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履奇緣傳 第一百一十三章八部天龍經

    那聲音穿空而來，劈石穿木，竟有雷霆之勢，萬夫不當之勇。

    蘇玉覺得奇怪，抬頭看時，但見一人儒生打扮，頭上佩戴一玉，玉下長發束成王冠髮飾，一身玉色長衫，左手握一明晃晃寶劍，右手卻提有一燈，燈內光芒四射，燃燒竟然是空氣中靈粒子，但見一股股靈焰從燈中躥出直盪到儒生頭頂玉上，玉色晶瑩，閃閃發亮，儒生容光煥發，走路如同打夯一般。

    儒生身後緊緊跟定四人，與他一般裝束，惟一不同是頭上佩戴玉石卻是淺紅色，手中燈焰燃燒得也沒有他這麼旺。走路悄無聲息，好像他影子一樣。

    蘇玉趨步向前，恭手道，「但不知這位仁兄如何說『天不生仲尼，萬古如長夜』？」

    儒生只輕輕一笑，便倨傲道，「仲尼降生，猶如萬古燈炬，光耀千古，我之平生最佩服孔仲尼，他之一生是英雄一生，豪傑一生，聖人一生。他之降生，才使文明開化，才照得朗朗乾坤，浩瀚寰宇，千秋萬代光明始有！」

    蘇玉聽此，便輕輕道，「鄙人有一事不明，當面請求可否？」

    「但說不妨，我平生最大喜好就是好為人師，授人以識，不過你在問之前希望能尊稱我一句『孔老師』，在下尊姓孔，孔萬古是也，這四個是我高徒，孔大仁孔大義孔大道孔大德是也——」

    孔萬古大言不慚地道，一面把左手中劍交於右手，輕捋腮下三綹黑須，顯出得意神色。

    「哦——孔老師在上，晚生蘇玉——」

    蘇玉說著又一次行禮，孔萬古卻輕輕一攙，受了此禮。

    蘇玉心中暗暗好笑，口中卻道，「請問孔老師，這天地宇宙共有多少時月？」

    「洪荒混沌，天地玄黃，宇宙之始祖盤古開天闢地，據說距今已經有五兆兆年了，具體多少年卻已經不可考。」

    孔萬古道。

    「哦——那麼孔仲尼出生之時可有父母兄弟姐妹？」

    蘇玉又道。

    「人怎可孤立存在，我們聖人孔諱仲尼出生之時兄弟姐妹是否有不得而可，可是一定會有父母，不然父精母血來於何方？」

    孔萬古道。

    「既然有父母，那麼生下聖人之時，聖人父母是否是摸黑生下他？」

    蘇玉又道。

    「哪有摸黑生育道理，自然有接生婆，在日月燭照之下出生，聽聞他出生之時天降祥瑞，龍鳳龜麟四祥獸繞樑三日，玉宇呈祥！」

    孔萬古道。

    「哦，既然如此，可見在孔仲尼出生之前天地光明燭照，文明已經開化，何來『天不生仲尼，萬古如長夜』之說？」

    蘇玉道。

    「這——」

    一席話問得孔萬古張口結舌，突然大聲道，「天不生仲尼，萬古如長夜——你這個乳臭未乾小子竟敢置疑於我，真是活得不耐煩了，啊啊啊——」

    孔萬古說著，鬚髮皆炸，唇紅鼻青，一股精氣竟然從口鼻中噴出，天地間猶如刮過一陣旋風，直刮向蘇玉。

    「嗚——」

    只聽一聲脆響，蘇玉像一片葉子就被風颳到了半空中，卻又慢慢地落下，落下時蘇玉身子已經騎在仙葫上，竟然定在孔萬古頭頂再也不往下墜。

    「你——」

    孔萬古一驚，突然心中閃過一念，脫口而出道，「你這個蘇玉，可是大崑崙山上下來那個蘇玉？」

    「正是在下，孔老師！」

    蘇玉在葫蘆上又恭手一拜道。

    「哈哈哈——」

    孔萬古突然大笑起來，「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我們天下第一宮浩然宮宮主天浩真人與貴派掌門無涯上人是莫逆之交，我下山之時他老人家還千叮嚀萬囑咐『遇到大崑崙山上人一定要與之為善』，沒想到在此處就碰到蘇賢弟，真是失敬失敬！」

