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凡與何游在林間潛行,穿梭片刻,眼前豁然開朗,竟是一片空地。地面鋪滿了古老的青磚,青苔與藤蔓相互交織,散發出歲月斑駁的氣息,顯然已有不少年月。
正欲繼續前行,韋凡忽然低聲說道:「等一等。」一把將何游攔下。
他俯身而下,目光仔細地掃視面前的空地,在青磚上輕輕敲擊幾下。
何游問道:「怎麼,你發現了什麼?」
韋凡一指面前的青磚。「你仔細看那外圈的地面,花紋的顏色跟內圈有些不同,林間光線射到這附近的空氣中似乎有些微的錯位和折射?」
何游也蹲下去仔細觀察,順著韋凡的手指看去,也是一愣:「不對勁。這裡似乎有人設了陣法。」
韋凡隨即說道:「此地若是聖人所建的鎮妖伏塔,塔下鎮壓大妖殘骸,那這個應該是用來守護此地的陣法?」
何游卻搖了搖頭,神色複雜:「不對。如果是聖人設下的陣法,應該是為了保護此地,或者阻止外人踏入。然而,這陣法卻像是用來報警的。」
「報警?」韋凡一愣,「什麼意思?」
何游站起身,踱步幾步,換了個角度看了看,再次蹲下:「幸虧你仔細,發現得早,這空地外圍似乎是個報警的陣法,一旦外人觸及,布陣之人便會察覺。而且我觀察下來,這個陣法應該是不久前才布下的。」
韋凡聞言微微皺眉:「那也就是說,這裡還有別人?」
何游點頭,緩緩道:「正是如此。」
韋凡思索片刻,又問:「這倒是有些麻煩,此處也沒有陣法師,不知道能不能繞過去?」
聞言,何游忽然笑了,口氣裡帶著幾分自傲:「旁人或許奈何不得,但大爺我是秘術師的正統傳人,這點雕蟲小技,還難不住我。」
說罷,他從懷中掏出那個陳舊的錦囊,手伸進其中翻找了片刻,不一會兒掏出兩張黃紙符和兩個小巧的銅香爐。韋凡見狀,暗想:這小小錦囊竟能藏下如此多物什,真不知他還能變出什麼來。
只見何游又從懷裡摸出一把檀香,將香點燃,置於香爐中,分別放在兩塊青石板之上。他手持符籙,另一隻手虛點符上,以指代筆在空中劃了幾個字,口中念念有詞,隨即,輕甩手腕,符籙瞬間脫手而出,隨著他一聲清喝:「疾!」
韋凡只見兩張符籙如被無形之力托舉,竟自行飄向兩側,懸浮於香爐上方。而與此同時,空氣中仿佛震動了一下,隱隱有波動傳來,周遭山間微風輕拂,如同一扇隱秘的大門被悄然打開。
韋凡望著這一幕,也不住驚嘆,心想:原以為何游只是個瘋瘋癲癲的傢伙,未曾料到竟藏有如此玄妙的本領!
何游得意地撇了一眼韋凡道,「我知道你心裡在想啥,來,說出來,我愛聽。」
韋凡伸腿虛踹了他一腳「走你,少嘚瑟!」
.....
兩人終於邁入這片空曠之地,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宏大的圓形場地,直徑約有二十丈開外,氣勢恢宏。腳下的地面整齊鋪設著青磚,青磚上雕刻著古老的紋路,線條繁複而優美,交織成晦澀難解的圖案。儘管歲月的侵蝕早已在磚面留下淺淺的痕跡,那些紋路卻依然清晰如初。
四周青苔與藤蔓交錯生長,盤繞在場地的邊緣,然而,場地的中央卻出奇地乾淨,既無雜草叢生,也無枯枝堆積,青磚表面光潔如洗,似乎被精心打掃過,甚至看不出一絲塵土。
兩人沿著場地向中央走去,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到正中的一處。果然,在場地中心,一座青石階梯蜿蜒而下,仿佛一條通往地底深處的蛇,隱沒於不見盡頭的黑暗中。
何游看著那黑洞洞的階梯口,猶如一張深淵巨口,吞噬著眼前的一切光亮。他的腳步微微一滯,內心隱約升起一絲不安,正想開口勸韋凡一同商量對策,卻發現韋凡的身影已經邁向了階梯。
韋凡步伐堅定,透著一種決然的氣息。何游愣了愣,心想:這傢伙倒是一點不怕?深吸一口氣,不再多言,匆忙跟了上去。追隨韋凡的身影,一同沒入那深邃無盡的黑暗之中。
.......
