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意間的巧遇,三兩句閒聊,一切都看似那麼的平常,可突如其來降臨的危機,讓葉默整顆心猛地沉了下來。
他表面上依舊溢著一絲苦笑未曾收回,神色沒有絲毫變化,渾身氣息也沒有任何波動,但其實心神已經驟然繃緊,凝聚到極點,只要一被識破,他會立刻暴起殺人,或是破開虛空逃走。
只是這裡畢竟已經是朱雀星護星陣法近前,身後的星球外圍更是橫亘著一條環繞整顆星球的巨大光帶,五光十色,流光溢彩,熾盛的光蒙蒙一片,滿布天宇,法寶星河發出的靈壓波動駭人心神。
如果不是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葉默是無論如何也不想在這裡動手的。
面上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驚訝與贊同,葉默無奈地搖搖頭笑道:「還真就是那麼巧,我時常巡邏,且有要務,雖然在諸星防線周圍,但卻不常在諸星之上。」
葉默神色雖然故作輕鬆,實際此時已經緊張無比,以至於心緒都緩緩平靜下來,整個人陷入一種莫名的冷靜與精神前所未有的集中狀態,心神一片空靈,這種狀態,似乎與《坐忘經》的效果頗為相似。
右邊那人微微瞪大眼睛,露出一絲訝色,隨後目光轉到葉默左邊那人身上,笑容微斂,玩笑道:「你們緣分已經了吧?」
葉默左邊那人眼中剎那閃過一絲思索之色,只是一閃而逝,隨即他忽地皺起眉頭,帶著一絲回憶和冷然的目光盯著葉默。
見狀,葉默右邊那人面上的笑意緩緩消失,面容冰冷如霜,氣息驟然凝如鐵水,也盯著葉默一言不發。
有人潛進太陽之內,出來之後悍然斬殺五大化神巔峰修士,而今更是被整個紫宸星系封鎖緝捕,如此大的事情他們怎麼可能不知道,此刻也懷疑了起來。
「二位怎地如此看我?」
葉默左右看了看,眉頭微微一皺,然後不屑地一聲冷笑,說道:「難道你們以為……我是潛入太的人嗎?」
「不管是不是,葉兄此刻也有嫌疑,左右葉兄也是要回朱雀,不若先自封法力元氣,讓我二人帶葉兄去調查清楚如何?大家同為神宗同道,難道葉兄還怕我二人加害你不成?」
葉默右邊那人冷冷地說道。
根據上頭髮下的消息,那潛入太陽的神秘人修為極其可怕,哪怕眼前的葉重不是那個神秘人,其修為也絕不差,他們二人也沒有必勝的把握,因此也暫時沒有動手的想法。
當然,最大的原因還是因為此刻身在法寶星河範圍內,以他們二人的權限,足夠調動一部分法寶發動攻擊,屆時陣法控制台處必定發現異狀,而後全力發動法寶星河的威能,到時就是至強者修士都要狼狽而逃,他們怕什麼。
「自封法力元氣……」
葉默目光一凝,他是絕不可能如此做的,別的都不說,沒有了元氣支撐,他的神通立刻告破,所謂調查,根本都不用去。
心底暗暗嘆息一聲,葉默一顆心愈發沉靜冰冷,面上則神色複雜地變化了數次,才苦笑道:「唉,罷了,那就……」
「等等,我剛想起來,二年前詹明宇那廝曾與我說過,見到葉兄,只是那時候我正在苦思修煉上的難題,並未放在心上,連記都沒怎麼記住,唉,這是我的過錯,葉兄,對不住對不住。」
忽然間,葉默都已經蓄勢待發,右邊那人也嚴陣以待,即將爆發大戰之際,葉默左邊那人陡然作「恍然大悟」狀說道,一邊說著,還苦笑著搖頭不已,拍了拍腦袋,而後一臉歉意地給葉默道歉。
聞言,葉默微微一愕,隨即迅速將這一表情收起,沉默不言。
另一邊,葉默右邊那人有些將信將疑,說道:「李兄,你說的是真的?二年前詹明宇那廝見過葉兄?」
「見過見過,不過也只是遠遠看到,擦肩而過,他們二人都有任務,詹明宇事後還念念叨叨地說,你葉重如今風光了,不認識兄弟了,日後要去你府上找你算賬才行。」
李姓修士呵呵笑道,同時朝葉默遞過去一個「你麻煩大了」的神色。
葉默此時根本顧不得那麼多,只好將計就計,哈哈笑道:「我是的確沒見到詹明宇那廝啊,罷了,說到底是我的錯,不用他詹明宇來找我,等此事一了,我親自去給他請罪。」
見到這一幕,葉默右邊那人終於露出了笑容,疑惑盡去,打趣道:「就怕你還是見不到他,你倆啊,緣盡了。」
三人相視又是一陣大笑。
一場眼看即將爆發的危機,莫名其妙的,就突然被人暫時化解了,葉默感到奇怪的同時,心頭也微微一松。
很快,身份驗證通過,偌大的陣法光幕盪開一圈圈漣漪,光暈如撥,打開一個數丈大的入口,三人當即穿過了陣法,而後飛出一段距離後便分道揚鑣了。
好在似乎上天沒有完全放棄葉默,此二人沒有一個和葉默在同一座城池,二人一離開,葉默臉色便是一沉,目光閃爍,一言不發地朝前直飛。
忽然,葉默心有所感,轉頭朝一邊天空看去,隨即目光驟然一凝,來人竟是李姓修士,剛離開不久又折返回來了!
