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風道人和雲禪師就來將眾人喚醒,集結準備出發去積雷寺。
好在大家都是修行者,不然昨晚聚會之後又起早,恐怕精神都要遭不住。年輕人們站成一列,依舊神采奕奕。
風道人先來到梁岳身邊,小聲說道:「你摘走的道緣果,左相已經給你賠了。以後不用覺得對道宮有虧欠,好好修煉就行了。」
「左相大人?」梁岳詫異,「他為什麼會幫我?」
他也曾想到過道宮應該不肯善罷甘休,可是自己要參加奪城之戰,他們又不能難為自己。去找自己的師父要賬,那更是幽默之舉。
所以稍加思忖,這件事也沒必要擔心。
可他真沒想過道宮會找到梁輔國頭上。
而且就算找上去了,左相來一句賠不了,這不就完事了?
你真給啊?
這可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梁輔國絕對不是冤大頭,可他出於什麼目的這樣做,梁岳一時還有些茫然。僅僅是為了收買自己嗎,可上次問天樓給出的代價已經足夠了。
實在有些猜不透。
面對梁岳的疑惑,風道人只是一臉瞭然的笑了笑,神情好像在說他為啥幫你,難道你還不知道嗎?大家都這麼熟了,還裝。
面對他奇怪的笑,梁岳也只能說:「左相大人可真是熱心腸啊。」
「對對對。」風道人連連點頭,接著走開又去交代後續事宜了,只留下樑岳自己在原地無語。
什麼意思?
整的好像我在騙你似的。
風道人來到眾人面前,高聲道:「諸位,道宮之行就此結束了,這些日子不知道你們在這裡待得怎麼樣。如果喜歡的話,以後還可以常來,青陽道宮永遠歡迎你們。接下來咱們就要前往積雷寺,那裡與我道宮不同,寺風彪悍之處,想必你們也有所耳聞,我給你們一個忠告,到了那裡一定要步步小心、謹言慎行」
「嗨,說的什麼話。」雲禪師大袖一揮,「搞得好像我們積雷寺是什麼妖洞魔窟似的,大家放心,我們寺里大家都很正常、很熱情的。」
眾人看向圓生和尚,「是這樣嗎?」
「這個」圓生和尚遲疑了下,似乎有些搖擺,「起初我也覺得寺里大家都很正常的,可是跟你們待久了以後,我感覺好像」
「咳。」雲禪師清了下嗓子。
圓生和尚眉目一凜,「都很熱情是真的,咱們就去吧,絕對讓你們感到賓至如歸。」
「」
他不說還好,這樣一說,反倒讓大家心裡的疑雲更濃。
搞啷個嘛?
但就算心裡再打鼓,該去也還是要去的,在座各位都是自小不知怕字怎麼寫的各路天驕,不可能因為小小疑慮就怯戰。
旋即,風道人召喚一團雲霧,裹挾著眾人升空,再度跨越九州南北,往北地積雷寺而去。
路程很長,即使是風道人的修為,也要騰雲許久,這也是為什麼他們大清早就要出發。好在大家的身子骨也都算硬實,能讓他敞開了加速。
天頂罡風凜冽,吹拂面門如刀。
至少也得是到了他們這個境界,才能扛得住大宗師全速飛行帶來的撕扯。
即便如此,他們中途落地休整一次,到達積雷寺時也已經是第二天。
差不多正午時分,前方出現了那萬仞巍峨的高山,山上草木稀疏,看起來都是灰濛濛的巨岩,頂端矗立著堡壘一般的山寺。寺身皆由山頂滾雷石打造,無比堅固,看起來像是蹲伏於上的洪荒巨獸。
可靠近時,又能感覺到一股莊嚴宏大的佛意。
積雷寺的規模很大,幾乎占據了整座山的山頂。風道人將雲霧落在山門之外,而後散去。
寺中大門早已打開,就見一位身披灰白袈裟的高大中年僧侶,帶著身後一排年輕僧侶列隊相迎。個個光頭之上青筋醒目,一身肌肉鼓脹堅硬,好似山岩鑄就的身板一般,排排站在一起頗有視覺衝擊力。
「可雲師兄。」中年僧侶朝著雲禪師一施禮。
「師弟」雲禪師面色有些羞臊,「不是說了,外人面前叫我師兄就好,我這法號多少有些拿不出手」
眾人在後面聽得好笑,原來雲禪師的法號是可雲嗎?
