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篇第六章 封神開場
「那必須得贏!」
金鰲島上,碧游宮內。
數百截教仙圍坐在李平安周遭,聽著李平安介紹封神之戰的規則,瞧著不遠處排列整齊的一百二十具天道化身,一時眾說紛紜。
他們著實沒想到。
現在不僅不用死人了,還有機會跟闡教之仙比斗一番。
揚名立萬正在今朝啊!
多寶道人皺眉問:「闡教那邊同意了?」
「不然?」
李平安溫聲道:「我剛從玉虛宮中過來,那邊已是給了確切的答覆,稍後會最多選派一百二十名仙人加入封神大劫,自南洲之地決出個高低上下。」
金靈聖母道:「不如就真刀真槍打一場,我瞧著那邊也是頗多不順眼。」
「誒!」
趙公明連忙拉住金靈聖母,正色道:
「這不過是金靈衝動之言,還請道主勿怪。」
「公明師叔客氣了,」李平安道,「各位有哪般問題,可以直接提出來。」
「陛下,南州王朝更迭將在何時出現?」
「這個具體我也不知,天道已停止規劃此事,一切全憑那邊自身演變。」
「若是全憑演變,那我們支持哪邊啊?」
「這個就看各位如何選了。」
李平安笑道:
「這邊有兩個陣營,一個是諸侯,一個是商國。
「在說商國前,我先給各位說說夏國是如何被商國取代的?」
截教眾仙齊齊打起精神。
他們不想輸。
輸了不只是要加倍送出高手去天庭做天奴,以後在天庭遇到那些闡教仙人,他們咋抬頭?
開玩笑,截教仙人那是寧可頭破血流,也不能夾著尾巴做人!
龜靈靈拿出了一個小本本:「快說我記著!」
不少截教仙有樣學樣。
李平安啞然失笑,緩聲道:
「此間天道有記載,絕天大陣之下的大夏國,本是人皇之位的傳承者。
「但到了夏末之時,出現了一個暴君,性情暴虐、喜殺人祭祀。
「這個時候的南洲之地其實還算平和,夏國能統治的區域並不算太大,夏國和他的諸侯國聯合起來,影響力能占據三分之二的大地區域,每個諸侯國都有自己馴養的異獸,這些異獸就是他們能夠維持這麼大疆域的主要原因。
「夏國被推翻時,其實有三個內在原因。
「其一,是諸侯與夏國之間的矛盾積累越來越大,夏國所用的分封制還比較原始,夏王為了壓制諸侯國發展,矛盾是不可避免的。
「其二,夏國所掌握的核心鍛鑄技術,逐漸被諸侯學會。
「第三才是末代夏王的暴虐,惹得諸侯、大臣、士大夫甚至奴隸們都無比恐懼。
「長此以往,夏王失德。
「這裡面還有一系列的變故,比如夏國貴族飲酒無度,大量的糧食被用來釀酒讓他們醉生夢死,還有西北部羌人擾襲,洗劫了夏國都城,讓夏人實力大損。
「這個時候,在夏國東部,水草豐茂、水系發達之地,一個部落迅速崛起。
「那就是南洲現在的主宰者,商人。」
截教群仙各自沉吟。
他們確實聽不懂啊。
這裡面有什麼、什麼內在聯繫嗎?
李平安繼續道:
「商人部族馴化的異獸,是一種水牛,這種水牛耐力驚人,可以運送沉重的貨物,水陸都可,商人就在貨通有無的過程中,與東部各大部落進行密切的聯絡,對這些部落營造出自身很強大的錯覺,然後,夏國內部動亂,商國聽聞消息,聯合了大概十幾個部族一同朝夏國國都進軍。
「其實並沒有發生多激烈的戰鬥,夏國這一方的守軍紛紛潰敗。
「一直到了夏國王都,東部部落諸侯的聯軍沖入其中,洗劫了那座城池,將夏國的核心地帶大量財富、手工業生產者、以及最關鍵的鍛鑄匠師,甚至一大批祭祀,都繼承了過去。
「商人是聯軍的主宰,這個聯軍的十幾家諸侯一同立下盟約。
「後來隨著商人向外逐步討伐,確立自身統治,十幾家諸侯聯合成了一股,這就有了商人的雛形。
「商人代夏,並非是上古時的五帝之禪讓,也非大禹的血脈,各地諸侯不服居多。
「為了鞏固自身統治,處理多餘的戰俘,威懾各地部落、諸侯,商人就發揚光大了一種血腥的儀式。」
龜靈靈面露恍然:「人祭!」
「開始是人殉,商人原本是喜歡用狗殉,」李平安嘆道,「這時變成了用戰俘和奴隸人殉,後來開始在建造新房、新的宮殿時,也要殺幾個奴隸打地基,而後逐漸演變成了以活人代替動物,祭祀天地。」
截教眾仙倒是沒太多感慨。
他們大多非人族。
李平安在玉虛宮講這段時,讓不少人族出身的仙神都頗為氣憤。
李道主繼續道:
「商國統治南洲這段歲月,人祭人牲之事逐漸興盛,以至於各地商人都紛紛效仿。
「不過也必須看到,許多諸侯,尤其是那些臣服於商的古老諸侯國,並未遵循商人這種殘忍習性。
「時至今日,與夏末時相似的局面再次出現……靈師叔,你來說是啥?」
「啊?我呀?」
龜靈靈那張小圓臉上滿是震驚。
剛才在小本本上畫了『烏龜娘親帶著烏龜大仔二仔三仔四仔去找烏龜爹爹』感人小故事的她,此刻確實有點懵逼。
