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與自己同根同源的事物,有許多種解釋。
主流的是分身,這個分身並非法力所捏造出來的分身,而是具備的一定主觀能動性且能夠獨立存活的分身。
這種法門自古以來都有,並且極其興盛,許多強者對此趨之若鶩甚至到了癲狂的程度,一直到仙道時代才沒有人練。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於自己,因為古往今來的分身之法與自身的理念不同。
如果說李長生修的是人,修的是已身之圓滿。那麼許多分身之法修的就是道的圓滿,也就是自身之道的圓滿。
至於分出來的個體是否還是原本的自己並不重要,只要仍傳承著自己的道,那就是自己。
李長生見過最典型的例子就是王煥,他所修的天心訣就是分魂之法。身化萬千,可那些化身本質上並不是自己,而是一縷割裂出來的執念。
至於分身之術是否為大道,這一點李長生從未否認,只是他不喜而已。間接帶動了仙道時代的眾多修士,對於分身之術有了一定的偏見。
雖然還未上升到歪門邪道,但至少也是旁門左道。而仙道又由於道法昌盛,許多法門蛻變於李長生之法,至少在那個時候更適合天地。
種種原因加起來,分身之法逐漸落寞。
此時旁邊雙眼發光的瓊羽早已按耐不住,一雙小手拽緊拳頭,滿臉期待的問道:「仙人前輩,這是您的無相之道嗎?」
「我所修有無相,卻無無相一說。」
李易搖頭回答,在他看來所謂的無相實際上就是成道,相當於自己4000歲的功力。
領悟兵者長生,應該算得上是無相。
「面前這個更像是分身,可我從不修分身之術。但他又與我同源同根,確實符合分身之法,實在是稀奇。」
這就是李易疑惑之處,除了5000歲之後的記憶缺失作為理由以外,他想不出自己會練分身。
等等,兵者。
李易審視自身的諸多法門,其中通過天道之兵者領悟而來的生長之道仍在,自己並未將其忘掉。
回顧起仙道洪災,他的記憶也與那個幻境相差無幾。將天下凡人遷於天州後,走遍每一寸天州,布下一個常人所無法察覺的陣法。
那時李長生本來是打算自斷一臂的,因為以他當時的能力,殺盡天下敵易,救天下人難。救人永遠比殺人難,更何況是供給天下人吃飯。
4000歲的李長生當時甚至連無相都算不上,又怎麼可能不費吹灰之力救天下人?後來李長生臨陣參悟透了兵者,轉而割腕續天下太平,如此仍然要付出一些代價。
李易心念一動,在他的腦海中萬般失去,如千山萬水般拔地而起往日的記憶從面前閃過,畫面,意境,神韻,乃至是蟬翼的顫抖。
想要探查一件與自己有關的事情,最好的辦法就是問自己。李長生本身就是仙道時代的歷史,他所見所聞要比常人更清晰。
巨人與螞蟻看到的世界是不一樣的。
九字,兵者,洪災,太平。
數十年的光陰不過轉瞬,等到李易回過神來,半個呼吸的時間都沒到。
記憶沒有問題,但如果讓自己再嘗試一次當年的事情,還需要自斷一臂。
一是因為修為,如今哪怕抽乾整個神州的靈氣,也只能到化神巔峰,換算過來就是3500歲時的自己。
二是因為缺少了環境,天地法則不同於前世。
兩者只是表象,前者是因為修為,可如今的自己道行比曾經走得更遠,一分力能撬動更大的力量。後者是天地法則,當年天道一開始降下天罰,後來是默許。
天道希望自己得九字,至於是不是它傳的不重要?
祂拿到了兵者長生。
假設天地法則的演變說法成立,那麼法則會順應優勝劣汰的規律,把弱的淘汰強的補上。或者說正因為這種規律,才造就了優勝劣汰的修行界。
九字本身天地至理,天道想讓我合道,而我之法理應來說也可入天地之中。只要我領悟出來並使用就會存於天地,因為我也是天地的一部分。
如今天道崩塌,兵者自然也獨立出現。
李易閃過種種猜測,萬千思緒不斷的對前世與現在的天地環境做出對比。就如同兩個魚缸擺在面前,任由他打量的兩個魚缸有何不同?
瓊羽撓撓頭也有些懵,道:「連仙人前輩都不知道,那這是什麼東西?天地饋贈的寶物,還是說道法生靈,可他又沒有靈智。」
既不是分身,也不是生靈。
難道是天道布下的局?
