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張家,到了一個安全的距離之後,兩人的腳步才緩下來。
衛萍兒說道:「我需要花些時間來查驗金甲蟲測到的是什麼,有結果了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
「多謝衛九姑娘。」梁岳立馬道謝:「這一趟實在辛苦你了,都不知道如何感謝。」
「你幫了誅邪司很多忙,幫伱一次也是應該的。」衛萍兒垂著頭說道,「你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天黑路遠,你又怕人,我還是送你回到誅邪衙門吧。」梁岳略有擔心道。
這衛姑娘實在不像是能自己走路的樣子。
「沒關係的。」衛萍兒搖搖頭,「其實我」
她停頓了一下,還是小聲說道:「其實我不是怕別人,是因為我自幼修習煉丹術,每見到一樣東西都會習慣性地想它要怎樣煉化成丹藥、成丹以後會是什麼樣子?」
梁岳:「?」
「見到人的時候也會忍不住這樣想,可是我又覺得那個念頭很可怕,就想控制自己不要再看」衛萍兒的語氣依舊是柔柔弱弱的,可是她在梁岳心裡的形象卻瞬間顛覆。
原來以為她是那種社恐的人,整半天她是那種讓全社會感到恐懼的人。
她不是怕別人,她怕的是自己看別人的時候壓抑不住活人煉丹的衝動啊。
媽耶。
一股寒氣涼颼颼升起來,梁岳訕訕笑了兩聲,「那這樣的話我就不擔心你一個人回去了。」
衛萍兒似乎看出他的心虛,趕緊道:「你不用怕的,雖然你的味道確實比其他人香一點,可能成丹品級更高、靈性更強,可是我又不會真的那樣做,我不是壞人」
「啊哈哈。」梁岳聽到這番安慰,愈發露出哭一樣的笑容,「衛九姑娘是玄門丹鼎正派弟子,當然不會做那種事,我知道的。我想起我娘今天還叫我早些回家吃夜宵,吃完夜宵還要曬被子,那我就先走啦。」
匆匆告別之後,他就趕緊回到了平安巷子。
到家的時候,發現娘親房間的燈還亮著,梁岳輕咦一聲,平時這麼晚她早就睡了啊。
他走過去敲了敲門,「娘?怎麼還沒睡?」
「唉。」李彩雲出來打開門,面帶愁容道:「這不是馬上要搬家了嘛,我把咱們家的積蓄都湊一湊,看看能租個什麼樣的宅院。」
工部的回收布告已經發了下來,雖然之前鬧出了一些事端,可工部只是將那幾個胥吏除名,並沒有改變大政策的意向。
福康坊這幾百個街坊鄰居又不能真造反,只能在這兩三個月限期內趕緊搬離。
朝廷給的補貼一層一層扒皮下來,到了他們手裡的根本不足以購買同樣的新宅。李彩雲這些年一個人拉扯三個孩子長大讀書,已經殊為不易,更不可能有多少積蓄。
所以她考慮的就是先租一間,暫時度日。
反正自家幾個孩子都有出息,等上幾年,日子也就寬綽了。
「娘,不用擔心。」梁岳微笑道:「我自己也有一些積蓄,咱們可以在附近另置辦一套小院子的。」
「呵,你才當值多久,能有多少積蓄?」李彩雲笑了笑。
梁岳舉起兩根手指,獻寶似的小聲說道:「二百兩。」
「這麼多?」李彩雲驚訝地看向他,「你犯法了吧?」
對他們這種家庭來說,這無疑是一筆正常來路很難得到的巨款。
「嗨。」梁岳趕緊道:「這是我之前立功的獎勵,本來想自己存著的,既然現在有用,那就先拿出來唄。」
「這麼大一筆錢,在城南買個差不多的小院子是夠了。」李彩雲頓時大喜,盤算著道:「或者可以還是先租一間,等過兩年你們再攢攢,咱們就可以買個大的。」
「沒錯。」梁岳同意道:「這幾天你就先四處看看,尋個中意的。」
同時他心裡也想著,等入職誅邪司以後,行走一職領的月俸肯定比正衛多很多,到時候再考慮買房就更寬綽了。
看來升職的事情自己還是得抓緊一點。
現在還是需要多補貼家用的。
「好!」李彩雲伸出手,「你先把錢給我吧。」
「額」梁岳摸了摸自己胸口,微微不舍道:「現在就要嘛?」
「娘給你保管著。」李彩雲催促道。
梁岳聽著這耳熟的話,不由得滿面悲傷。
可娘親有命,他也只得將那二百兩銀票交到了李彩雲的掌心。
晚上躺到床上的時候,都覺得胸前空落落的,不再那麼溫暖。
翌日清晨,當工部尚書之孫盧冠旭醒來時,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家中大床上,隨身守護他的供奉趙臣看過來,「你醒了?」
盧冠旭摸了摸自己疼痛的後腦,目光呆滯,木訥地問道:「我怎麼在這?」