趙公明道:「商人與各地諸侯矛盾凸顯、商國相對諸侯的優勢逐漸不在,還有就是,商人以人祭人牲鞏固統治。」
「不錯,」李平安豎了個大拇指,「所以,其實不用天道去安排什麼,南洲這場大戲自己就會發生,商人太過殘忍,諸侯早已不寧,更何況諸侯的總體實力已經超過商人本體實力太多太多,此間必有戰亂。」
眾仙各自點頭。
多寶道:「貧道總算明白了,我們去支持一方,這一方只要能贏,那就是我們贏?」
「不錯,」李平安緩聲道,「基本上來說,當南洲王朝更迭平息,誰支持的勢力贏了,誰大概就是贏家,若是闡截兩教支持的勢力都輸了,那就比各自有的積分……最後的輸贏會提供一大筆足夠決定勝負的積分,我們本質上就是積分制。」
「明白了。」
「各位還有什麼問題?現在儘管問,後續我就不再現身了,一直到大劫結束了。」
截教群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雖然還有諸多不明之處,但他們並不想主動去問。
問天道,不如問他們手中的法寶。
截教的規矩就是這樣。
李平安見狀點點頭,正色道:「我們現在已經渡過了最大的危機,卻並不代表大劫已經過去,終焉劫是天地壽命的終點,我此前在天庭中做的那四點規劃將會加速實施,龜靈師叔稍後可以來天庭長住,不過你應該是要幫截教去打架了。」
「那當然!」
龜靈挺胸抬頭:「我們又不用真的去拼命,只是用化身,化身還是天道給的!怕啥!」
李平安笑著拱拱手。
「那,我就先告辭了,諸位保重。」
他腳下生出了一縷縷煙霧,身形剛要消失不見。
多寶眼珠一轉,高呼:「還有件事啊!平安!」
「嗯?師伯說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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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吧,我們之前在南洲收了一批弟子,這批弟子可以不用這一百二十個化身嗎?」
多寶眨眨眼,一臉的純善無害。
李平安的元神小人兒嘴角輕輕抽搐了幾下。
好傢夥,相同的問題,闡截兩教都問了。
顯然,為了增加在這場封神比斗中的勝算,兩邊都準備用加派弟子的方式,搞他這套規則中的漏洞。
李平安含糊其辭:「數量不要太多,還是可以接受的。」
言罷,他身形逐漸虛化,只留下了一縷輕煙,隨後消失不見。
截教群仙互相對視。
有仙人小聲道:「這意思是不是,允了?」
「我們還要去多收弟子嗎?」
「來不及了吧,新弟子也要修行啊,南洲還有絕天大陣壓著,弟子們發揮不出什麼實力。」
「闡教那邊肯定也搞,別看他們道貌岸然的,一個個都是陰險狡詐。」
「咱們先商議正經事,」多寶招呼了聲,「師父說了,這件事我們自己搞,他不現身,已經去陪太清師伯釣魚去了,我們這場仗,只能贏,不能輸!都不用死人了,何必懼怕?跟他們干一架就是了!這場恩怨,也該了結了!」
「不錯!」
「跟他們幹了!」
「踏平玉虛!」
多寶皺眉道:「把這個試圖擴大衝突的師弟拉出去檢查下元神,看看有沒有超脫者……哦對,超脫者已走了,看看他元神有沒有彌勒啊、凶魔啊,他們的禁制。」
一群截教高手哄堂大笑。
喊那四個字口號的仙人臉色漲紅,支支吾吾說自己喝多了云云。
多寶道人揮了揮手,幾十號截教核心高手同時聽到了他的傳聲。
「這裡同門太多,大家等會兒不要走啊,我們開個小會,這場比斗的性質已經變了,我們闡截兩教誰輸誰贏,都會成為天地間的典故。
「這也關乎師父和二師伯兩人的理念之爭。
「闡教那邊遵循法不輕傳,咱們這邊遵循的是搏出一線生機,萬物皆可修行。
「這場從上古持續至今的辯論,也該畫上句號了。」
眾高手同時點頭。
龜靈靈傳聲問:「那大師兄,我要不要去天庭打聽打聽情況呀?」
「不用,」多寶道,「這種天道化身,只是會按照比例壓制你的實力,我們總體比闡教強多了,這就是師父這種理念的優勢!後續沒了所謂的天命,沒了業障和功德的區分,這就是我們最大的利好了,咱們就算是輸,只要不輸的太慘也無妨。」
趙公明笑道:「既然如此,貧道去打頭陣!」
「大哥莫要衝動,」雲霄仙子道,「凡事應從長計議,能贏自是不能去輸。」
眾仙齊齊點頭。
……
闡截兩教轉了一趟,封神之事就大致定下了。
李平安轉身去了靈山之地。
他在暗處觀察了一陣,發現父親李大志正拉著燃燈、大鵬鳥、慈航道人、地藏一起喝酒,準備他的靈山改造領導小組,不由得莞爾輕笑。
李平安並未現身。
因為他發現了,現在的燃燈、慈航,乃至大鵬鳥,都對李大志有一絲絲忌憚。
也對,父親有成為妄日老人第二的潛力。
現在誰還會小覷?
