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國,雲州城。
一處十分簡陋的院落內,一個衣衫襤褸的少年來回踱著步子,不時搖頭晃腦,長吁短嘆。
「老子怎麼就這麼倒霉,奶奶的。」他從地上撿起一把帶著缺口的斧頭,狠狠劈向一根木柴,大聲咒罵道。
砰!
木柴裂開一條縫隙,少年臉色陡變,星眸中似有怒火噴出。
連一塊木頭都劈不開,這實在太令人氣惱了。他抬起腳來,將木柴連同斧子踢了出去。
「哎呦,我的腳!」他雙手捂著右腳腳趾,哇哇亂叫。他腳上穿著一雙草鞋,剛才右腳狠勁那麼一踢,腳趾立刻鑽心似的疼起來。
揉了揉腳趾,他抬頭望向天空,憤憤地說道:「讓老子知道是誰幹的,老子一掌拍死他。」
少年的名字叫柳承,今年不過才十六歲,是雲州柳家的族人。
不過,一個時辰之前,這個人還不是柳承,而是一位名叫譚飛的金丹期修士。
譚飛原是仙雲大陸北冥宗煉丹堂的堂主,他雖說修為並不算太高,但是憑藉堂主的身份也過得逍遙自在。畢竟,能坐上煉丹堂堂主位置的人,不是煉丹的奇才,就是痴迷煉丹的怪才。
在門派中,想要找些稀奇古怪的丹藥,就少不了要與煉丹堂堂主打交道。所以,就算是門派的幾位長老也要給他幾分面子。
不過隨著仙雲大陸發生修士大戰,北冥宗弟子盡數參戰,作為門派的一堂之主,他也不得不前往戰場為門派出力。
當時,他與一位女修正斗得難解難分,天上突然出現一道烏光,之後便是出現一個詭異的漩渦,將他生生吸了進去。
等他醒來之時,發現自己已經變成一個名叫柳承的少年。不僅如此,他所收藏的那些法寶、丹藥無一例外地消失不見,想要施展遁術,卻又發現這個柳承的身體根本無法施展任何等級的法術。
幸好他的神識完整的保存在柳承的身體內,這讓他看到了一絲希望。憑著記憶中的修煉方法,他想要利用柳承的身體提煉靈力,然後施展出遁術尋找離開此地的路徑。
經過一個時辰的努力,他赫然發現此地的靈力稀薄到難以想像的地步,根本就不適合修仙者的修煉。
在仙雲大陸時,他只需提煉半個時辰的靈力,就可以令丹田內的靈力充盈;而在這東州大陸,提煉一個時辰的靈力,也只能提煉出那麼一絲的靈力,離施展一次法術所需的靈力還差得太遠。
更要命的是,柳承的丹田比較脆弱,好似遭受過重創,若是長時間提煉靈力,丹田將會不堪重負,徹底崩潰。
如此一來,回仙雲大陸是沒有希望了,他只能將自己當做柳承活下去。
但很快,柳承留下的記憶,讓他徹底地陷入了絕望——這個柳承簡直和他一樣倒霉透頂。
柳承生活的地方是東州大陸的玄武國雲州城,這裡的人極其尚武,自古以來就是以武為尊。
柳承所在的柳家便是一個武道家族,在雲州城內,柳家的實力比較弱小,排在所有武道家族的最末流,家族內擁有修武天分的子弟也是屈指可數。
而柳承曾經就是一個武道天才,直到一年前,在夜裡被不明身份的黑衣人偷襲,丹田遭受重創,他的修為從煉體第五層直接跌落到煉體第一層,武道之路就此終結。
隨著丹田受損的事情傳開,這個備受矚目的天才,成了眾人嘲笑的廢物,在家族內的地位也越來越低,如今已經是家族內最邊緣的人物。
每天天還沒亮,他就要早早起床,上附近的山林砍柴;回來之後,還要為那些修武的族人洗衣做飯,簡直成了一個不要工錢的奴僕。