「你應該就是那個潛入太陽的人吧?我不管你如今還到朱雀來要做什麼,你做完一切就儘快走吧,雖然我配合你瞞過了武明真,但他心機如淵,城府深沉,不是那麼好糊弄的,很快就會反應過來,只希望你不要連累我們更多的人。」
李姓修士面容沉靜,看了葉默二眼,沉默了一下說道。
如果說剛才只是有所猜測,現在葉默已經完全肯定,目光一凝道:「你是鯤鵬逆伐軍?」
話雖是疑問,語氣卻十分肯定。
「沒錯,我很快也要離開了,遠離朱雀,進入逃亡期,不能再潛伏了。」
李姓修士沒有隱瞞,如此說道。
「你怎麼知道我一定和你們逆伐軍有關係?」
葉默依舊疑惑,按道理說,自己的身份是極度保密的,不可能所有逆伐軍都知道吧?
「我也是偶爾聽到上峰所言,才知道隻言片語,現在又恰好遇到你,所以猜出來你是誰,但其實我也不是太肯定,只是賭一次罷了,現在看來,我賭對了。」
李姓修士語速很快,看得出頗為焦急,說完這番話,便朝葉默點點頭,轉身飛離了此地。
看著李姓修士遠去的身影,葉默也是暗自鬆了一口氣,大呼慶幸。
的確值得慶幸,因為這一次真的太險了。
如果不是李姓修士無意間聽來的隻言片語,如果不是此次恰巧遇上,如果不是李姓修士魄力十足,敢於放手一賭,葉默此刻定然已經在逃亡的路上了,甚至嚴重一些,能否逃出法寶星河都未必!
正是如此多的巧合,竟正好讓葉默暫時躲過了一劫!
不過葉默依舊不敢放鬆,正如李姓修士所說,那武明真的確心機如淵,一時能瞞過,未必能瞞住多久,自己必須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帶走計聖香,否則在這朱雀星,自己就是瓮中之鱉,毫無生機。
想到這裡,葉默不再耽擱,周身光芒澎湃如雨,化作一道驚虹般的遁光極速飛行,朝朱雀城趕去。
進入朱雀城後,葉默暗中找到鯤鵬逆伐軍的一個聯絡點,留下了一則信息,讓逆伐軍的人立刻送走葉重的家人,而後便直直朝甲城區而去。
果酒小店。
還是原來的座位,還是如虹的果酒,還是慵懶漫散的午後。
一個窈窕曼妙,身段婀娜,長發光亮如瀑的絕美身影靜靜倚窗而坐,女子冰肌玉骨,青蔥般的玉指輕輕托著光潔無瑕的下巴,露出一個明艷絕世的側臉。
仿佛有所感應,女子輕盈回首,美眸如霧如潭,透著一股水霧之韻,見到葉默那一刻,不自覺露出盈盈淺笑,這一笑,清麗絕俗,惑心旌,流盼之美,令人動容,如九天仙子臨塵,絕世而獨立。
葉默也淡淡一笑,抬步向店內走去。
毫無意外,跟在計聖香身後的老者和女子目露警惕之意,見葉默朝計聖香走來,二話不說便來阻攔。
「你們出去吧。」
計聖香櫻唇輕啟,琉璃般的眸子閃動光澤,俏臉瑩光如玉,浮現二個淺淺的梨渦。
「此事高層已經說過,不允許任何人接近您。」
老者僵著臉說道。
經過上一次的事,老者和女子對葉默與計聖香毫無辦法,只能上報高層,得到的結果自然是無論任何人,都不能接近計聖香,因此他們很有膽氣。
「高層?殷沐風歸來之日,他們也只不過是殷沐風的臣子,我一個皇后的話,比不上他們?聽我的話,你們最多受懲罰,但聽他們的話,你們的後果自己想想。」
計聖香冷笑連連,直呼紫鵬皇名諱,警告二人道。
「這……請恕屬下不能從命,掌教陛下即便歸來,是否接任掌教,是否順應我神宗大勢還未可知……」
老者和女子相視一眼,還是猶豫著回答道。
「同床共枕數百年,我了解他,還是你們的高層了解他?」
計聖香也不生氣,只是問了這麼一句。
聞言,老者和女子額前冷汗頓時如瀑,他們不敢相信,也不敢不信。
遲疑良久,二人才微微躬身行禮,又狠狠瞪了葉默一眼,這才走出果酒店,守在店外。
「我可等了你好久。」
葉默剛坐下,計聖香便俏生生地白了葉默一眼。
「修煉之事,實在難以預料。」
葉默攤了攤手,面上沒有絲毫愧色。
