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葉默沒想到的是,儘管他心有定計,但事情的發展,終究還是超出了他的預料。
閉關短短三天後,葉默出關了。
剛踏出密室門,葉默就從空氣中嗅到一絲與平常不同的氣息,神識當即散開,才擴散到房門外,就發現院中的下人無不披麻戴孝,各間門戶上粘著一朵朵絲綢編織的白花,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沉重悲慟的氣息。
臉色微變,葉默推開門走了出去,目光看向一個女婢,目光冷然地問道:「出什麼事了?」
「回稟二少爺,小少爺……死了。」
那女婢小臉一苦,硬著頭皮道。
葉家五代人,能被正經稱作小少爺的,只有葉君的兒子,才七歲左右的孩子,短短几天,竟然……死了!
葉默預感到不妙,當即邁步走出院子,朝主院走去,一路走來,葉默臉色陰沉如水,徑直來到主院,便見到滿院白服人,神情或淡漠,或帶一絲悲傷,也不知是兔死狐悲還是真情流露。
主院內的眾人也發現了「葉重」,老爺子葉萬山重重嘆息一聲,老淚縱橫,無語凝噎。
幾步走上前,葉默看了一眼葉重的道侶,發現對方目光空洞,已然出神了,便沒有理會,目光轉向葉君和呂凝秋,這二人也是一個模樣。
皺了皺眉,葉默走近葉重二叔身旁,沉聲問道:「發生什麼事了?小秋怎麼死的?」
二叔重重嘆了一口氣,澀聲道:「被他娘一劍斬首,魂魄都消散了。」
聞言,葉默瞳孔猛地一縮,不敢相信地轉頭看向呂凝秋。
短短三天間,呂凝秋憔悴了很多,面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如雕塑一般跪坐在棺槨旁,心哀若死。
這一刻,葉默思緒有些凌亂,他想不通,這個如此寵愛兒子的女人怎麼能下手殺了自己的兒子,而且還是一劍斬首,魂飛魄散。
「什麼時候的事?」
葉默繼發問。
「當天晚上。」
當天晚上!
顯然,那天自己走後,晚上這個女人就動手了,而自己在「閉關」,無人敢於打擾,而且死的是一個靈根潛質低下,本應入不了族譜的族人,葉家人也就沒有打擾自己。
不過看這情形,葉洛秋應該是入了族譜了,否則不可能在主院擺下靈堂,同時,也是以凡人身份入的族譜,因為修仙者是不會擺出這種陣勢的。
就在這時,呂凝秋忽然淒涼地狂笑起來,狀若瘋狂,笑聲中帶著難言的悲慟:「我殺了小秋,很意外嗎?葉萬山這個老傢伙都能手刃自己的兄弟和子女,我為什麼不能?」
「反正他靈根低下,結果再好也是在賤民區苦苦掙扎幾年,最終也還是死,與其如此,還不如我親手送他上路,了卻不該承受的痛苦,既然靈根低下,就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不是嗎?」
「死了好,死了好啊!死了就什麼痛苦都沒了,我也該死,你也該死!還有你、你、你!統統都該死!哈哈哈……」
呂凝秋點指葉君等人,又哭又笑,如杜鵑啼血,眼中淌下二道嫣紅的血淚,形如女鬼一般,令人不寒而慄。
葉默冷眼看了她一眼,緩步走到棺槨前凝目看去。
棺槨不大,內里置著一層白褥,其中躺著一個虎頭虎腦,模樣頗為憨厚的孩子,面上帶著一絲粘人的笑容,仿佛依偎在母親懷中撒嬌,在他脆弱纖細的頸脖上,一道已經發白髮灰的傷口環繞整個脖子。
的確是一劍斬首,十分乾脆利落,沒有絲毫痛苦,並在斬首中絞滅了靈魂。
換句話說,這孩子死的十分平靜安詳,沒有一絲痛苦。
「小重啊,我自作主張,讓他入了族譜,你看……」
葉萬山走來,帶著一絲忐忑和無奈,聲音充滿悲涼。
「入吧,厚葬。」
葉默淡淡說道。
隨後,葉默走向葉重的道侶,與她說了一聲自己要外出前去甲城區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身後傳來呂凝秋咳血的狂笑,以及族人「瘋了,她瘋了」之類的話語。
駕起飛舟,葉默目光一凝,全神戒備朝甲城區飛去。
甲城區在各大城池中代表著頂級區域,在其中的除了諸多修士的下人與店鋪等商店的下人夥計外,絕無一個下等修士,王侯近親、長老近親等存在比比皆是,強大的修士更是不少,容不得半點鬆懈。
取出令牌通過陣法屏障,葉默便來到了甲城區,讓他有些詫異的是,這甲城區並沒有印象中的淒冷孤寂。
鯤鵬神宗大部隊早已在九州展開轟轟烈烈的大戰,而這個星系中剩下的人中,只有三種人。
一是廢物、渣滓。
二是家族、勢力中不受重視的人,因此沒被帶走。