現在的柳承可不是以前的那個,想起在北冥宗煉丹堂逍遙自在的日子,他哪裡受得下這種窩囊氣。
上山砍柴也就罷了,還要給別人洗衣做飯,柳承實在接受不了。
「老子能修仙,就能修煉武道,我就不信老子翻不了身!」柳承看著自己通紅的腳趾,咬牙道。
他快步走到一旁,將那帶著缺口的斧子拎了起來,大步朝院門外走去。
根據腦海中的記憶,每天砍不到足夠的木柴,可是要挨揍的,這可不是小事,柳承不能不放在心上。
走了大半晌,柳承才走到一處密林中,斧子往腰裡一插,他直接在一顆大樹下坐了下去,閉起眼睛打起了瞌睡。
柳承現在的能力和普通人沒有兩樣,在武者面前只有挨打的份,沒有任何反擊的能力。
即便是這樣,他也不想去砍柴。
再說了,根據腦子裡的記憶,挨揍都是發生在自己的小院內,在這滿是樹木的密林中,想要找到他人都難,更別說想要打他了。
至於砍柴的事情,柳承打死也不會去干,在小院內他已經試過了,用這缺口的斧子去砍柴,純粹是把人當傻子往死里累。
不過,這斧子雖說不好,但也是個防身的傢伙,柳承也是捨不得扔,放在身邊也是為有備無患。
「武技?」
就在昏昏欲睡之時,腦海中出現之前的柳承修煉武技的情景,他的精神立刻清醒過來,馬上從地上站了起來。
之前的柳承修煉的是一種名為鐵線拳的黃級中品武技。
從腦海中的記憶來看,鐵線拳只有十二招,但是每一招都蘊含著無窮的力量,隨便打出一招,就可以將一棵拳頭粗的大樹攔腰轟斷。
柳承摸著腰間的斧子,舔了舔嘴唇,暗想:「看起來鐵線拳還是挺不錯的武技,比這斧子靠譜。」
雖然心中對武技還有幾分的鄙夷,但是柳承沒有選擇的餘地。沒了法術的他一無是處,只能靠一把缺口的斧子自保,顯然是無法抵擋柳家那些修煉武道的傢伙的拳腳。
學會了武技,他不僅可以自保,還可以少受些皮肉之苦,何樂而不為呢?
絲毫沒有遲疑,柳承找了一處足夠施展身手的地方,開始按照腦海中記憶的招式,照著葫蘆畫瓢,一招一式地練起來。
如今的他沒有了法術,但他的神識完好無損,利用神識的能力,可以完整記錄下之前的柳承的記憶。
鐵線拳的招式,也就牢牢地印在他的腦海中了。
修煉武道看似簡單,實則非常艱辛,每一招都要經過長時間修煉,短時間速成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憑藉著強大的神識,柳承打出的每一招都如同行雲流水一般連貫順暢,沒有絲毫的停滯,怎麼看都不像一個初次學習的武者,儼然就是一個早已修煉多年的武道高手。
鐵線拳的十二招,他一氣呵成地打完,才輕呼出一口氣。
「老子練這種東西,純粹大材小用,轟斷一棵樹還不是像玩一樣。」柳承瞥了一眼旁邊碗口粗的大樹,滿臉不屑地說道。
接著,他左腳踏前一步,形成弓步,右手猛地砸向樹幹。
「呀!」
一聲殺豬般的慘嚎響起,柳承捂著拳頭蹲在地上,呲牙咧嘴,額頭冷汗直冒,渾身像篩子一樣顫抖起來。
除了在樹幹上留下數道斑駁的血跡,剛才的一拳對樹幹沒有造成任何傷害,就連樹葉上的蟲子沒因他的攻擊而掉落下來。
「他娘的,怎麼和腦子裡記得不一樣,這不是坑老子麼。」柳承看了看自己的拳頭,不由得咒罵道。
手上只是一點皮外傷,並沒有大問題,但那股疼痛卻是撕心裂肺一般,令他難以忍受。
咕嚕!