又瞪了葉默一眼,計聖香傳音道:「時間緊急,你說說,這二人你如何對付?我連走出這個甲城區他們都會上報,更不用說走出朱雀城,甚至朱雀星了。」
「我只問你,你可有身份令牌?不曾失效的。」
葉默也沒有廢話,直言問道。
「這個自然有,只是需要找到逆伐軍,這些年他們也沒少與我接觸,希望能把我拉攏到他們那裡,藉此得到沐風的支持。」
計聖香微微點頭,隨即又皺起黛眉,說道:「你想讓我用變化之術瞞天過海?現在修煉法術恐怕來不及。」
時間比計聖香想像的還要緊急,葉默自然有所準備,說道:「我的法術不需要你親自施展,只要放開所有防備,讓我在你身上施法即可,雖然效果不及我自身的神通,且時間也短,但應該是夠了。」
《神猿九變》此神通通陰陽、逆五行,神妙無比,自然不僅僅是能給自己施展,也能對他人施展,但效果肯定要弱一些的,而且也有各種限制,比如需要被施法者放開所有防備。
不過目前形勢緊急,沒有時間去想它法了,而且瞞天過海這一招葉默頗有心得,用起來經驗豐富,不至於那麼容易露餡,是目前最好的選擇。
葉默和計聖香將計劃各處細節仔細推敲,幾番補全後才最終決定下來,而在決定下來的這一刻,瞞天過海的計劃已經開始!
神識散開籠罩在這張桌子周圍,確保沒有人以神識觀察自己,葉默悄無聲息地給計聖香遞過去了一張玉符。
這玉符內含有葉默自身的一道屏蔽法術,可以掩蓋氣機,這樣一來,即使是一個凡人帶在身上,那老者和女子也看不出其深淺!
接過玉符,計聖香不再多言,轉身離開了果酒小店,那老者和女子畢恭畢敬地跟了上去,轉眼三人便消失在街道盡頭。
不多時,一個一襲黑色長裙,面罩遮擋神識探查面紗的神秘女子來到了果酒小店,葉默見到此女,當即付賬離開,與女子一起來到一家酒樓開了個雅間。
少頃,葉默就從酒樓走了出來,身旁是一個面貌普通,修為也只有元嬰期的女子,二人不言不語,徑直出了朱雀城,而後直奔天外。
與此同時,武明真也已經回到了所在的御風城,只是剛通過身份驗證,進入城池陣法內,就聽到不遠處二個換班的修士在閒談著朝城牆下走去。
「你聽說了嗎?太陽一完,這幾顆星球也要完了,還有死亡群星那些垃圾,也要全部滅掉了。」
「怎麼沒聽說,唉,生於斯,長於斯,突然要離開,真有些捨不得。」
「有的離開就不錯了,這一次死的人將遠超以往任何一個時候,你就慶幸吧,而且我還聽說,神宗似乎也要對隱藏在死亡群星的逆伐軍動刀了。」
「嗤!動刀?他們什麼時候不動?有用麼?神宗是手心,逆伐軍是手背,你自己單手能削掉自己的手背?」
「倒也是,問題出在自身,沒有任何辦法,高層們頭疼那麼多年了,還不是什麼都沒做成,反而讓逆伐軍不斷壯大?」
漸漸地,二個修士走遠了,武明真卻忽然身軀劇震,猛地反應過來,自己似乎錯過了什麼。
「逆伐軍,逆伐軍……混蛋!混蛋!我怎麼沒有想到這一點,從小就被灌輸『身邊任何一個人都可能是逆伐軍叛逆』這樣的念頭,而今竟然沒反應過來!該死,真是該死!「
武明真面色扭曲起來,尤其是想到「葉重」和李姓修士身上的異樣,愈發覺得有問題,讓他悔恨的忍不住想要撞牆。
「城主!請立刻向朱雀城傳訊,讓他們封死朱雀城和整個星球,我很可能發現了潛入太陽的人的蹤跡,此人化身朱雀城葉重,很可能是逆伐軍的人,至少也是和逆伐軍關係匪淺之人,此人被我神宗如此緝捕都未離開,反而返回了朱雀星,恐怕另有陰謀!」
武明真氣急敗壞地取出玉簡給御風城城主傳訊,他是御風城的人,與城主熟識還好辦事,但想要到朱雀城去請朱雀城城主做事,就有些難辦了,因此只能通過御風城城主行事。
傳訊完畢,武明真依舊不甘心,極速朝城池西面的傳送山谷而去,他要傳送到朱雀城找到「葉重」,在高層反應過來之前,絕不能讓其走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