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羅山地下三千尺的好幾十個地宮,儼然現在已經成為了一片廢墟。
年輕人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眼眸一動間,看也不看上一眼,自己便施展出翩若驚鴻向地表螺旋升天。
一到了酆都亡城的地表上,城面便和地宮之景完全不同。
無比的黑暗籠罩著酆都大地!
幽魂恐懼在不知不覺之中攀上心頭,地面沒有風,但不知怎地脊背卻是感覺涼颼颼的。
身體更是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亡魂野冢!
四處環望,到處都是曝屍荒野,且用蓆子裹住的野冢枯骨,上面有著斑斑血跡,經年累月的日子裡,斑斑血跡早就已經乾涸,只是看上去無比幽森恐怖。
但陽生子是藝高人膽大,啥都不怕!
冥司陰皇施展出的那招冥輪法魁,無數地獄鬼手來扯他進地獄都不怕,而且還將其喝退,鬼神都驚他!
由此可見,陽生子的魂膽兒可不是嚇大的,而是真的大。
耳邊傳來噗呲噗嗤的呼喊聲和幽靈的尖叫聲,兩眼一抹黑,管他三七二十一,只管在黑暗中前進摸索。
乍然一刻。
呼喊聲音漸大,恐怖的聲音越來越多。
有一團靈霧渾身纏繞著血絲,看上去像是名女子亡魂,其魂驟然在陽生子後脊背顯現。
年輕人每走一步她也就跟著走一步,陽生子收步不走了站在原地不動,這團靈霧也跟著不動,只是安安靜靜地呆在陽生子後脊背,張牙舞爪。
但自己卻好像沒有任何察覺一樣,完全不知道有亡靈尾隨著他。
驀然一刻間,陽生子陡然一個轉身,眼眸凝望身後尾隨他的那團靈霧,輕拍了下手,平淡道:「都來吧。」
也就是這句話剛說出之時,野冢無數亡靈幽魂全部自陽生子周遭顯現。
這些都是亡魂!
有靈霧蓋著白布,白布飄了起來,露出死去之人的面孔,猙獰不已。
也有長著兩顆頭顱的虛幻靈影。
……
這些個孤魂野靈都想要幹什麼?當然是想要吞掉眼前這個大活人!
沒有任何過多的廢話,一道道亡靈,一道道浮影,全部朝著陽生子全身上下四肢百骸鑽身而去。
只要身體有空的地方,鑽!
有漏的地方,也鑽。
這就是所謂的厲鬼勾魂,無常索冥,冤魂纏身!
但年輕人就是跟個沒事人兒一樣,百靈不侵!
隨後只輕輕一震,這些個散魂亡靈便被自己盡數震開,躲得遠遠地,再也沒有吞陽生子的舉動。
「萬事萬物林林總總,既非憑空生,亦非獨立存,既然做起了收債人,你們可否就此安息?」
一道似若微風的年輕人音好像是對自己說的,又好像不是對自己說的。
此地無人,只有飄藏在黑影暗處的亡靈,要麼他就是對這些亡靈說的,除此之外,再也想不到他還能對何人說此推心置腹的話語。
隨著這聲似微風般的聲音傳了出去,自身的氣機波動也在話聲傳出的這一刻,洶湧澎湃地翻了出來,將聲音傳遞至酆都羅山內都裡面的三十六城。
郢都。宛城。
白公勝。
壽春。
曲阜。
會稽。
……
三十六城內上上下下全體躁動,一片譁然!
沒有任何活人的氣息波動,三十六城內全部傳出一片似大峽谷傳來的呼呼聲壓,這是死者
之音。
死者之音,亡靈之城!
無數亡靈,靈影幽動,破然從陰暗潮濕的角落自三十六城的深處飄至發出這聲輕嘆又好像是自哀的罪魁禍首者,年輕人陽生子。
靈雲灌日!
它們在高空都快要擠成一團了!
所以看上去便想靈雲灌日,亡靈之多想都不敢想,超乎想像的多。
亡靈,本是見人就殺的死魂,但現在隨著陽生子的這句自嘆聲音傳去,好像牽引出了天空上這些亡靈的一絲有主意識般。
它們好像聽明白了!
這年輕人是叫它們安息。
憑什麼?憑他人長的好看,還是他聲音好聽?說叫它們安息就安息,以為他是誰!
嘲諷聲。
譏笑聲。
不屑聲。
戾恨聲。
無窮之多,靈霧所化的虛幻臉色無比怪異,數都數不盡!
「趁我們有了一絲意識,你這個不知死活的仙家子弟走吧,若是再過一刻,就怪不得我們狠下殺心,將你吃進我們的肚皮!」
靈雲灌日的天空上,一道似人音又似鬼語般的聲音,悄然無盪間傳進了陽生子的耳朵中。
使得陽生子只是無奈搖了下頭,隨後半弓著身,後背更是朝天,上衣直接脫掉一半露出自己的後背,袒胸露背。
肆狂一聲:「你們的孽由我接了,死怨亦由在下承受,來砍我,若砍不死我你們就滾蛋亡天去,絕不哼一聲!」
這句肆狂的一句話剛說出,剛剛還是嘲諷的氣氛氛圍突然變的安靜,緊隨而來的是詭寂!