三是強大修士與軍隊修士。
此處是甲城區,大街小巷上的人沒有離開,也沒有苦心修煉,反而優哉游哉,顯然是第二種。
不過這也正合葉默的意,這樣更有利於他找到機會,找出隱藏進入太陽的方法。
按照葉重所說的,葉默找了幾個平日常去和不常去的地方,一一去逛了一遍,也算是開闊一番眼界。
葉重雖然是新晉化神,連王侯都不是,但在年輕與年壯一輩中已經聲名鵲起,沒有離開朱雀星是因為要留守防備,屬於第三類人。
葉重能離開朱雀星就是打著到南面諸星防禦線巡視的名義,此刻葉默算是接替葉重在工作完成後的享受,自是在這城區中好好逛了一番。
以葉重的名聲,各大家族與勢力的人沒有不認識他的,路上自是有不少人主動上來打招呼閒聊。
然而,讓葉默無比失望的是,這些人幾乎沒有幾個是有實權的,根本無法幫助到他,閒聊間也露出一絲心不在焉之意,如此一來,這些人自然知趣地退去了。
數個時辰下來,沒有一絲收穫,葉默無奈之餘,也知道這種事情無法強求,便在一家果酒小店駐足下來,在店中品嘗起了各種各樣芬芳的果酒。
果酒的歷史在真古以前的時候就存在了,但沒有幾個修士重視的,比如猴兒酒就是其中的代表。
但鯤鵬神宗在遷移出九州後,神宗在發展中不可避免的有了許多人走上了享受的道路。
在九州的修仙界,但凡修士,幾乎都在苦修,苦修的環境讓修士實在生不出娛樂享受的心思,而且修士對於娛樂享受也看得很淡。
而鯤鵬神宗則不同了,森嚴的階層等級,宗族近親開枝散葉,以及鯤鵬神宗的環境,讓神宗的下等修士誕生了別樣的心思。
而且鯤鵬神宗初入星空的時候,幾乎是三天一小仗,五天一大仗,全力驅逐星系內的各個勢力,穩固自己的霸主地位,長久的大戰下來,即使是修士也需要娛樂放鬆的,再加上其環境影響,便誕生了許多娛樂項目與享受內容。
這果酒就是由猴兒酒和補充法力的靈酒得到的靈感,發展到如今,品種已經上萬,便宜的一塊下品靈石就能品嘗一杯,貴的能達到數百上品靈石,一口喝掉一個元嬰修士畢生積累不是吹的。
像這樣的果酒小店在各個星球有無數,葉默所在的這家只是其中一家,店鋪不大,只有幾十個座位,但卻很寬敞,零零散散坐著二、三十個人,低聲談笑,細品果酒。
對於有些人來說,午後與夜晚來品果酒已經成了一種習慣,在這裡品酒的人大多是熟客,也有其喜好的類型。
葉重不是好酒的人,但也不是沒喝過果酒,因此葉默到來時夥計便招呼了一聲,遞上一個玉簡,其中有著數千種果酒的名單。
葉默哪裡來過這裡,接過玉簡掃了一「眼」,微微皺眉道:「沒有新酒嗎?」
「回葉將軍,新酒還未出來,大約後天下午才會推出列入酒單。」
那夥計面露淡淡的笑,頗為陽光地回答道。
「來一杯天淚之虹吧。」
葉默隨意選了一杯。
「額……葉將軍您確定要嗎?這是女修才喜歡的,男修很少有人點。」
夥計愕然了一下。
葉默鬱悶了一下,但也不想換了,於是冷眼看著夥計。
「葉、葉將軍請稍等。」
夥計額頭冒出一層細密的冷汗,連忙說了一句消失在長桌後。
點完酒,葉默隨意找了一個人少,靠陽光的窗台位置,午後的陽光有些漫散憊懶,自雕花琉璃窗透射進來,灑下微弱細碎的光芒,星星點點,給果酒小店添上了幾分寂靜爛漫的氣氛。
正出神間,一個清冷夾著柔軟嬌媚的聲音傳來,帶著幾分漠然之意:「一杯天淚之虹。」
這個聲音是……
葉默驚覺回神,有些不敢相信。
就在這時,一個並不顯得高大的身影擋在了桌子和窗戶之間,遮擋住了大部分陽光,令這個角落頓時冷了幾分,同時一個蒼老發澀的聲音傳來:「葉小友,這是一位大人物常用的座位,還請讓一下吧。」
葉默沒有理會他,轉過頭看了一眼酒櫃長桌處,一位絕美麗人如月下一株魅冷仙葩迎著夜風席席搖擺,三千青絲如瀑披散在肩,肌體瑩白如凝脂,嬌軀曼妙修長,梨渦淺淺,眸如夏花,琉璃般的眼睛璀璨照人。
計聖香!
葉默萬萬沒想到她會在這裡,而且還與自己出現在同一間果酒小店,喜歡同一個位置,要了同一杯果酒。
頓時,葉默臉上露出一絲笑容,緩緩回過頭,說道:「你回去告訴她,我和她拼桌,她會來的。」
老人呼吸不由一窒,面色森然,聲音也冰冷下來:「葉小友,你要明白你在說什麼,這位大人物不是你能惹的,劍王、刀王這些頂尖王侯的後人都惹不起,請你立刻離開。」
「別以為我沒有隨同攻打九州,就對付不了你,同階修士我斬的多了。最後提醒一次,若你再擋著我曬太陽,你就在這曬一輩子吧。」
葉默冷笑一聲,眼角餘光瞥了瞥老者,在陰影下的笑容顯得極其森然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