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清晨,當第一縷朝陽灑在朝陽城的那一刻,天麟臉色蒼白的轉過身來,疲憊萬分的看著舞陽,微微一笑。
「今天的朝陽好美......這七天裡,能陪你一起看日出日落,我知足了。
此生無憾了!......對不起......我不能再守護你了!」
「七天......夠了!他們也該走遠了。
我名舞陽,迎陽而生,能歌善舞,卻從未給外人跳過。你為增援而來,我當以國禮待你。
你為我守城七日,舞陽無以為報,不如就為你跳上一支舞作為回報,這也是我今生的最後一支舞......!」
說話間,舞陽再次露出一個迷人淒婉的笑容。一身火紅華麗的長袍著身,站在城樓上,手中的水袖當空一甩,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
恰在舞陽舞動的那一刻,天空中霎時間風起雲湧,風雲突變,朝陽城上空,鵝毛般的大雪翩翩而下。
伴著密密麻麻、輕若無物的飛雪,舞陽火紅的衣裙在銀裝素裹的城樓上隨風起舞。
足尖點地、纖腰扭動、衣袂飄飄、秀髮飛揚、身輕如燕、健步如飛、靜若處子動如脫兔,舞姿曼妙風華絕代。
一舞傾十國,再舞動乾坤,萬里江山無限風光盡在水袖之中。
舞陽舞的忘我,天麟看的出神。
一時之間被漫天飛雪包裹的天地,似乎只有此二人,身後的十萬大軍仿佛不知何時早已銷聲匿跡。
或許是生機真的已經燃盡,天麟的一頭秀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變白,與漫天飛雪融為一體。在天麟眼中天地皆白、只剩下城樓上那一片飄忽不定的火紅。
城牆之下的戰魂也漸漸斂去光澤,那堵無形的寒光屏障、凝如實質的肅殺之氣、天地威壓漸漸變淡,消失不見。
敏銳的感覺到這一變化之後,在一旁閉目養神的蒼斬魂飛身上馬,一聲令下十萬大軍迅速前進。
一舞終了,舞陽緩緩落地,整理好妝容意味深長的看著天麟。
「許久不練,舞技早已生疏了,讓公子見笑了......可還入得公子法眼!」
看著烏髮帶雪的舞陽,天麟微微一笑。
「多謝公主......沒想到你我就這樣一起走到了白頭,天麟此行無憾了!」
恰在此時,咻咻的破空聲傳來,不用回頭,天麟已經感覺到了身後有數萬隻羽箭正在快速向自己二人射來。
天麟揚天大笑,伸開雙手擋在公主身前。
噗噗聲傳來,數十隻羽箭穿胸而過。
身中羽箭的天麟面帶微笑,嘴角鮮血淋漓的跌倒在地。
「啊......!」
舞陽仰天怒吼,伸手將天麟抱在懷中,兩行熱淚奪眶而出。
「天麟,天麟......你真傻......!」
「舞......陽......,不.......要......哭......來......生......」
天麟看著淚流滿面的舞陽勉強一笑,打算為她拭淚,微微抬起的右手剛剛伸出卻無力的垂了下去,面帶微笑的倒在舞陽懷中。
殷紅的鮮血流淌在雪白的大地上,格外的悽美、耀眼。
舞陽淒婉一笑,「好......來生......我們再......見......」
話音剛落,兩隻羽箭筆直射入舞陽的胸膛,二人無力的跌倒在地。
半個時辰之後,蒼斬魂登上城樓,看著雙雙中箭身亡的二人仰天長嘆。
「為了一座空城,你們二人竟然不眠不休,苦苦堅守了七日。
你憑一人之力,將我十萬大軍擋在城外,生生不敢踏進半步,是條漢子。
我蒼斬魂此生從未佩服過任何人,你二人倒讓我欽佩。
傳令!......將北辰公主和南靖王子雙雙葬入北辰皇陵,好生厚葬!英靈安息、不得打擾!
