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請留步 第824章往事如煙

    蜀山，玉女峰。

    廣場。

    縹緲的雲煙霧氣，籠罩著大半個玉女峰，人走在廣場上，濃郁的雲煙幾乎覆蓋到膝蓋位置，滾滾煙塵之中，這孤懸在萬丈高空的山峰，宛如人間仙境。

    站在廣場邊緣，韓雪梅望著下方的熱熱鬧鬧，但仿佛塵世間所有的一切都與她不再有任何關聯，清亮的眼眸中，充滿著一股死氣。

    自從前陣子她接受壬青的建議，開始苦修絕情咒以來，連她都沒有發現，短短的時日，她在絕情咒上的造詣越來越高時，她的性子也開始悄無聲息的發生改變。

    冰冷，冰冷，如死魚一般的冰冷！

    就好像當年的壬青！

    漸漸的失去了生命的色彩！

    這就是絕情咒的弊端，絕情咒乃是亡靈法術中至高無上的經典，修煉道極致境界，可以使人長生不老，壽與天齊。

    但天地循環，陰陽調和，這是誰都無法改變的。

    在絕情咒有著強大到足以逆天的威力之下，一個弊端牢牢的制約著修煉之人，那就是斬斷三千青絲，在也不能眷戀人世間的一點****。

    韓雪梅這麼多年來苦心研究天書第五卷修羅篇，除了蜀山派本身所傳的陰陽乾坤道法術之外，還身兼玄冰宮之無上真法玄冰玉冊，加上十年前在女媧古洞，以輪迴盤破解了石壁上女媧留下來的一身所學，其中就包含著經典天書第一卷巫術篇。

    幾個因素相加起來，讓她的絕情咒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裡，突飛猛進，進度連壬青都為之色變。

    如今的韓雪梅，性格已經發生大變，這一點除了壬青之外，連與她走的較為親近的陸琳琅、徐寶鳳等人都沒有發現。

    但，韓雪梅是雲水師太一手帶大的，宛如母女，正所謂知女莫若母，雲水師太又怎麼能看不出呢？

    活命，活命……

    天下生靈，芸芸眾生，歸根到底，也就是為是「活命」而已。

    雲水師太走到了韓雪梅的身邊，韓雪梅似有所覺，微微側面，見到久未出現的師父竟然走出了精舍，心中微微一愣。

    這段時間她一直在閉關，已經有小半個月沒有見到師父了，今日見師父仿佛又蒼老了許多，連站都站不穩，韓雪梅那冰冷的心忽然顫抖抽搐了一下。

    這麼多年來，恩師雲水大師在她心中一直宛如親生母親，這麼多年從來沒有違抗過雲水大師的話，甚至為了雲水大師，她還忍痛斬斷了與雲小邪的那份孽緣。

    此刻，見師父白髮蒼蒼，滿臉皺紋，只怕已經活不了幾個春秋了，想到這裡，韓雪梅的心微微一酸。

    低聲道：「師父，今日你怎麼出來了。」

    雲水師太目光看向腳下的輪迴峰山腰，慢慢的道：「聽說今日小妖出閣，為師便出來走走，紫雲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視為掌上明珠，從小就對小妖溺愛有加，如今紫雲已經不在了，就讓我看著小妖出閣吧。」

    韓雪梅知道恩師與已經過世的紫雲師叔之間的交情非同小可，紫雲師叔當年也是玉女峰的弟子，與恩師雲水大師乃是同門師姐妹，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在玉女峰上一起生活了近百年，紫雲師叔才嫁給雲滄海，去了長門輪迴峰。

    看到恩師傷懷，韓雪梅默默的低下頭，因為她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十年前，在祖師祠堂，自己刺進雲滄海心口的那一劍！

    當年在場的人，除了斷塵子、小丫姑娘與秦道一等人之外，鳳起當初也在祠堂之中，如今鳳起多半早已經將自己當年殺死雲滄海之事告訴雲小邪了吧。

    這些年來，韓雪梅每每想到此事，心就如無數根鋼針齊扎一般。

    雲水師太望著腳下輪迴峰的放下，並沒有注意到身邊心愛弟子心中微妙的感情變化。

    她低低嘆息一聲，繼續道：「當年這玉女峰首座之位本該是你紫雲師叔的，師父臨終前其實就已經將玲瓏古玉傳給了你紫雲師叔。」

    韓雪梅一愣，微微皺眉道：「什麼？紫雲師叔當年接過玉玲瓏？怎麼後來又會嫁給雲師伯？」

    雲水師太眼睛漸漸迷離起來，沉默許久，才緩緩的道：「此事關係到我們蜀山百多年前的一個隱秘，事關蜀山與你已經過世的雲師伯的名聲，在蜀山，如今也只有少數長老知曉此事，年輕一代弟子，估計連雲小邪都不清楚。」

