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郡城,隸屬大商國,是大商治下臨近邊關的一座普通郡城,雖並非關口要塞,但平日裡多有異族商隊往來,在這邊關苦寒之地,倒也算是富庶。
今日的安平郡城相比平常多了幾分熱鬧,因為這平日裡憊懶至極,百姓連人都沒見過幾回的郡守李峰,此刻竟然挺著肥碩的身軀笑嘻嘻的,帶著一群甲士在城門口等候。
連郡守都在站著等,是什麼人物,有這麼大的臉面啊,城門口茶攤的小廝好奇地想著,時不時地抬頭向城門外張望。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後,遠處突然煙塵四起,隨著馬蹄聲的逼近,一支數十人組成的鐵騎緩緩出現在眾人視線之中。
為首一人頭身披墨黑鐵甲,年歲雖然不大,眼神卻凌厲,一看就不是池中之物,立體的五官,配上星目劍眉,平添的幾分俊逸倒是緩和了他身上的肅殺之氣。
此人名叫楚衍,乃是安平郡都騎,不過年僅十六歲,便已是後天九重的高手,更別提郡守對他頗為看重,大小事宜均交付與他,在城內說話極有分量,實在是安平郡當之無愧的青年翹楚之人,此刻他身後的親衛和被捆綁結實的那群山匪便是他能力的最好證明。
「楚衍見過太守大人。」快到城門口,楚衍利落地翻身下馬,單膝抱拳跪在李峰面前見禮。
「楚都騎,快快請起,你可是我的大功臣吶!」扶起楚衍後,李峰看著楚衍身後被五花大綁的山匪們,臉上頓時笑開了花,這下又能領到一大筆賞金了。
「不愧是楚都騎,僅用數十騎,半日時間,竟然就將盤桓已久的黑狼寨輕鬆剿滅,果真是少年出英雄啊。」李峰笑呵呵地誇獎道。
對於他而言,楚衍可是他的福星,自從得了楚衍,周邊匪寇都紛紛避開安平郡,百姓安居樂業,他每年的政績考核也是接連上佳。
「清剿山匪,保境安民,乃是末將的本分,當不得您誇讚。」楚衍跟著郡守一路前往郡守府,雖然剛立了大功,依然面不改色,不見絲毫倨傲。
「不說這些了,進屋坐,我已為你備好慶功宴,今日我們好好喝一杯。」李峰笑呵呵就帶著楚衍往郡守府走。
「聽說了沒,有仙人降臨,王家丫頭今天被仙人發現靈根,要拜入仙門了。「
「拜入仙門,那可就是仙人了,真是世事難料。「
「日後,王家肯定會成為安平郡第一大族,不知多少人上趕著巴結呢。「
街道旁百姓的談論,讓楚衍腳步一頓。
仙人?他也略有耳聞,傳聞對方強大無比,可移山填海,點石成金,據說只要擁有靈根者,就可以成為仙人,不過世上大多數人都沒有這份機緣,包括他楚衍自己。
「芊雅,被選中了嗎?「楚衍心中有些複雜。
百姓口中的王芊雅乃是他的未婚妻,二人約定明年就完婚,以往楚衍得勝歸來時,對方都會早早地等著他,不過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仙師!」
隨著某個百姓一聲高喝,眾人紛紛尋聲而去,抬頭望向天空。
楚衍也抬眼望去。
天空上,有一精神鼎碩的白髮老者,手持拂塵腳踏飛劍,他的左邊側立著一身量纖纖,綠衫飄搖的妙齡女子,右邊則是一個滿臉兇相,眼帶邪意,身上似乎還有些傷痕的男子。
楚衍見此情形,瞳孔不由微縮,愣在了原地。
那左邊的女子正是他的未婚妻王芊雅,而是右邊那男子,正是他曾親手捉拿過的山匪頭子周狼!
「在下安平郡郡守李峰,拜見仙人。」
隨著郡守李峰的跪下,四周百姓也紛紛跟著下跪,匍匐於地,向著天上的道人磕頭叩首,更有甚者嘴裡還念叨著求仙人賜福之類的話語。
當眾人紛紛跪倒在地,還在原地挺身直立的楚衍就顯得十分的眨眼。
嗯?