顯而易見,這名年輕人就是叫他們這幾十萬的亡靈每一靈都去砍他一刀。
砍死了他,陽生子變成亡靈,成為它們的一員,變成亡靈殺戮魂,見人就殺。
砍不死他,它們這些亡靈所有產生的怨都丟給陽生子,而它們這些亡靈便亡天去,沒有輪迴,沒有地獄,也沒有天堂,就此亡歸消散在天地間。
每人一刀是一怨。
五十萬刀就是五十萬怨!
他要承受酆都三十六城內所有亡靈的怨果。
膽子實在太大!
這樣的想法別人是想都不敢想!
可他偏偏就是敢這麼想,而且還敢幹,狂,狂得發紫!
亡靈之刀何其兇殘,不說要挨整整五十萬的亡刀,哪怕就是一刀也能普通人變成死鬼,山上修士遭受重創,而且這重創是不可復原的重創。
也就是被這些亡靈砍上一刀,受了傷是無法復原的,無盡的惡,無盡的怨纏身怎麼可能完全復原得了。
修道修道,本來修的就是將身上污垢雜塵洗去。
這下可好,他年輕人陽生子竟讓這麼多的亡靈砍他。
他到底是怎麼想的,誰也不知道。
唯一可知道的是天空這團靈雲灌日下的無數亡靈,首次睜開自己的亡靈之眼。遙遙地看著空曠地面那名弓著身,袒露出後背,再也不說任何二話的年輕人陽生子。
「大楚無籍兵卒劉永德,受我一刀!」
一道亡靈之聲在低空直直落下,浮靈之影張牙舞爪手攜亡靈斬刃自靈雲灌日的渦潮落下。
直接一刀砍在陽生子的後背上。
亡靈之惡,亡靈之怨直接侵襲到背上,更有亡靈陰刀!
果然不出其所料,口出狂言的年輕人愣是哼都沒哼一聲,只是後者再次冷言一句,「再來!」
「陪戎副尉來也,受我狂霸亡刀!」
又有一道亡靈懷著滔天惡氣,心頭更是似有宣洩不完的怨氣朝著那道後背朝天
的年輕身影飛下,靈影綽綽間,亡刀直接劈在年輕後背。
一道血色劃痕就此在陽生子後背留下。
但他仍是一點兒聲音都沒發出,「又來!」
天空之上首次顯現出無法理解亡靈靈色。
「歸德執戟長,既要接怨,那便將本執戟長所以對此世道之恨,之怨,全部戟在你身上,看戟!」
又是一道怒吼之聲磅礴無比,攜戟直來,長驅直下。
戟尖直接狠狠抵住陽生子的後背,愣是一點兒都穿不了皮,破不了骨,但同樣有無數凶戾之氣傳遍陽生子全身。
連續三次,一次接著一次,陽生子依然是一點兒哼聲都沒發出。
只不過這次,陽生子後背上突有一道血色刮痕出現,一滴紅色鮮血悄然淋漓的顯現在陽生子後背,看著是猩紅至極。
「大楚左徒,受我亡刀一柄!」
「大楚令尹,受我尹刀一口!」
「中射,受我射刀一斬!」
「裨將軍,受本將方天畫戟一桿!」
……
一刀接著一刀,接連綽下。
靈雲灌日的渦潮裡面,靈影飛動,更是引來無數黑暗陰潮襲來。
無處宣洩的怨氣全部都指向地面上依然弓著身,露出後背的年輕人陽生子。
一刀接一刀砍在身上,無數惡怨侵襲而來。
起初還好,依靠著自己皮糙肉厚的身子骨愣是堅持了幾百上千刀。
越到後來,刀數越多,縱是有身經百戰的身軀,頑強不屈的意志,也抵不住這麼多刀啊。
足足五十萬刀!
每一刀都是如此的凌厲,集聚亡靈所有之力,所有之惡全部都匯合在了這一刀上。
僅是一刀就能讓尋常百姓家立馬死亡。
他,陽生子卻要承受五十萬陰刀!
這麼多刀下去,後背已經皮開肉綻,鮮血嘩啦啦的早就蹦發了出來。
一滴鮮血,十滴鮮血,慢慢變成一灘。
一灘血泊!
已成血窪了。
足足五十萬刀,縱使皮開肉綻,鮮血橫流,陽生子愣是哼都沒有哼出一聲。
試問世間有誰如此做?
沒有!
就算是山上仙家,想的也是誅殺了他們,因為他們在人世間到處作惡,怨氣無數。
但陽生子卻要接了它們的孽,讓它們亡天!
億萬斯年,浮事云云,空起空落。
蒼茫大地,誰主沉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