    韓雪梅目光一閃，似乎感覺到當年雲滄海與紫雲仙子二人的結合，仿佛另有一段陰晴。

    她見師父說此事關係蜀山的名聲，也不好多問，不料雲水大師話匣子一打開，竟然有守不住的趨勢。

    她沙啞的聲音響起，繼續道：「為師老了，你現在是玉女峰的首座，關於玉女峰與蜀山的一些隱秘，你是該知曉了，三百年前開始，我們蜀山便已從六百年前的那場大戰中逐漸恢復了元氣，當時蜀山三大年輕奇才仗劍縱橫天下，斬妖除魔，人稱蜀山三英。」

    韓雪梅聽過蜀山三英的名頭，道：「蜀山三英，難道已經過世的玄壁師伯、雲師伯與如今的上官師伯？」

    雲水師太默默點頭，道：「不錯，就是此三人，在我們這一代的蜀山弟子中，這三人可謂是最出色的人物，但其中最耀眼的，自然便是你的雲師伯了，現在的什麼六公子，和你雲師伯年輕時相比，給他提鞋都不配，當年我和你紫雲師伯拜入蜀山之時，這三人已經是蜀山長老院最年輕的長老了，尤其是玄壁師兄，開始執掌蜀山刑法，成為了蜀山大長老。」

    說到這裡，雲水師太的表情出現了絲絲的一樣，似乎年輕了許多，蒼白枯槁的臉頰上竟有一絲難以磨滅的紅絲。

    她看了一眼韓雪梅，道：「為師與你紫雲師伯年輕的時候，也是絕代雙驕的蜀山劍仙，眼高於頂，但我和你紫雲師伯偏偏同時愛上了一個男人。」

    「什麼？！」

    韓雪梅臉色大變，驚愕的看著師父。

    雲水師太道：「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為師也是女人，也年輕過，你們年輕人經歷的一切，為師都經歷過。」

    韓雪梅漸漸的從剛才的震驚中清醒過來，同時，她也猜到了，師父年輕時愛上的是誰。

    和紫雲師叔愛上了同一個男人，沒有第二個人，只有雲滄海！

    她想起十年前，雲滄海走火入魔後，恩師讓她秘密下山尋找，如果有必要，可以出手殺死雲滄海。

    韓雪梅幾乎感覺到了，當時師父說出殺死雲滄海時，心中有多痛苦。

    雲水師太望著她，繼續道：「紫雲當時對你雲師伯幾乎愛到發狂，由於她與我情同姐妹，就將她的心意告知與我，我便將這份情誼永遠的埋在心中，一百多年了，你紫雲師叔從未知道，當年我也對雲滄海動過心。」

    韓雪梅低聲道：「既然紫雲師叔當年已經接過了玉玲瓏，最後的玉女峰首座卻是師父？」

    雲水師太嘆息一聲，眼睛開始迷離起來，道：「當年你師祖過世前，將玉玲瓏傳給了紫雲，此事只有我與紫雲知曉，其他的玉女峰弟子並不知情，後來，紫雲哭著央求與我，說她始終放不下雲師兄，我便知道，她的心思早已經落在了雲師兄的身上，我雖然極力反對，但感情之事，又豈能是說放下就放下？直到一百多年前，那場正魔大戰……」

    說到這裡雲水師太的聲音更加的沙啞了，也低沉了。

    韓雪梅極為聰明，瞬間就明白在當年正魔大戰中肯定的發生了一件大事，改變了如今蜀山的格局。

    她道：「師父，當年正魔大戰發生了什麼事情？」

    雲水師太低沉的道：「當年雲師兄正值風華正茂的年紀，剛剛坐上蜀山掌門之位沒多久，勵志要做一番大事，由於六百多年前，六脈首座逼宮輪迴峰，百年前時蜀山六脈幾乎恢復了元氣，為了防止六百年前逼宮之事重演，雲師兄就開始著手削弱六脈的力量，正好這個時候，魔教忽然出現在中土，偷襲黃山，要搶奪什麼魔教流失多年的聖物。」

    此事十年前雲水師太和韓雪梅說過，知曉當年的一些內幕，好像是雲滄海有意將六脈弟子放在與魔教鬥法的最前線，借刀殺人。但紫薇峰首座馮天宇，與雲滄海有過命的交情，於是，雲滄海就讓馮天宇帶著紫薇峰的弟子在側翼，結果被魔教埋伏在光明頂後山的一股奇兵偷襲，死傷慘重，直到現在紫薇峰還遠遠沒有恢復元氣，是六脈中最弱小的一脈。

    她不解此事怎麼會和紫雲師叔嫁給雲滄海有關係？

    這時，雲水師太又道：「魔教在黃山雖然敗退，但主力任在，那萬奇子又是極為厲害的人，逃出玉門關後，在樓蘭古城設埋伏，我們正道諸派只顧著追殺魔教妖人，想著殺入聖殿，滅掉魔教，大意之下，在樓蘭古城被魔教大批高手伏擊得手，損失慘重，於是雙方就在蠻荒惡地對峙，就在這時，正道諸派商議，派遣幾位高手迂迴過去，直接殺入蠻荒聖殿，讓魔教的陣腳大亂，從而一舉擊潰魔教。」

