的陰影也被夜明珠明晃晃的白色點亮。
「這裡,沒有靈力?」葉清微顯然也發現了異常。
清月沒有答話,雙目死死盯著黑衣人身後,那片被照亮的陰影里,赫然散落著一堆白骨,在夜明珠的溫柔的白光里,泛著詭異的慘白色光芒。
「那—那是—」葉清微也注意到了那堆散落在角落裡的白骨,臉色有些難看。
「女修就是女修,現在知道害怕了?那會兒扔火雷珠的勇氣。這麼快就用沒了!」黑衣男子眼底閃過一抹輕蔑,奚落道。
沒有人接話,四下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黑衣人也注意到不對了,他雙掌撐地,費力的轉過身子,順著清月和葉清微的目光望去。
「嘩啦」一聲清響,黑衣修士還是低估了自己的傷勢,手臂一軟,身子斜向側倒下,嘴角溢出一口鮮血,肩膀卻恰好撞上了那堆白骨。
「這—這是—人骨?」黑衣人也變了顏色,不知哪裡來的力氣,飛快抬手,將滾落到胸口的一具頭骨丟出去。
那具完整的頭骨「軲轆軲轆」滾出好遠,從黑衣人嘴角溢出的鮮血滴落到骨頭上,勾出一道鮮艷的紅痕。
「看來,我們不是這裡的第一批客人呢!」葉清微幽幽嘆道。
夜明珠白色的光暈里,慘白色的頭骨雙目空空洞洞,恐懼仿佛無孔不入的巨獸,盯進每個人心裡。幾人心頭都有些沉重。
「眼下,我們要出去,是必得聯手了!」黑衣人沉默了一會兒,啞著嗓子道。
「你不會還打著出去後再殺人滅口的注意吧?」葉清微懷疑的掃了一眼黑衣人血肉模糊辨不清具體模樣的臉。
黑衣人冷冷一笑,有些不屑:「若是真能出去的話,便是放你們一馬也是可以的!不過,你們若是被其他人找上,我可就管不了了。」
「口說無憑!」清月補充道。
「小丫頭,莫要得寸進尺!」黑衣人冷怒道。他恨極了清月,這一次,之所以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全拜這丫頭所賜。
「這樣,你們宣家和**派之間的過節我們不過問,不過,我們也信不過你。你發個心魔誓如何?反正,現在,你們宣家圖謀萬年冰魄的事情只怕早就傳開了!」葉清微道。
對修士而言,心魔誓這東西,一旦許下,如有違背,則終生進階無望。是以,修士在這一點上通常極為慎重。
但凡事無絕對,若有人願意拼上一切自毀前途,心魔誓也是無力制約。
是以,通常來講,修士篤信,只有死人才能永遠保守秘密。就像之前的黑衣男修,為了保住萬年冰魄,對知情的外人,一定會選擇殺人滅口,而不是心魔誓,哪怕殺人滅口要麻煩的多。
眼前的男修看骨齡約有四五十歲許,修為確是實打實的築基後期。即便在天音閣,這樣的修煉速度也可以稱一聲「不錯」了,葉清微想,這樣的人,應該不至於拿自己的前途作賭注。何況,葉聰等人或許無事,即便沒有她和清月,宣家得了萬年冰魄的事情,一樣瞞不住。
「哼!」黑衣人余怒未消,雖然還是不情不願,語氣卻緩和了許多,「你們是天音閣弟子?」雖然這樣問,其實心裡已經多少有些肯定,這兩人年紀不大,卻已經都是練氣後期修為,身家還頗為不菲,只怕都是有些背景。
「晚輩葉清微,那是晚輩師妹葉清月!」葉清微介紹道,
「葉家的人?好大的來頭,難怪拿得出火雷珠!」黑衣人一想起火雷珠,臉色就變得分外難看。
「心魔誓!」清月不理會黑衣人的陰陽怪氣,反正她已將人得罪狠了。只要他難受,她心裡就覺得舒服不少。
黑衣人深吸了口氣,壓下心頭的惱怒,每次這丫頭開口,都讓他有股想跳起來將人拍死的衝動:「我宣奇以心魔立誓,日後,不會對葉清微,葉清月下殺手!如何,可是滿意了!」
「你真叫宣奇?這名字不會是假的吧?」清月狐疑的道,眼裡滿滿是戲謔的表情。
宣奇果然忍不住了,卻沒有發怒,而是玩味的一笑,聲音有些危險的喑啞:「小丫頭,我只答應不殺你,可沒說不能傷你。你莫非真以為,有葉家這棵大樹護著,我就當真不敢動你?」
「前輩勿怪,師妹年紀小,性子直率。我看前輩當初,也沒有殺人滅口之意吧?」葉清微接過話道。
宣奇眼裡閃過一抹流光,以前看起來呆滯的眸子此時竟透出幾許深沉來:「小道友倒是看得明白!原來還有個聰明的。」說著,輕飄飄的瞟了清月一眼。
清月轉了轉眼睛:「你和領頭的那個黑衣修士有過節?他,是想借刀殺人吧!畢竟,我們可不是無依無靠的散修,畢竟,葉師兄當時,穿著內門親傳弟子的白色圓領道袍呢!你們不可能認不出來。」
宣奇笑得有些諷刺:「是啊,我們本來都可以無事的。可惜,偏偏有個自作聰明的笨蛋,生生把自己陷進了這麼個鬼地方,還牽連了別人!」
「呵!宣公子足智多謀,這點小麻煩哪裡難得住您?我們能不能出去,可就全看您的本事了!」清月自忖,就是當時知道宣奇的打算,也不可能束手就擒,誰知道這人會做出什麼事情來。這世上,不傷人命的鬼蜮伎倆多了去了。本以為此人是個條狼,誰知竟是只狐狸,那就更不能放心了!