虛今真人看著下方挺立的楚衍眉頭微皺,他乃是金丹真人,大商五大宗之一的力玄宗長老,誰人見他不是畢恭畢敬,偏這小子好膽,竟敢在他面前作態。
心下頓生不喜,當即一聲大喝:「下落何人,為何不跪?」
望著對方那看螻蟻一般的眼神,楚衍心中有些不忿,不過他強忍了下來。
迎著對方的目光他上前半步,微微頷首,不卑不亢道:「回稟仙師,小子只是安平郡都騎楚衍,小子不跪並非不敬仙師,而是不願跪那大奸大惡之徒。」
「哦?」虛今真人看著楚衍對著自己並無半分畏懼的行為,頓覺有趣,於是挑眉道:「你說的可是本真人身旁的周狼?」
「回稟仙師,這周狼乃是附近一山匪頭子,平日裡劫掠過往商旅,以虐殺百姓為樂,死在他手中無辜百姓足有百人之數。除此之外,他還貪好女色!被他擄的女子往往下場悽慘,缺腿斷手都是正常,更多的破席一卷,暴屍荒野,他甚至對不足七八歲的幼童下手,此人所犯下的罪行實在是罄竹難書!」
說起周狼的罪行,楚衍堅毅的臉上都流露出了不忍,他堅定地看向上空道:「周狼乃罪大惡極之輩,若非被我擒下,他不知道還要迫害多少無辜人家,還望仙師諒解,此人在下實不可跪。」
「哈哈哈!」虛今真人聽完放聲大笑,驚得楚衍眉心一跳。等笑夠了後,他方淡淡看向楚衍道:「你可知我已經收周狼為徒?仙凡有別!踏上仙途,凡塵俗世便如過眼煙雲,這過去之事便一筆勾銷了,從今以後,他周狼是力玄宗我虛今真人弟子,至於前塵往事,休要再提!」
聽到最後虛今那話里隱隱的威脅之意,楚衍眼中閃過一絲愕然,他沒想到這仙人竟會如此袒護周狼,這就是仙人嗎?只要能夠修仙,哪怕此人過去惡貫滿盈也無所謂。
周狼手中數百條人命,竟是他輕飄飄一句凡塵俗事就可以算了的?誰允許他替那些因為周狼而家破人亡的人說算了的!
不過殺了幾個百姓而已,踏上修仙這條路的,有幾個人手上沒有沾過血呢?
虛今心中對此並不以為意,忽略呆滯的楚衍,拂塵一掃衝著周狼擺手道:「周狼,你如今乃是我門下弟子,踏上仙路之人,往後要以仙途為重,克勤克勉,莫要留戀凡塵俗事,再生事端。」
「謝師尊教誨。」
周狼恭謹地應下,然後撇了一眼楚衍,抱拳對虛今真人道:「師尊,這凡人見您不跪,還當街質問您,想必是存心挑釁,還請師尊從重處罰以儆效尤,不然人人效仿,師尊您的威嚴不是蕩然無存?」他被楚衍抓住後,在牢中飽受折磨,現在他要討回來。
「大膽楚衍。」站在後面一言不發的王芊雅突然厲喝一聲:「還不速速跪下?「
楚衍抬頭看去,王芊雅一如既往的貌美端莊,只是現在她的眼中充滿居高臨下的漠然與高傲,平日裡他們雖然相處不多,但見面時卻也是溫情脈脈,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他感到十分陌生。
修仙,就真的那麼大的魔力嗎?大到能改變一個人的性情。
「哼!」見楚衍還無動作,好面子的虛今真人一聲冷哼,磅礴威壓傾泄而出,直向楚衍而去。
楚衍頓時感覺一股無形而龐大的力量從他頭頂籠罩過來,好似有千斤巨石陡然壓下,饒是他修武后天九重也抵擋不住。
咔嚓一聲細響,楚衍腿骨斷裂,整個人一下就匍匐在地上。可是壓力並沒有停下,楚衍身上的鐵甲開始逐漸變形,緊要的牙關也隨之溢出鮮血,
眼見楚衍就要被壓成肉泥,想著過去和楚衍的點點滴滴,王芊雅眼中閃過一絲不忍,小聲開口替楚衍求情:「師尊,一個愚昧無知的小民罷了,這般教訓想來已是足夠,再繼續下去出了人命反倒墮了咱們仙家威名,不若饒他一條賤命,更顯師尊您仁慈善心。」
這小子身體已廢,活著也不過終生殘廢,殺雞儆猴足夠了,鬧出人命反而落我名聲。
聽了王芊雅的話,虛今心中一思量,便隨手撤去壓力。
「今日本真人徒兒求情,便饒恕了你,以後再敢心存挑釁,我定然讓你魂歸九泉。」
言必,虛今真人拂塵輕揮,腳下飛劍立時化作一道紅光,帶著周狼與王芊雅二人,消失在天際。
「都騎!」
待虛境真人走後,楚衍手下親衛才敢來到他身旁,將其扶起。
一旁的郡守李峰也是一身冷汗,誰能想到,這傳聞中的仙人竟是如此的不講道理,可憐了楚衍,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得救。
「快送醫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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