    韓雪梅一字一句的道：「蠻荒七人行？」

    雲水師太點頭道：「這七人分別除了我們蜀山高手之外，還有迦葉寺的普禪上人、崑崙派的百花仙子、黃山小靈雲洞府的靈雲仙子等人，他們七人在深夜從蠻荒聖殿不同方向一起殺入，四處放火高呼，鎮守聖殿的五行旗來不及反應，見到處都是火焰，以為是正道主力殺到，急忙向外圍的魔教主力求救，魔教的人一聽聖殿遭襲，果然亂了陣腳，正道在太虛真人的帶領下，趁勢出擊。」

    說到這裡，她頓了一下，繼續道：「可是，當年殺入蠻荒聖殿的只有七人而已，鎮守聖殿的不僅有五行旗，還有大長老鬼先生與魔教四大聖使，縱然這七人道行再高，也難以成事，尤其是那位鬼先生，當時已經五百多歲，早已經達到長生之境，修為遠超這七人，可是偏偏在當時混亂之中，鬼先生一直沒有露面。」

    韓雪梅一愣，似乎記憶里有一些關於當年這段往事的記憶，但一時又想不起來。

    她問道：「師父，這是為何？」

    雲水師太輕輕的道：「當年你雲師伯等七人，分路殺進蠻荒聖殿，只有你雲師伯殺到了玄火殿，沖入了玄火殿底部的玄火壇！當時鎮守在玄火壇中的，除了修為通天的鬼先生之外，還有另外一個女子。」

    韓雪梅終於想起了，失聲道：「九尾天狐，妖小狸？！」

    雲水師太詫異的看著韓雪梅，沒想到自己的弟子竟然知曉當年之事。

    其實韓雪梅之所以知道，乃是四十年前與雲小邪在黃山蓮花峰後山陰處，無意中遇到了被封印百十年小狸姑娘。

    雲水師太點頭，道：「不錯，正是小狸前輩，雲師兄的身世與九尾一族有些關聯，所以當時是魔教供奉長老的小狸姑娘，出手擋住了鬼先生，幫助雲掌門等人逃出來，這一行八人，在返回中土的途中，雲師兄與那小狸前輩竟然……竟然互生情意！六百年前，蜀山掌門逍遙子與九尾狐中的妖小狐發生不倫之戀，還生下一個男嬰，名曰云潛，在安慶府開了一間私塾，雲潛並無子嗣，於是晚年抱養了一個男嬰，便是雲滄海雲師兄了。縱然雲師兄與小狸並無血緣關係，但輩分上始終是小狸前輩的孫子輩，這段天地不容的人狐不倫戀要是傳開，蜀山這幾千年的聲譽就毀於一旦……」

    韓雪梅似乎知道當年發生的事情了，她道：「所以，玄壁師伯等人暗中聯手將小狸前輩制服，封印在蓮花峰？」

    雲水師太又詫異的看了韓雪梅一眼，點頭道：「不錯，沒想到你知道這些往事。」

    韓雪梅道：「我也是當年無意中知曉的。」

    雲水師太道：「當年雲師兄回到蜀山後，一直對小狸前輩念念不忘，為了蜀山的將來，為了蜀山的聲譽，馮天宇等人與長老院秘密商議，給雲師兄施加壓力，讓雲師兄娶妻，以打消雲師兄對小狸前輩的痴念，當時你紫雲師叔位列十仙子之首，又對雲師兄情根深種，於是當年我雖然極力反對，而二人還是成親了。這是我們蜀山的一個隱秘，你自己知曉即可，千萬不要外傳。」

    韓雪梅點頭，同時心中恍然，原來當年蜀山上發生著這麼多的事情。

    待要仔細詢問，忽然，就在這時，從腳下輪迴峰上，傳來了三短一長的急促鐘鼎聲，聲音刺耳尖銳，直穿雲霄，方圓百里清晰可聞。

    韓雪梅與雲水師太都是一愣，因為這鐘鼎聲是蜀山最要緊的召集令，標誌著蜀山面臨生死危機，六脈弟子立刻馳援輪迴峰，最近一次還是十年前獸妖浩劫時被敲響。

    韓雪梅皺眉道：「發生什麼事情了，怎麼輪迴峰傳來了十萬火急的求救聲，召喚各脈弟子，就算是小妖師姐今日出嫁，也不該敲這種求救鐘鼎聲吧？」

    雲水師太臉色瞬間大變，失聲道：「小邪不會這麼沒有分寸，肯定是出了大事，快，立刻召集玉女峰弟子，火速趕往輪迴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