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著七上八下的心情回到家裡,突然發現這日子怎麼就過得慢了下來。在苦苦的等待中,我每天如坐針氈,度日如年,看小說沒滋沒味,睡覺又睡不著;連小胖子找我去釣魚我也假裝不在家,氣得他在我家門口撒了好幾泡尿,然後被他奶奶拎回家去一頓好打,滿耳都是他的哭喊聲。
這天下午,老師打了電話過來:「哈哈,張跳跳同學你被錄取了!本來錄不到你的
,結果排名在你前面的人被查出來考試作弊,被取消了資格…….」
老師還在電話裡面滔滔不絕的說著,我有些心虛的笑了笑,握著電話的手都有些顫抖。畢竟,我那英語成績來得有些不明不白,怎麼看都像是作弊得來的。
千恩萬謝的掛了電話,然後再打給父母,父親也是高興的語無倫次,結果最後就說了一句:「學費你貸款吧,家裡沒錢了……..」
雖然學費要自己貸款,但是這絲毫不影響我的心情。我打開門,發現天也藍了,雲也白了,就連還在我門口撒尿的小胖子也瞬間變得那麼可愛起來,雖然他差點尿到了我鞋上。
轉眼就到了開學的日子,我獨自一人,乘著火車到了芙蓉城。
下了火車,放眼望去全是人。有匆匆進站的,也有匆匆出站的。在九月里火辣辣的陽光下,他們提著行李,急急忙忙,生怕錯過了什麼。我來到新生接待處,找到了芙蓉大學的接待點。兩個大三的老生正笑呵呵的接待著學弟學妹,我走過去,遞上了我的錄取通知書。
「學弟你好,坐車累吧,要不要先坐下喝杯水?」帶著眼鏡的學長笑接過來我遞上的通知書,另外一個留著長發的學長則倒了杯水遞給我。我急忙接了過來,卻不想長發學長直勾勾地盯著我,那模樣,就差流口水了。
我嚇了一跳,趕緊後退了幾步。莫非這學長有特殊癖好?我低頭看那個帶著眼鏡的學長,沒想到他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我只好輕輕拍了拍桌子,乾咳一聲:「咳咳,這個,我喜歡的是女孩子,還希望學長你們能夠諒解啊…….」
「真漂亮啊…….」,長發學長突然嘆了口氣,然後默默地掏出了手機,熟練的按下了一個號碼。電話接通了,學長沉默了一下,然後沙啞地對著電話說:「小麗啊,我們真的不適合,還是分手吧……我沒有開玩笑,你人真的很好,我們以後就當個普通朋友吧。」說完,我仿佛隱隱聽到從電話里傳來了一個女孩的哭聲。
長發學長收好手機,急忙從桌子後面站了起來,滿臉春風的沖我走來:「這位學…….」
我又退了兩步,我真的是喜歡女孩子,學長這樣做,讓我有些不知所措。正當我想再退幾步時,有人牢牢的抵住了我的後背,然後一個如萬年寒冰般凍人心魄聲音從後面冷冷飄來:「不要再退了。」
我仿佛感到耳朵到脖子都被那聲音中的寒意給凍僵了。長發學長卻把我推到一邊:「呵呵,這位學妹也是來報道的嗎?是那個學院的?哎呀,行李這麼重,讓學長我幫你提吧……..」
感情他們把我當空氣了……
我轉過頭去,正對上一雙冰冷的眼睛。她的眼眸清澈見底,眼珠卻泛著淡淡的藍光,她的眉毛細長有力,倒像是兩把鋒利的柳葉刀。只是看了一樣,我就低下頭來,這女孩的目光太過犀利,讓我的眼睛有種被刺痛的感覺。