凡我東盛將士,不得在北辰境內燒殺搶掠,違令者......斬!」
「是!」
一眾將領迅速去準備棺木,厚葬舞陽、天麟二人的遺體。
恰在此時,北辰境內彤雲密布,片刻之後雪白的鵝毛大雪竟紛紛轉變為血紅色,十七年前龍虎關外的情景再次重現。
大雪整整持續了七日才漸漸放晴,所過之處,北辰國境內紛紛開出了火紅色的雪蓮花。
西荒之中,一處靈氣密集、山明水秀、茂竹環抱、精巧雅致的小竹屋中,一位身著勝雪白衣、氣質出塵的妙齡女子,突然之間睜開了澈如秋水的雙眸,不可思議的看著蓮池中突然枯萎的金蓮。
「怎麼這麼快就枯萎了!?難道......!」
白衣女子眉頭微皺,立即手捏印訣掐指一算。
隨即臉色微怒,腳下生風一閃身一條小白龍騰空而起直奔南荒的六合峰而去。
這位白衣女子便是主宰西荒的西君,也是四千年前凌虛與魔君大戰隕落後,及時留住凌虛一魂一魄的人。
南荒之極,綿延千里的群山之中,六座百丈高的山峰拔地而起相互環繞,雲霧繚繞、靈氣密集、清幽僻靜、風景如畫。山峰之中多流泉飛鶴,宛如人間仙境。
六合峰上,一片茂密的桃林之中,一個身材短小、面色紅潤、鸛骨凸起、身著灰袍白髮白須的老者手裡拿著一個鮮紅欲滴的壽桃,躺在一棵大桃樹的樹幹上,眯著眼午睡。
這位白須老者便是南君道號沖虛子,主宰南荒一切事宜。
自打接管南荒以來,這位南君對管轄內的一切大小事宜概不上心,是四海八荒中最為低調、懶散的神仙。
這位南君數十萬年來只專注一件事,就是種養桃花。
四海八荒之內很少有東西能引起他的重視,但對這方桃林卻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
相傳這位南君還是個一無是處的凡人之時,一個偶然的機會遇到了下凡歷劫的花神。從此日思夜想、情根深種、相思成疾。
為了讓他早日康復,慈悲為懷的花神深夜入夢,向他道明了自己的身份,為了讓他振作求生,特意在臨別時留下一枚壽桃。
這位沖虛子從此便一心求仙,幻想著有朝一日能夠在天界再見花神一訴衷腸,經過了數萬年的苦修終於觸得仙緣飛升上仙。
當他飛升之後才知曉,早在他未飛升之時花神已經身歸混沌。
聞此噩耗如遭雷擊、萬念俱灰的沖虛子一念成痴,將當初花神留下的壽桃的桃胡埋在了南荒的六合峰上。
在天界掛了個虛名,便留在南荒日夜呵護、悉心照料這片桃林。
歷經數十萬年,當初那枚桃胡如今已經生長成一方古木桃林。
為了遮擋風雨,沖虛子耗費了千年法力化作一道風雨不濟的結界,日夜呵護著這片桃林,期待著有朝一日能在桃雨紛紛的時刻再見花神。
他一直堅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念念不忘必有迴響,有朝一日花神還會再回來,縱使在此等上千年萬載也在所不惜......。
突然之間,原本陽光明媚的桃林上空突然烏雲密布,陰風陣陣電閃雷鳴。
南君不滿的撇撇嘴,「這老天真不安分,變天比翻書還快,說變就變......好在我這片桃林風雨不濟!」
隨即換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睡去,卻在此時狂風大作,暴雨如柱傾盆而下。
一時之間朵朵盛開的桃花經不住狂風暴雨的侵襲,紛紛凋零。
粗壯的枝葉被狂風折斷,朵朵飛花隨著湍急的流水捲入泥土之中。
突逢巨變、手足無措的南君翻身而起,抄起身旁的桃木拐杖怒視虛空。
「誰幹的!?誰幹的!?這是誰幹的!?......速速給本君住手!」雄壯豪邁的怒吼聲在桃林間迴蕩。
只見傾瀉而下的暴雨和肆虐的狂風卻絲毫不見人影,南君震怒了。
手中的桃杖向虛空一扔,渾身仙力洶湧而出,一道薄弱的結界憑空而起,將狂風暴雨阻隔在外,一時之間面紅耳赤、白須亂舞。
「老頭兒,你終於捨得出來了......!」
一聲輕笑,一位白衣蹁躚、長發飄飄、舉止優雅、身材高挑的女子神色平靜的站在雲端,霎時間風停雨住。
「西君!?......西君今日怎麼有閒暇到小老兒這桃林來了!?」
沖虛子余怒未消,看著雲端突然出現的女子訝異的問道。
「老身閒來無事四處走走,不曾想走著走著就走到這兒來了,南君別來無恙吧!」
西君翩躚而下,站在一塊青石上,隨意的打量著眼前一片狼藉的桃林。
「哦!?不知是哪陣陰風,將素來不出西荒的西君吹到我這桃林來了,當真是奇哉怪哉!」
對於南君夾槍帶棒的說辭西君自然略過,開口說道。
「實不相瞞,今日本君意外的發現下凡歷劫的戰神凌虛,原本定好七十歲的壽元卻突然在十七歲上隕落了。
而且這一世恰好就投身在南荒之中,本君一時好奇特來問問,不知仙君可知否!?」
「有這事!?......本君從未聽說過,興許有其他原因也未可知。
再說了,本君雖主宰南荒,但這凡人的氣運命數歷來由司命和閻君掌管,本君卻從未曾插手。以前不曾過問,今後也不會插手,這件事本君的確不知!」
感覺到西君話語中強烈的質問語氣,南君雲淡風輕的回道。
「好一句不知!聽聞南君接管南荒以來,在栽種桃花一途頗有造詣。
本君今日恰巧路過此地,發現方圓百里風不調雨不順,草木凋零,不免憶起未做西君之時,身上還掛了個專司八荒風雨的閒職。
便順便為仙君布了一場風雨,多年不顯身手,手法難免有些生疏,不知仙君對此可還滿意?」
西君微微一笑,環顧四周漫不經心的說道。
「仙君真是有心了......!」南君咬牙切齒、強忍怒火一字一句的道。
「客氣客氣!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仙君若是覺得這場甘霖作用不夠的話,儘管開口。本君再加大點力度,多布幾場就是。
這桃花最是喜濕潤,若雨水不夠可怎麼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