    孔萬古一掃剛才倨傲模樣，把手中燈與劍交與身後弟子就行起禮來。

    「不敢當，不敢當！」

    蘇玉說著就下得雲頭，去攙孔萬古。

    「倏——」

    一道白色晶光突然從孔萬古頭上戴玉石中激射而出，一分為七十二，竟織成一道艷網，從四面八方像粽子一樣將蘇玉包裹在其中。

    「啊——」

    蘇玉一驚，眼前頓覺漆黑一片，冷謊刃在手，右手一翻，向上一挑，順著冷謊刃就刺進一道光亮，蘇玉身子一屈一伸就露出了腦袋，口中呵呵而笑。

    「呵呵呵——但不知『暗箭傷人』也是宣揚『浩然正氣』天下第一宮所提倡行為嗎？」

    蘇玉正色道。

    「是不是天下第一宮所教你死了就知道！」

    孔萬古說著，手中一緊，急速地掐著口訣，口中念念有詞，但聞空氣中嗡嗡作響，「轟——」一聲巨響過後，孔萬古頭上玉石放射出萬道光芒，蘇玉身上光網也越來越緊，蘇玉身子就像個乾癟氣球，慢慢地只有原來十分之一，好像一個大頭娃娃。

    「啊——」

    蘇玉輕吐一口氣，頭就化作葫蘆嘴，身子化作一個袖珍形葫蘆，在地上蹦來蹦去，終於一下跳到雲端，「嘭——」一聲巨響，葫蘆迎風而漲，身上艷網也碎裂成了無數片，化作光粒四散在地上。

    「哈哈哈——」

    孔萬古不怒反喜，「天下第一修仙門派衣缽傳人果然不同凡響，佩服佩服——適才在下只是試試賢弟功力而矣，還請賢弟莫要怪罪愚兄才好——」

    說著一揖到地。

    蘇玉身子慢慢落下，卻不敢走近，終於見他頭上玉石光影黯淡了下去，這才輕輕走至上風口道，「浩然宮『浩然正氣』獨步天下，佩服，佩服！」

    「哈哈哈——」

    孔萬古輕輕抓起蘇玉手，蘇玉但覺他手軟弱無骨，似乎一塊棉花。

    「賢弟說哪裡話來，我浩然宮素養『浩然正氣』，不過這浩然正氣乃用於弒妖降魔，對於同輩中人卻絕不加傷害！」

    孔萬古說得擲地有聲，義正辭嚴。

    「哦——」

    蘇玉心中放下一半，又道，「但不知孔老師下得浩然宮所為何事？」

    「這——」

    孔萬古頓了一下，才道，「奉宮主天浩真人之命查訪蟲蹤，弒滅忤逆不孝之輩，替天行孝，使浩然正氣長存。」

    「哦——」

    蘇玉笑了一下，「如此說來，我莽崑崙派還要向你們浩然宮多多請教才是——」

    說著蘇玉輕輕悄無聲息地抽回了手，「小弟下山正覺氣悶，不知兄長可否與小弟同行，一路之上也好有個照應，早晚都請教一二？」

    「賢弟說哪裡話來？不過同行一事卻與我想到一塊去了。」

    孔萬古說著就與蘇玉並列而行。

    走過一個緩坡，但見一片白樺林，百花芳菲，孔萬古輕輕一拍蘇玉肩頭，「蘇賢弟，如此美景，你可曾見過？」

    蘇玉身子竟不翼而飛，孔萬古右手一松，帶得身子一傾，差點跌倒在地上，就在一剎那間卻覺身上一熱，又馬上一涼，接著就聽「噗——」一聲，一個捲軸掉落在地上。

    「這是什麼？」

    蘇玉聲音卻從身後突然出現，把那個捲軸就搶在手中。

    「啊——」

    孔萬古一愣怔間，目中殺氣一閃，孔大仁孔大義孔大道孔大德就呈半扇形慢慢向蘇玉圍攏過來，蘇玉如若不見，孔萬古一擺手，目中殺氣也斂了。

    「這只是愚兄在路上討來一幅古畫，想著回到浩然宮中掛於內室，陶冶情操所用——」

    孔萬古說著就去搶那幅畫，可是蘇玉手更快，未等他走到身邊，那畫就打開來。

    這是一幅絹畫，丹青妙筆卻繪著三隻聖禽，一龍一虎一孔雀，龍吟虎嘯盤纏於山石之上，龍虎之上卻端坐著一隻孔雀，吸納著空氣中靈粒子，竟然慢慢開起屏來。一陣風吹來，那龍虎俱皆不現，龍虎之上開屏孔雀卻化作一個曼妙絕侖美艷萬方少女，春風拂動靈粒子化作萬丈瀑布流金傾玉般淌到少女瓊潔瑤玉身子上。

    眾人正在竟亂情迷間，那幅畫又化作一龍一虎一孔雀，卻是一幅不動絹畫。

    「啊——」

    蘇玉長吁了一口氣，似乎飽飲了一杯酒，突然轉向孔萬古，「孔兄，你就拿這幅美人畫放於內室，陶冶情操嗎？」

    「這？」

    孔萬古啞口無言，過了好久，才一把搶過那畫，「明人不說暗語，我想我為什麼下山你也心知肚明了吧？」

    「你莫不是為畫中孔雀女而來？」

    蘇玉道。

    「不錯，我來龍虎山為那傳說中夢中桃花源。原以為夢中依稀桃花源只是個傳說，沒想到近些年修仙界傳言，夢中桃花源重新現於人間，就在這龍虎山上。幾乎在這個傳言現世同一天夜裡，所有與這夢中桃源女有緣之人都在夢中夢到了這個畫中桃源女，醒來時，床邊就擺放著這幅畫，只看了一眼就魂飛魄散，不遠萬里來到龍虎山，只希望與夢中依稀所見桃源女會上一會，朝見桃源女，暮死可也！」