宣奇沒再計較下去,跟一個小姑娘吵架,也不是什麼面子上有光的事情。他抬頭四處看了看,淡淡道:「這石室的主人應該不是衝著我們性命來的,否則,我們早就不能坐在這裡說話了。我看,這裡肯定有辦法出去。」
清月的目光一一掃過四周的牆壁:白色玉石砌成的牆面平整光滑,上面用顏料栩栩如生畫著七幅月下舞劍圖。
舞劍的是一個年輕男子,他一身銀色長袍,下擺和衣袖處,流動著的一圈圈淺藍色的紋飾繁複而玄奧。
長長的銀髮如瀑,散散披在身後,揚起的長眉也是雪一樣的銀白色,一雙眸子深邃如不見底的大海,流轉著致命的吸引力。
右手執劍,左手引訣,那長劍卻是透明如冰晶,洗鍊如秋水。月光下,隱隱有凜凜寒意泛起。清月想,這定是一柄不凡的劍。
宣奇靜靜注視著壁畫上的青年男子,帶著一點兒感慨,一點兒惋惜:「你們可曾聽過雪族這個名字?」
清月想了想:「那柄劍,就是曾經的雪族族長佩劍冰影劍吧?玉魂砌雪魄,一劍月光寒。聽說,這是一把冰屬性仙劍,殺人不染血,未近心已寒。九大名劍中,排行第二,僅次於排行第一的天問劍。」
宣奇有些詫異:「你竟也知道這些?」
清月笑了笑,不答。她只是對劍了解的多些。
葉清微有些詫異:「九大名劍?還有這個說法?」
宣奇有些神往的說道:「九大名劍,是上古時有名的九柄仙劍,據說都來自上界。其中,排行前兩位的兩柄都在雪族。一柄是大祭司佩劍天問,木屬性;另一柄就是冰屬性的冰影劍,曾經是歷代族長佩劍。」
葉清微問道:「現在,他們還在修真界嗎?」
宣奇有些詫異的一笑:「你們不是葉家嫡系子弟嗎?排行第四的純鈞劍是雷屬性仙劍,就在葉家啊!聽說,是葉家家主佩劍。所以,葉家歷代家主,大多都是雷靈根修士。不過,這些,現在很少有人提起了!」
葉清微詫異,原來,葉家竟有這麼大的來頭麼?
清月則微微有些警惕:「這可是核心嫡系弟子才知曉的秘密,宣公子倒還真是見聞廣博!」她聽葉清宸提起過,葉家族長繼承人,通常是立嫡立長,但有人能獲得純鈞劍承認時例外。純鈞劍有劍靈,純鈞劍主,是第一族長人選。葉家族長多是雷靈根,就是因為純鈞劍劍靈只承認雷靈根修士。
宣奇自覺失言,呵呵一笑:「我是劍修,自然對劍好奇多些!」
清月心中一凜,劍修麼?看來,當初這廝的確是手下留情了。若是他全力以赴的話,兩枚火雷珠,可未必傷得了他。那柄碎掉的飛劍,也只是平時拿來裝樣子的吧?這是苦肉計嗎?可真是下了血本。難怪,方才這廝那般惱怒。本是設計好的苦肉計,竟然弄假成真了,只怕他現在吃了自己的心都有吧?
宣奇沒有意識到,清月心中竟然轉過了那麼多念頭。
他接著道:「冰影劍,聽說現在在出雲宮,是宮主柳千觴佩劍。雪族麼,三萬年前,便已經覆滅了。雪族一度是修真界中最強悍的種族,可惜,三萬年前,雪族內亂,實力大損。後來,便莫名消失了。」
葉清微有些怔然的望著壁畫:「雪族人,都是銀髮白眉麼?」
「雪族中人有兩大血脈分支,人數較多的是族長一脈,都是典型的銀髮白眉,另外一隻人數很少,墨發墨眉,是掌管祭祀的祭司一脈,這一脈因他們血脈中傳承的異火天心靈焰著名。不過,即便是在祭司一脈,能夠天然傳承天心靈焰的族人也是極少。聽說,這種異火只有木系滿純度天靈根修士能傳承,其內蘊含龐大的生機,是療傷聖火。擁有這種異火的雪族人,只要一口氣尚在,便不虞有性命之憂。」
清月心中一凜,天心靈焰,竟然是雪族中特有的傳承。雪族莫名其妙的消失,自己身上的天心靈焰,不定是福是禍。娘親啊,你竟然招惹了一個雪族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