聽起來確實是有些秀氣,配上他高大威猛的身材,頗為反差。
「抱歉,師兄,我忘記了。」那中年僧侶道了聲歉,接著轉過頭朝身後的隊伍說道,「貧僧可悟,奉住持師尊之命,在此恭候諸位。」
噗。
隊伍中響起一片沒繃住的聲音。
梁岳心說雲禪師你害羞個什麼勁兒,你這師弟的法號比你更好笑,人家也沒說避諱啊。
「可悟師弟,就按照計劃來吧。」雲禪師點頭道。
「是。」可悟頷首,回身抬手,道:「諸位,請隨我來。」
看著他背後那一排排的猛男,眾人目光謹慎,隨著他在大片灼熱視線的注視下,一同登階入山門。
梁岳踏足此地的第一個感覺,就是陽氣重。
整座山寺都是修習武道的精壯漢子,比太陽還陽,一人吐一口氣,能把一般的鬼王直接噴死。武道高手的目光有如實質,簡直是像把他們放在火爐中炙烤。
這種無形的壓力,都不是一般人能夠受得了的。
好在他們也都不是一般人,沒甚表情的隨可悟一路前行,轉到一處偏院,可悟指引道:「此間是弟子膳食之處,給諸位備好了齋飯,大家遠道而來,先簡單吃些。山寺鄙陋,沒甚精貴,希望大家不要嫌棄。」
「多謝款待。」眾人自然施禮道謝。
開門一看,裡面還真是有一間廳堂,裡面擺著一張大桌,桌上是各種各樣的素菜。雖然沒有葷腥,但看得出也是精心準備的,頗為豐盛。
看到真的是請吃飯,大家這才放下些許戒心,圍坐在桌邊。
起初還是仔細查看了一下,飯菜還是沒問題的,估計積雷寺也不可能用餐食下毒這種手段,便沒再警惕,開始吃了起來,味道倒是還真不錯。
可悟禪師站在一旁,說道:「諸位就先安心用餐,稍後會有人來安排諸位。」
「安排?」剛吃了幾口的梁岳聽見這個詞,隱約覺得有些奇怪。
可悟禪師站在那裡,也沒什麼表情,實在是讓人捉摸不透。
正在懷疑著,突然聽到外面鐺的一聲鐘響,靜謐的四面八方突然有陣陣喊殺聲響起!
「嗬啊!」
整齊的一聲暴喝,四周的屋牆瞬間坍塌,露出一根根齊眉銅棍。
數不清的僧侶陡然從四面八方竄了出來,他們周身都塗滿了金銅之色,上面隱約有密密麻麻的符文,閃閃發光。這些人直接將四面牆壁全部撞碎,將眾人團團圍住!
異變陡生,眾人立刻停下碗筷,祭起兵刃反擊。
這一瞬間的變化,他們根本來不及溝通協調,只能憑藉本能做出反應,這時就看出眾人之間的默契。????梁岳和尚雲海第一時間將聞一凡護住,兩人一左一右迎住來犯之敵。而聞一凡負責在後方飛劍輸出,萬劍訣祭出,橫掃過去,鐺啷金鐵之聲不斷。
這些人的身上好似有一層護體金光,利器根本難以穿透。即使是以大力將他們擊退,還是能夠立刻衝上前來。
好強的防禦!
陳玄救與齊應物湊到一處,齊應物劃圈框住二人,陳玄救召喚法相還擊,配合得行雲流水,都是在幻境征戰中打出來的默契。
鄢神兵和吳撼鼎同樣背靠背衝殺上前,遠處不時有一支飛箭支援,原來是林風禾不知何時已經登上了外面高高的院牆上——也說不定他本來就在那。
唯獨落單的圓生和尚則是高聲喊道:「諸位同門,自己人哎呀!啊!」
在被幾記狠狠的悶棍敲在光頭上以後,他終究是認清了現實,怒吼道:「哇呀呀!一群禿驢,我跟你們拼了!」
可悟和尚不知何時已經退走,只剩這些金身僧侶在此,個個體魄如同金剛,出手帶著千鈞力道,武技又十分精湛。一個都很難對付了,這裡至少有百八十個,頓時讓眾人狼狽不堪。
幾個小團體漸漸都被淹沒,勉力維持才沒有被群毆成豬頭,可也都搖搖欲墜。
圓生和尚第一個遭不住,他被打得渾身青紫,跳到牆上高聲喊道:「這是我們寺里的八十八銅人陣,金剛不壞、力大無窮,很難對付,頂不住就隨我撤!」
八十八?
梁岳聽到這數字險些眼前一黑,人家都是十八,你們直接來個超級加倍。
擴招力度這麼大嘛?