李平安站在半空停留了好一陣,心底划過的是那幾百年,他與妄日老師之間的種種交流。
因為父親就在這,所以他沒辦法在心底稱呼一聲那個父親。
而實際意義上來說,這是兩對父子,存在於不同的時間線上,妄日通過一次次天地輪迴扭轉時空、截斷因果,才尋到了他們兩個。
實際上,真正能讓妄日解脫的原因,應該是有兩個。
第一個是救活了被撞成重傷的李平安;
另一個就是見到了另一個自己。
而這個自己,在當前這種可能性下,不用再承受他那樣的痛苦和煎熬。
『可能是如此吧,我也不是他。』
李平安轉身飄遠,如一根羽毛,飄然回了天庭之中。
接下來幾日,他就專心陪著自己的家人們。
合道之後,天道都成了他的思維延伸,李平安現在修行悟道雖然還要自己去領悟關鍵訣竅,但已經可以做到『後台緩慢掛機』,讓天道幫助自己自行領悟。
只是這種掛機的效率太低,恐怕等天地毀滅,都無法抵達聖人之境。
封神,也是他最後的空閒了。
其實也不是空閒,他要在這段時間內專攻一條關鍵又難啃的大道——眾生大道。
只有貼近眾生,用凡人的視角去觀察世界,這條大道才能踏出最後的關鍵幾步。
等封神大劫之後,如果眾生道還有不足,那他還要用一縷魂魄去輪迴轉世,繼續悟道。
等眾生道圓滿,他就進入天道核心閉關,為開天闢地做最後的準備。
那才是真正渡過大劫的方式!
瑤池,天帝寢殿,牧寧寧的房中。
李平安自躺椅上現身,一旁正趴著看書的牧寧寧頓時受驚嚇般喊了聲:「師兄!你咋一聲不響的!」
「你在看什麼?」
「東安城搞來的畫兒書呀,」牧寧寧笑道,「你不是去忙了嗎?」
李平安笑道:「我是想著,把身體留在伱這,免得你不習慣。」
「這有啥不習慣的。」
牧寧寧笑嘻嘻地跳了過來,揉搓著李平安的肩膀:
「你都為生靈東奔西走,為天地合道去了,我能照顧好家裡,不給你添麻煩,已經心滿意足了。
「不用想著非要陪我怎麼怎麼樣,你先忙正事嘛,等以後還有很長的日子可以相聚呢,那時非要聚到你煩了我為止。」
李平安眨眨眼,抬手捉住了她的柔荑,輕輕一拉,牧寧寧順勢坐入他懷中。
夫妻兩人四目相對,剛要溫存一二,李平安耳旁突然響起了叮鈴叮鈴的鈴聲。
他微微一怔,對牧寧寧歉然笑著。
牧寧寧立刻站了起來,笑道:「快去忙嘛,我等你回來。」
「好,」李平安閉目凝神,心神瞬息間挪走,本體依舊留在了此處。
下一瞬。
少年姬旦睜開雙眼,入目是輕輕搖晃的車架棚頂,一旁的女侍衛長長鬆了口氣。
「四公子!您終於醒了!」
「大王說您遨遊去了,回來後就得了神仙關照,當真嚇死我們了!」
「對呀,您昏迷好久這次!」
李平安笑了笑,抬手時發現自己手腕上多了一個黑色的小鈴鐺。
哪裡是什麼鈴鐺,這不過是縮小後的混沌鍾。
李平安問:「剛才我還在天上與仙人喝酒,好像這邊有什麼事,仙人告訴我我該回來了,我們這是在哪兒?」
「您真見到了仙人!」
「這!這事快記下來!給老爺稟告!」
女侍衛們激動不已。
李平安有點無奈:「我是問外面發生了啥事。」
車架外傳來了熟悉又陌生的呼喊聲:「老四,是我,我把你的車架攔下了,有些事想跟你聊聊……我可以進來嗎?」
伯邑考,姬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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