趙臣是鯨州奈何門的大弟子,隨師父奈何刀胡破甲一同為工部尚書盧家效力。師父跟著盧遠望倒還好,他貼身保護這紈絝盧冠旭,實在是心中百般不願。
可師尊有命,不敢不從。
所以他對盧冠旭的神情向來冷淡,只是冷冷說道:「昨夜你叫我為你在張家前院攔住人,然後你就被人抬了出來,說你摔倒了磕破了頭,我就將你送了回來。」
「對。」盧冠旭這才回憶起來,「我是去張家了,然後啊!」
他不知一下子想起了什麼,突然整個人鑽入了被子裡,神經兮兮,像是中了邪一般。
「你怎麼了?」趙臣問道。
鴕鳥狀的盧冠旭從被子裡探出一顆頭,滿眼驚恐地問道:「老趙,我撞鬼了不,我被鬼撞了!」
而梁岳這邊,也等到了衛萍兒送來的結果。
從昨夜偷聽到的盧冠旭與張夫人的對話來分析,白止善先前的發言又被確認了一部分。
張行楷確實偷偷搜集了對盧家不利的重要證據,盧家也確實在找,可是從那番對話中無法確定是不是張夫人下手殺人。
可是從白止善的行為來看,張夫人的發言也被確認了一部分。
那就是龍牙幫確實與工部貌合神離,不止沒有參與他們的行動,還私下將情報透露給了自己。
他們雙方的發言至今都是沒作假的,就看是誰殺的人了。
誅邪衙門裡,衛萍兒將昨夜那隻小小的金甲蟲剖開,已經查驗出了它從張行楷體內帶出的成分。
「是築夢蓮花粉。」她小聲說道,「吸入以後會讓人陷入幻覺,五感盡失、難辨真偽。」
「竟是此物。」梁岳有些驚訝。
這東西他還真聽說過。
築夢蓮也是十大仙種之一,仙物榜上排名第十三。
據說其花盛開之時乃是世間絕美,可任何生靈只要看上一眼,就會陷入永恆的幻夢之中,再也無法醒來。
築夢蓮現在應該是在南海極樂宮,作為鎮宮之寶。而每年極樂宮會將少量花粉與掉落的花瓣拿出來售賣,都是煉化過後效用很強的仙物。
這樣說來,張行楷一個儒修在火中被燒死就不奇怪了,他肯定是已經陷入了幻境之內。
可問題就是誰幹的?
梁岳思忖片刻之後,道:「衛九姑娘,還是得勞煩你再跟我走一趟。」
這次在去往張家之前,他先改道去了一趟刑部衙門。
大將凌元寶果然沒事做,在那和一隻純黑的高頭大犬眼瞪眼,那大黑狗面目猙獰,瞪起來還真是兇惡。
梁岳進去便道:「凌捕頭,點齊人馬、帶上靈犬,跟我去緝兇!」
「你找到甄常之案的兇手了?」凌元寶驚喜道,可是並沒有起身,而是繼續與那黑狗瞪著眼。
「不是那個案子,是另一件兇案。」梁岳一邊說著,一邊納悶問道:「你幹嘛呢?」
「我在和白雪比賽誰先眨眼,我馬上就要贏了。」凌元寶道。
「誰是白雪?」梁岳怔了下。
「當然是它啊。」凌元寶指了指對面的大黑狗。
許是晃了它的眼睛,那黑狗眨了下眼,立刻不依地叫了起來,「嗚嗚嗚。」
聲音很細,帶著些許撒嬌的意味。聽那意思,好像是在說凌元寶耍賴。
梁岳:「」
這靈犬看著高大凶莽,好像平時沒事兒就生嚼鐵鏈子吃似的,叫聲還挺嬌氣,怪不得叫白雪。
很快點齊了人馬,梁岳帶著衛萍兒與凌元寶,帶著一隊刑部的捕快,牽著聲勢駭人的大黑靈犬,浩浩蕩蕩來到了越陽商號的倉庫處。
倉庫的看守不敢阻攔,立馬就去知會了張夫人。
不多時,張夫人便帶著越陽商號的一大票人馬迎了過來,看看梁岳,又看看他身後的人,問道:「梁都衛這又是想做什麼?」
梁岳微笑道:「對於張會長的案子,我經過一番調查,覺得還是應該以謀殺案歸類。這位是刑部的凌元寶凌捕頭,專門來此緝拿犯人的。」
「謀殺?」張夫人神情淡然,「那你們是找到兇手了?」
「目前還不知道,不過很快就知道了。」梁岳左右看看,道:「還請夫人將商號全員都召集過來。」
張夫人深深看了他一眼,沒有反駁,吩咐手下去叫人。
一時半刻便將越陽商號百來人都叫了過來,圍攏在中央那座破敗的倉庫外。梁岳見人差不多了,便站上一個木箱,高聲道:「經過我們對張會長屍首的查驗,發現他不是自殺、也不是意外死在倉庫中,而是死前中了築夢蓮花粉的毒!」
此言一出,周遭頓時議論紛紛。
對於張行楷不可能是死於意外這件事情,商號里的人本來就都是心知肚明的。只不過對於他的死法,這還是第一次聽聞。
緊接著,他的下一句話就更是引爆了場間。
「而據我推測」梁岳抬手一指,「兇手就在你們當中!」
早上好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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