想到這點瓊羽趕忙遠離人形虛影,一溜煙的爬上了李易肩膀上,一邊抱著瓶子一邊警惕的看著人影。
「仙人前輩,這東西不會是天道布下的局吧?就像您之前說的九字,您說這是兵者。」
在她眼中天道已經是「十惡不赦」的壞蛋,如此當然不是出於人類的價值觀,用現代語法就是二元對立。她身為在仙人手下吃飯的托瓶童子,自然要敵視一切仙人之敵。
正邪不重要,重點看屁股坐在哪裡?
目前看來仙人最大的敵人就是天道。
「真假虛實一探便知,既然已到眼前,縱使是天道又如何?」
李易伸手微微將人影握在掌心,眼帘低垂,神清依舊波瀾不驚。如同往常一般平淡的嗓音這一刻帶著一絲絲的凌厲,更多的是從容。
他不擅長智謀,無法做到神機妙算。這與是否會因果之法無關,許多高明的智謀往往是主動的創造條件與無關的聯繫。
但只要給他線索,那天底下很少有人能逃得過自己的手掌心。
一切因果始於人,他自有顛倒乾坤之力,無懼任何人。
比起步步為營,環環相扣的猜謎,李易更喜歡找到罪魁禍首然後打死。
一縷縷的氣息滲透入兵者虛影。
嗡!
無形的波動盪開,其威能可震碎方圓十里房屋,一切生靈都可能被碾成齏粉。
李長生微微呼出一口氣,所有的威能都被困在方寸之間。只聽到虛空中傳來陣陣巨響,瓊羽本著好奇心伸出感知去探查,立馬被震的腦瓜子咚咚作響。
好在她有陰陽二氣瓶護體,陰陽二氣輪轉,所有的震盪隨之平緩,顯然這道虛影的餘波仍然逃不過陰陽二氣的磨損。
瓊羽接下來也不敢再有太多的動作,只是躲在李易肩膀後面,探出腦袋小心翼翼的看著兵者虛影。而陰陽二氣瓶也難得的出現了些許情緒,微微露出瓶口。
這是一種純粹的法則對撞,對於任何一種貼近天地的存在而已,都是難以抵抗的。
突然李易耳朵中,沉寂許久的兩團雲朵冒頭。瓊羽有些懵逼不明白為何突然冒出兩團雲,沒等她多想前方再次傳來動靜。
虛影逐漸變得薄弱,最終消失在掌心。
嗡!
空間仿佛坍塌了一下,一切重新歸於平淡。
出租屋內風平浪靜,外邊細雨依舊在下,周遭的一切沒有受到一絲一毫的損傷。
反倒是李易身上掛滿了掛件,又是雲,又小人,又是瓶子的。
李易抬手一招一金一白的雲朵便回到了耳朵,瓊羽與陰陽二氣瓶從他背後飄,有些謹慎的看著周遭。
「仙人前輩……結束了?」
「結束了。」
李易點頭,看著手心微微握緊又張開。無形的波動向四周瀰漫,陽台的花草隨著它的手指而晃動。
老小區樓下的榕樹冒出綠葉,石縫中綠草盎然。一呼一吸仿佛帶動著春風,萬物生靈隨之律動。
此乃兵者,也為果位。
現在如果再行當年之事,已經不需要斷臂。如此就好比挖坑一般,用手和用鏟子所耗費的精力是不一樣的。
李易可以確定自己之法存於天道,至少仙道洪災那段時間,自己還沒有受到某種影響。
瓊羽有些熱切的問道:「請問這兵者是不是無相果位,有了它您是不是已經無相了?」
無相是所有入道強者無法避免的事物,瓊羽雖然自認天資不高,在世間頂多算個一流,根本比不上那些聖王級別的頂尖存在。可內心對於無相仍然有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更何況現在是仙人胳膊下乘涼。
甚至於瓊羽還有幻想,伺候仙人幾千年,說不定以後仙人賞自己一個無相果位。
資歷是可以用時間來混的,她身為天地清靈相較於人類最不缺的就是壽命。
「它確實是無相果位,也可以說是我的無相。」李易點頭承認。
雖然自己所修之道並沒有無相這個境界,但殊途同歸,無相之意終歸是有的。唯一不同的是李易並未將其視作中,只是一個階段性的標誌。
「仙人前輩法力無邊!」
瓊羽頓時那叫一個心花怒放,恨不得抱起瓶子高歌一曲。
仙人承認自己是無相了,這是她第1次見到貨真價實的無相,同時以後自己能夠隨時隨地的請教一位無相大神。
回想起前世,如今的自己簡直就是飛上枝頭變鳳凰。
「仙人前輩,這兵者有什麼功效?能不能讓您有後代?或者是起死回生之能。」瓊羽又問道。
平日裡李易對她從不打啞謎,或者說他對於大部分人都是這樣,有事說事待人隨和。瓊羽也得以接觸到了九字,清楚這九字事關無相,每一個都有著逆天之能。
比如之前的臨字,可以時刻感悟天地之法,甚至是領悟過往強者之法。
往小了說那是可以集齊萬古強者傳承於一身,往大的說簡直就是全知。
如今兵者聽說與生有關,乃祖龍之道。
回想起龍族的種種神異,瓊羽不由得懷疑利用這兵者,仙人是不是也能締造出一個堪比龍族,甚至更強的種族?