    「沒想到孔兄一口仁義道德，滿腹匡扶孝義，還是個性情中人——」

    蘇玉輕聲道。

    「『因人說著曹家女，從此相思病轉深』，儒家人也是人，況且最講入世，俗雲『食，色，性也！』何怪之有？」

    孔萬古卻並不避諱對桃源女相思之情。

    「好，不過若對桃源女相思成災之人並非孔兄一人，卻為之奈何？」

    蘇玉輕輕道。

    「平生最伏孔仲尼，除孔聖人以外，天上地下，惟我獨尊。誰若與我搶我曹家女，就是找死！」

    孔萬古忽然猶如神魔附體道，行動舉止也變得僵硬古板，好像變了一個人。

    蘇玉心中一陣驚怕，後悔自己不該亂說話，「哦，那祝福孔兄與你桃源女能早結連理白頭皆老！」

    「你也覺得我能與桃源女有朝一日共度洞房花燭夜？」

    孔萬古聽蘇玉如此說，忽然笑逐顏開起來，好像天下人無一不是好人。

    「呵呵呵——」

    蘇玉乾笑了一聲，又念起隱氣咒，突然在孔萬古身邊消失了，卻在他一丈以外地方出現，好像孔萬古是個老虎，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把他一口連皮帶肉吞進肚裡。

    「蘇賢弟，快些走，等我會了那桃源女，便介紹她閨中姐妹與你結識，定不讓你落空！」

    孔萬古如若不覺，只是招呼著落後他一丈之遙蘇玉。

    「啊——」

    突然白樺林深處傳來一聲悽慘喊叫聲。

    一行六人急速地奔了過去，四下里查找了片刻卻一無所獲。

    「師父——那是什麼——」

    孔大仁突然道。

    其他人定睛看時，但見一個身著白絲綢僧衣比丘躺倒在白樺林枯枝敗葉中間，一雙眼睛瞪得如同銅鈴，身上卻無傷痕，蘇玉伸手觸到鼻下感知卻已絕氣身亡，一翻屍身。

    「啪——」

    一聲脆響從他身下竟落下一個捲軸來，打開看時，正是那幅《龍吟虎嘯孔雀開屏圖》，卻是畫在綢布上。

    「為色所謎，為性捨身，可惜，可惜！」

    蘇玉嘆道。

    「有何可惜？」

    孔萬古怒道，「一個出家人，不一心禮佛，卻迷性向色，是何道理？死了活該！呸——」

    孔萬古說著，心下惱甚，竟向著比丘屍體狠狠啐了一口。

    「轟——」

    那口唾液觸到比丘腹下，黃色僧衣竟然燃燒起來，僧衣燃開一塊心形布料後又自然熄滅了。

    「啊——」

    眾人看向燃燒僧衣後風景都驚得目瞪口呆，但見臍下三寸之地，比丘靈源竟被利器齊根斬去，想來利器鋒利絕倫，竟無鮮血流下，利器在腹間遮羞之處進入只劃開淺淺痕跡外人看來竟破綻，所以才未見傷處。

    「誰如此殘忍？殺人不過頭點地，何必手段慘無人道之極？」

    蘇玉心有不忍地道。

    「啊——」

    孔萬古對覬覦桃源女美色之人本無好感，見他死得如此悽慘，心下也不免為之一寒。

    「比丘欲偷香，夜半入深池，撞在刀刃上——但願我佛如來能寬恕其行，念其以往誠心禮佛收納於他——」

    蘇玉輕輕道，口中祈祝著，卻有一個個咒語從唇中盪出，圍繞在比丘身上，只是不散。

    「噗——」

    突然那比丘身子燃燒起來，化作一團火燒雲，火燒雲中一個精靈兒，童子拜佛般向著蘇玉一揖，但聞空氣中傳來空靈話語，「多謝少主爺求情，西天佛祖才容留於我，他日在仙宮重逢之日，再行重謝！」

    話語一斂，但見那火燒雲向著西天飛去，不一會兒就消隱不見。

    「你什麼時候變成了少主爺？」

    孔萬古奇道。

    「我也不知！」

    蘇玉雙手一攤道。

    「這是什麼？」

    孔大義撿起地上一物突然道。

    蘇玉湊上來看時，正是剛才那比丘遺留之物，定睛看時，方方正正，羊皮紙張，竟是一本經卷，翻開扉頁卻見五個金剛大字，「八部天龍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