長發學長還待再說幾句,那個女孩卻徑自朝我走來了,我下意識的後退幾步,卻不小心撞到了帶著眼鏡的學長。他「哎呦」地叫了一聲,我急忙道歉,學長卻仿佛沒有看到我一樣,他熱情的站起來,雙手向前伸去:「這位學妹,歡迎來到芙蓉城,我代表芙蓉城的全體市民歡迎你的到來…….」。一旁的長髮學長看不下去了,他大聲嚷嚷著:「誒,我說張君瑞,你家又不在芙蓉城,你能帶表芙蓉城的父老鄉親,兄弟姐妹嗎?要代表也是我來代表啊。」他拍開眼鏡學長如雞爪般懸空的雙手,輕輕甩了甩頭髮;沒想到那頭髮應該是好幾天沒洗了,沒有甩出什麼飄逸出塵,瀟灑倜儻,卻是甩出了點點頭屑,惹得帶著眼鏡的張君瑞學長連翻白眼:「柳夢梅,你能不能注意點環境衛生?」
經過他們倆人這麼一鬧,周圍的人民群眾大有前來圍觀的架勢。兩位學長一看情況不對,戰線立馬又統一了起來。這年頭可是狼多肉少,萬一被別的老生給發現了,他們的競爭對手可就又多了一個。當然,在他們眼裡,當時木訥而又普通的我,和路邊的狗尾巴草沒什麼區別,簡直比綿羊還要無害。
他們爭著去搶那個女孩右手上的行李,卻不想那行李仿佛生根了一般,在女孩手上紋絲不動。女孩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們倆這麼鬧騰,突然看著我:「你也是芙蓉大學的新生?」
「是,是的,我,我也是,剛,剛來的。」我結結巴巴的說完,卻不敢看她的眼睛。低下頭,一隻潔白纖細的手臂卻伸到了我的眼前,只聽她平靜的說:「同學你好,我叫慕新雪。」
多年以後,我猶記得在那個陽關明媚的午後,第一次有女孩想主動握住我的手,儘管當時無關乎愛情,只是禮貌的問候,但是這場景卻深深刻在了我的心裡。我無法忘記她明媚的臉龐,以及那犀利的目光,更多的,是讓我突然好想能牽著她晶瑩似雪纖細修長的手,一起到白頭。
「我叫張,張跳跳。」我抬起右手和她輕輕握了握,然後趕緊放開了,我感覺像是在握著一塊冰塊。她略微有些愕然,隨即淡淡的笑了起來,一瞬間,仿佛春暖花開。旁邊兩位學長已經看呆了,柳夢梅還下意識的擦了擦口水。不過那笑容只有一瞬,猶如花兒在冬風中迅速凋零,她的臉上又恢復成那種萬年寒冰的樣子。看得出來她是很少笑的。
「你會找公交車線路吧?」她漫不經心的問,但我還是看到了她的垂下的手悄悄握了握拳。
「會,會的……」,對於我這種上公交車經常「忘記」投幣的人,找個公交車線路就像吃飯睡覺一樣簡單。
我正好奇她要找哪條線路的時候。旁邊的張君瑞學長立刻接了過去:「我會我會!學妹你想去哪兒?不管是賓館酒店,還是餐廳公園,這芙蓉城就沒有我張君瑞不知道的地!」柳夢梅學長馬上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喲,張君瑞你還是「活地圖」呢,那為何上次把你丟在東區圖書館你都能迷路,敢情是那圖書館的地圖沒裝在腦袋裡吧?」「活地圖」張君瑞不說話了,只是紅著臉瞪著柳夢梅。柳夢梅又轉過頭來,和藹可親的看著我:「學弟初來芙蓉城,肯定人生地不熟,剛好張君瑞沒事,就讓他帶著你到處逛逛吧。」也不管張君瑞答不答應,他又換上了一副頗為嚴肅的表情:「新雪學妹,你別看這芙蓉城一派井井有序的樣子,其實壞人還是很多的……」,說到這裡,他有意無意的往周圍看了看,又「隨意」看了看張君瑞,甚至還奇怪的看了看我,然後才接著說:「不過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保證什麼壞人都欺負不到你。」他使勁拍了拍胸脯,可惜並沒有發出「砰砰」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