哪怕只是跟現在幾位夫人生育後代,那應該也是不得了的後天生靈。畢竟祖龍就是以優秀的遺傳著稱,有道是龍生九子個個神通廣大。
當然白石除外,她就一個通天瞳拿得出手,可相比於其他人差的太多太多。
「或許,但後代與我無用。」
李易暫時沒有生育後代的念頭,而且他也不確定兵者是否可行。
任何事物都是有極限的,兵者不一定能對自己起效。要說前世或許有一絲絲希望,可現在恐怕懸。
當李易吞入第一口真氣的那一刻早已超凡脫俗。
「不過相較於繁衍後代與起死回生,兵者長生更大的作用是在於生長,以及法天象地。」
前者是自己領悟到的,完全出自於已道,後者是借鑑,類似於最早期小五雷正法。
兵者的法天象地並非一個簡單的法身與放大,更像是效仿天地之力,以己身比肩天地。
通俗易懂來講,它就像一個槓桿,能夠讓使用者撬動更多的天地之力。再加上如今的環境,或許能讓自己輕而易舉有化神之力。
對於李易而言是吃飯多了雙筷子,對於其他強者而言不亞於多了把天劍。
生長?法天象地?
瓊羽忽然感覺這個兵者有點普通,促進生長與法天象地都是可以用道法輕而易舉做出來。
不過既然仙人前輩說不簡單,那一定非常了得!
李易扭頭看向窗外,此時依舊是細雨綿綿,朦朧的水霧籠罩都市,空氣中夾雜著些許的寒氣。
解決了兵者的問題,也該解決這些蟲兒了。
他還有一個問題,祖龍之位又是何物?如果自己之法已經把祖龍之法替換,它又為何物?
「小瓊羽,我出一趟遠門,你幫我照看一下白石。」
「好的,仙人前輩。」
李易帶著一把雨傘離開出租屋,一路沿著樓梯走下去。此時外邊由於連續幾天的細雨,所有地方都是濕漉漉的,一些地方長出了青苔。
來到樓下,一個身穿雨衣的老人迎面走來,見到李易笑著打招呼:「李易呀,要不要去搓兩把麻將,我最近手氣好,定要將你斬於馬下。」
老小區本來就不大,住的都是一些老年人。平日裡的娛樂活動不多,男性老人一般都在棋牌室,李易這個「賭神」自然是名聲遠揚。
他平日裡沒少從這些大爺手中收刮早餐錢。
李易微微沉吟問道:「我現在有點事情去不了,你們要打到多少點?」
如果龍宮的事情處理快一點,回來應該能搓兩把,到時候拿贏來的錢去泡澡,順便吃個晚餐。
老人回答道:「打到五點,伱來不來?」
「待會兒我再去。」李易點頭答應。
現在是中午一點,一個小時跑去殺穿龍宮,三個小時殺穿麻將館,然後去吃飯泡澡,計劃通。
「那中,你趕緊的,今天我必須殺得你片甲不留。」
老人先一步走出了樓層,頂著細雨朝著棋牌室快步走去。通過棋牌室的門口,可以看到裡邊熱鬧的人群。
天氣越是不好,棋牌室就越熱鬧。
「雨,該停了。」
李易撐起雨傘朝著小區外走去,很快就消失在漫漫雨霧中。行於人間煙火,入紅塵朝歌朝舞,出紅塵不留片葉。
二更晚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