眼看著要頂不住了,他們也只得跟著圓生和尚逃走。
但是想逃也沒那麼容易,那邊圓生和尚吆喝幾聲之後,立刻就有幾名銅人掄著大棒就朝他追了過去。圓生和尚也沒法再等待大家,只好先行跳下圍牆逃生。
眾人此時都被分割在一塊塊小戰場中,只能各自翻出院牆,往不同的方向逃遁,邊戰邊退。
梁岳三人亦是如此,尚雲海高喊道:「你們兩個先走,我來殿後。」
「尚師兄,不用殿!」梁岳叫道。
尚雲海回頭一看,梁岳一記上青天竄出數十丈,聞一凡身化劍芒轉眼飛掠不見,只有他還落在後面。說什麼殿後真是多餘了,只管盡全力跑,他一定在最後面。
他當即施法催出一雙羽翼,雙翅一振,迅速飛遠。
原本他逃得可能還比梁岳快,可是梁岳如今的上青天距離大漲,脫離戰場的速度絕對快他許多。
他們三個雖然不認識路,可是只管一路奔逃,後面的銅人倒也追不上。這積雷寺內有禁飛的陣法,飛行無法越過兩側的牆壁,只能在夾道之中穿梭,層層迭迭的牆壁有如迷宮一般。
跑來跑去,他們三個都險些失散。
可他們還算是好的,畢竟沒有挨打。
那邊鄢神兵他們三個就沒這麼順利了。
林風禾一直在院牆上放箭,即使有銅人去追他,也抓不住他。屋牆頂上簡直就是他的統治區,在上面五行遁法施展開來,根本沾不到他的衣角。
地上的兩個人都是武者,攻擊距離本來就短,所以被銅人圍攏的很徹底。
對付這些銅人,反倒是吳撼鼎更得心應手一些,因為他的鯨門武道大開大合,可以將銅人擊退,拉開一些空間。
鄢神兵的武道修為專精於殺人技,習慣性攻擊咽喉、頭顱、心臟、關節這些要害部位。可是對銅人來說,渾身都覆蓋著護體金光,根本無所謂要害。
他只能在人群中閃轉騰挪,頗有幾分狼狽。
眼看著情勢危急,他也高喊道:「二弟,你掩護二弟先走!我給你們殿後!」
吳撼鼎聞聲便排開面前的銅人,跳上院牆,剛想逃走,就看到鄢神兵被數根銅棒夾住,整個人無法動彈。
他見此情狀,目光一凝,頓喝道:「放開我大哥!」
忽地躍下院牆,返身又殺了回來!
隨著吳撼鼎解圍,鄢神兵感覺壓制稍有鬆動,立刻返身一腳,正踢在後面的銅人下體。那個銅人明顯渾身一顫,倒退幾步。
鄢神兵立刻明悟。
這裡的銅人都是男銅,即使是周身金剛不壞,可是你打他其它要害可以,打他胯下還是會讓他心生忌憚,這是刻在骨子裡的印記。
發現這個軟肋所在,他立刻矮下身來,攻擊專往下三路招呼,招招致命打擊。
如此果然讓那些男銅人都忌憚不已,居然真被他殺出一條血路!
眼看著就要逃出此地,突然,外面又響起一聲鐘響。
鐺——
剛剛還如狼似虎殺過來的銅人,瞬間如潮水般退去。
「誒?」
被打得有些發懵的幾個年輕人看著空蕩蕩只剩一片廢墟的院落,面面相覷。
寂靜之中,那位可悟和尚又走了出來,悠然道:「方才那八十八銅人陣,是我積雷寺中守衛緊要之地的精英弟子。派他們出來,也是歡迎諸位的一個小儀式罷了。諸位能在他們的攻勢下堅持這麼久,不愧是天驕之名。好,現在請隨我來,我給諸位安排住處。」
好麼。
你們積雷寺都這麼歡迎人的啊。
年輕人們現在算是理解風道人之前的話了,還真是善意的提醒。上來就好一頓揍,屬實是給了他們一個下馬威。
跑出院落,在別處逃竄的幾人也被追回來,眾人被分配了住處。
九個人住在三個相連的院落,各自都有一個單間,房間看起來頗為簡樸,不過大家也都不挑。
北方入秋,天色晚得很快,安排完,再收拾一下,就已經有些暮色了。
可悟和尚留下一句:「明日還有修行內容,諸位還請早些休息。」
便轉身離開了。
眾人湊在一起,互相吐槽了幾句積雷寺的離譜行為,便也各自散去,修煉一番之後休息。這一日勞頓,屬實需要好好休養一番。
梁岳神完氣足,早已不需太久睡眠,入夜依舊在獨自運功,繼續增進修為。
一直到夜半,他才準備躺到床上,稍加休息。
可身子剛剛挨著床鋪,突聽得外面一聲熟悉的鐘鳴。
鐺——
梁岳神情一緊,「不是吧」
還來?
他希望自己的猜測是錯的,可很不幸,緊接著便有一陣熟悉的呼喝聲響起。
隔壁院子裡,正在鼾聲如雷的圓生和尚猛然從夢中驚醒,高聲叫道:「真是自己人!我是圓字輩的,我也是光頭!」
「啊!」
早上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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