恰在此時,柳承的肚子咕咕叫起來。
「老子怎麼想吃飯了?」
略一愣怔之後,他才恍然想起自己已經是個普通人。以前的身體是可以辟穀,可他現在的身體顯然不具備這種條件,不吃飯是不行的,否則就沒有力氣,更別提想修煉武技了。
可是,今天的砍柴數目還沒足額完成,他就這樣空手回去免不了被打。
無奈地嘆了口氣,柳承只能自認倒霉,顧不上手指的疼痛,俯身在地上撿拾起枯樹枝。
過了半盞茶的時間,撿拾的枯樹枝已經夠一小捆,他便找了一根嫩綠的樹枝將一堆枯樹枝打成捆,然後背著下山去。
從山上的密林到山下的小院,都是柳家的地盤,這個區域幾乎沒有外人會來,只有柳家的族人在此生活。
「瞧,那個廢物來了。」路邊的一個少年指著柳承,對旁邊的人說道。
「不就是個廢物麼,有什麼好看的,要看也是看柳恆,他可是煉體四層的修為了。」
「聽說柳恆被保送大玄門武府了,是真的麼?」
「我也聽說了,據說那個名額原來是柳承這個廢物的,現在柳承的丹田廢了,倒讓柳恆撿了個便宜」
「誰讓柳恆他爹是族長呢,這個名額不給柳恆,難道還給你們?」
走在小路上,柳承發現,大家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怪異,有的傢伙竟然在朝著他的方向吐口水,簡直不把他放在眼裡。
這樣的場景,他在腦海中的記憶里看到過,之前的柳承每次碰到這些人,總是躲在一邊走,從不去主動招惹別人。
「名額?」
柳承走的速度不快,那幾個傢伙說話的聲音又大,剛才所有的話都清晰地落入他的耳中。
「既然以前是老子的名額,那誰也別想搶去,是老子的東西,老子就要奪回來!」
想到這裡,柳承加快了腳步,他必須抓緊吃飯,然後找機會溜出去繼續修煉那該死的武技。
剛走到小院門口,柳承一下就愣住了,院門上掛著的銅鎖被人砸了,其中一扇木門歪歪斜斜地掛在門框上,眼瞅著就要掉下來。
「嗨,這是哪個不長眼的烏龜王八蛋啊,老子又沒鎖門,砸老子的鎖幹嘛!」柳承氣得火冒三丈,開口罵道。
那捆子枯樹枝扔在地下,他伸手就去扶那扇門,生怕這半扇門塌下來。
砰!
柳承只覺得屁股上被人踹了一腳,還沒反應過來,人就已經飛出一丈多遠,摔了個狗啃泥。
「狗雜種,不就是扇破門嘛,老子想砸就砸,想燒就燒,」一個衣著光鮮的少年一臉不善地走了過來,「你他娘的再罵一聲,信不信老子把你院子也給燒了?」
這王八蛋怎麼這麼橫,居然比老子還橫!
頭一遭遇到這麼橫的人,柳承當時就愣住了。想當初他在北冥宗時,掌門也沒罵過他一次,更沒有人踹他的屁股。
回過神來後,他也顧不上屁股被人踹得生疼,趕緊爬了起來。
眼前這少年長得尖嘴猴腮,瘦高的個子像根高粱杆,越看越有些眼熟。柳承張著嘴巴「噢」了半天,一拍腦袋,脫口道:「柳三變。」
「狗雜種,老子的外號也是你叫的!」聽到自己的外號被人叫出來,柳三變也是一愣,旋即又回過神來,一邊罵著,一邊踹向柳承。
柳承哪裡知道這「柳三變」是個外號,等到柳三變自己說出來,他才恍然大悟,想來是之前的柳承對此人印象不好,所以記憶最深的是個外號。
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想收回來是不可能了,這頓打眼瞅著也是跑不掉了。但柳承可不是個傻子,見勢不妙,立刻揣著斧子就往砍柴的山林跑。
「想跑?狗雜種給老子站住!」
無論柳三變如何吼叫,柳承就是不停下腳步,反而越跑越快。
見柳承越跑越遠,柳三變無處發泄,氣得雙眼噴火,大聲吼道:「好,你跑,那你給老子砍五車柴回來,要不然老子扒了你的狗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