青苔從階梯上盡數消失,每一級台階都平整光潔,似乎經常有人走動。台階的邊緣,還釘著一塊塊小木牌,木牌上以雋秀的小字標註著編號:「壹層壹」「壹層貳」「壹層叄」字跡工整清晰,顯然出自後人之手。
二人順著階梯緩步而下,約行三十餘階,眼前忽然豁然開朗。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寬廣的八角形青石大廳。
大廳頂高約兩三丈,橫向足有十餘丈,空間開闊,容納百人亦不顯擁擠。
地面由整塊青石鋪就,平整如鏡,隱隱映照出微光。中央一排長明燈整齊排列,松脂燃燒間發出「滋滋」的輕響,燈火幽幽搖曳,暖黃色的光輝映照在青石牆壁上,投下一層溫潤的微光。
大廳的正中,有一張古舊的青石香案,香案之後是一幅青石浮雕。
畫面線條細膩生動,浮雕的中心,是一名立於天地之間的身影。他周身光輝熾烈,如同蒼穹裂隙中傾瀉而下的天火,胸前燃燒著一團巨大的烈焰,仿若星河流轉,散發著無與倫比的威嚴與力量。
背景中,山崩地裂,河流倒卷。而在這身影腳下,有一模糊的身影蜷縮著,那身影覆著仿若金屬的奇異紋理,目光中流露出難以掩飾的恐懼。
分明描繪的是聖人誅妖的場景。
傳聞中,聖人不立像。然而此刻,這幅壁畫中的聖人形象卻栩栩如生,仿佛跨越了時間與空間的隔閡,降臨在二人面前。韋凡與何游望著浮雕,心中生出難以言喻的震撼,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韋凡的目光在壁畫上停留良久,心頭卻隱隱湧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畫面中的某種細節,似乎與他記憶深處的某片殘影呼應,卻又無法具體說出究竟是什麼。
而正欲細細端詳,耳邊陡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二人心頭一震,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隨即悄無聲息地躲到了大廳中央的青石香案之後,僅露出半個頭,小心翼翼地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探去。
只見青石大廳的左側果然還有一道盤旋而下的石階,隱匿在昏暗的燈光之中,那腳步聲正是從這道石階中傳來,迴蕩在空曠的大廳內,逐漸逼近。
不多時,兩道身影自昏暗的燈火中浮現,沿著石階飛快地跑了上來。來者皆頭戴烏紗幞頭,幞頭邊緣嵌著金絲,兩翼下垂垂至頸肩,身著深藍色圓領窄袖袍服,腰間繫著革帶,革帶斜掛一柄黑鞘匕首,胸前的長方形補子上繡著一條三爪蒼龍。
何游看到這兩人,嘴唇微微張開,神色間儘是震驚。他轉頭望向韋凡,竭力壓低聲音,語氣中卻壓抑不住疑惑與震撼:
「青鋒軍?」
青鋒軍與書局,並稱神國的兩大支柱。青鋒軍主外,統管征伐守疆;書局主內,執掌國事與秘聞。兩者分工明確,向來互不干涉,井水不犯河水。然而,這裡分明是書局的轄區,為何會出現青鋒軍的人?
只見那兩名青鋒軍士兵腳步匆匆,神色間透著焦灼,喘息粗重,偶爾夾雜幾聲低沉的咳嗽,似乎剛經歷了什麼劇變。他們神色凝重,徑直朝著大廳出口跑去,完全沒有察覺到隱藏在香案之後的韋凡與何游。
待那急促的腳步聲漸行漸遠,韋凡緩緩直起身子,從香案後出來,眉間微蹙。
「青鋒軍怎麼會出現在書局的轄區?」他低聲自語,腦中轉過種種猜測,又接著說道,「莫非外面入口的陣法是他們布下的?可這就奇怪了看他們的神色,分明急促如焚,像是在找什麼東西,或者是在逃命。」
何游也從香案後探出半個腦袋,眼睛瞄向那盤旋而下的階梯,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幾分惴惴不安,低聲嘀咕道:「這下面黑漆漆的不會真出了什麼狀況吧?」
韋凡聽罷,抬眼望向那通往下層的幽暗深處,說道:「既然來了,總要探個究竟。」語畢,從旁邊牆壁上取下一支長明燈,舉起燈火,將微弱的光芒投向那幽深的階梯,隨即邁步向下。
何游站在原地,心中尚有幾分踟躕,瞥見長明燈的幽光下韋凡的背影,他不由得咬了咬牙,低聲嘟囔道:「這傢伙倒是鎮定」嘴上抱怨,腳下卻一刻未停,緊緊跟在韋凡後頭......
地下二層的規模與一層相仿,但是略小了一圈,唯獨四壁皆刻滿了古老的鳥篆文字,密密麻麻。韋凡舉起燈來,借著昏黃搖曳的燈光細細端詳,目光在那些奇形怪狀的字跡間遊走,嘴裡不自覺地念出聲來:
「某年月日,聖人登臨太山小天下,望氣東南,心有所感,見妖氣升騰,於是御風而來,一劍削平二百里聚仙山,誅殺大妖於天澤湖北岸」
念到一半,他忽然感到一絲異樣,一轉頭,便見何游站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盯著他,眼中帶著難以置信的神色。
「你幹嘛這麼看著我?」韋凡被他盯得頭皮發麻。
何游半張著嘴,抬手指了指他,又指了指牆上的刻字,聲音里透著幾分怪異:「這些是上古鳥篆文字你怎麼能讀出來?」
「上古鳥篆?」韋凡愣了一瞬,隨即低頭看向牆上那些歪歪扭扭的符號,心中也是一驚。這些文字本該是晦澀難懂的古老符號,可他竟不知為何,能夠毫不費力地理解其中的意思,仿佛那些文字他久已熟知。
「這」韋凡自己也有幾分困惑,「不知道怎麼回事,這些文字我好像熟悉得很,但我又想不起來我為什麼這麼熟。」
何游聞言,眯了眯眼,眼神上下打量著他:
「祖師爺倒也沒說錯,你這傢伙哪裡像個正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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