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詭 第40章 元胎

    林晚風凝視著手中竹葉，眼中閃過一道驚喜，一句話出現在他的腦海：

    「心中有念而忘念時，可換血肉，築人武元胎。」——這是《人武》中的一句話。

    他平靜地轉身，朝著竹築行去。右手鬆開，手中竹葉飄飛了出去，它似一個暗器，在風中翻滾，最後撞擊在一株紫竹竹身上，發出「叮」地一道清脆聲音。

    林晚風望了一眼沒入紫竹竹身的葉子，回過頭，大步走入竹琴雅築之中。

    盤腿坐於竹床上，心神沉浸於體內血肉中，頓見一道道血脈河流之中飄浮著一個個血色氣泡，這些血色透明氣泡里，每一個里都沉睡著一個赤體光身的胎魂，每一個血泡里周圍都浮了一片深色粘稠般的雜質，這些雜質名叫血垢。而在肉體裡，每隔不遠都有一個黑色的洞孔，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竟有數不勝數之感。一縷縷散發著惡臭的黑色煙氣從這些洞孔中飄出，游躥到身體裡的各處，日積月累之下，身體就會產生病痛、虛弱和衰老，這些黑色煙氣就是肉毒。

    初見血垢和肉毒時，林晚風大吃了一驚，以前內視身體，從來不曾見過血垢和肉毒，想來這兩種東西也是在他武道入悟後才能看見。看見這兩種東西，他的腦海里又浮現出了一段話：

    「心中有念而忘念時，可換血肉，築人武元胎。所謂換血，即融血垢，化魂罩，磨胎魂，當血清至如水，萬胎魂化珠合一，納入人武元丹。換肉，即除肉毒，萬孔消彌，自現腐敗肉珠，還珠以健，至肉珠無黑毒纏繞而呈本色，肉珠無惡臭而散本源清香，將肉珠納入人武無丹。魂肉雙珠相合，丹破，胎現，雙珠合一，則人武元胎始成！」

    林晚風默思片刻，心中已經瞭然。

    聚精會神，雙手抱守氣田。一點白光由微及大，漸漸強盛，最後仿佛一個白色光團在雙手間懸浮，光團之間，人武元丹虛影若隱若現。

    光團之中散發著兩道白色光芒，沿著他的手臂上的脈絡，遊走於他的全身。

    「砰！」

    林晚風身上衣衫突然炸碎，露出**上身。

    衣片飄飛，一道道脈絡在他體表現在形來，可看到白色元氣遊走路線，也看得到所過的脈絡全部成了白色。

    當衣片盡落，原本白色元氣所遊走過的脈絡被氣血反衝，瞬間所有的經脈脈絡由白色化成血紅色。血紅脈絡之中，隱隱可見一個個密密麻麻的小點，亦可見小點周圍更為深色的血垢。

    驀然，血垢垢塊披了上了白邊，白邊越來越大，將每一塊血垢都圍了起來。

    接著白邊一點一點地將血垢消磨，血垢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最後完全消失不見。

    而白色光芒連成了一道一道，將經脈重新占據，只剩下脈絡之中的那一個個紅色小點。

    林晚風內視，身體裡的經脈全部充滿了元力，只剩下一個個血色透明的氣泡，以及氣泡之中的仿如胎兒一般胎魂。胎魂似在沉睡，不過，它胸膛處在微微起伏。每一起伏之後，都有血色煙氣自它嘴裡飄入，躥出氣泡，在周圍形成血垢。

    林晚風催動元力，撞向氣泡。

    轟！氣血翻騰。

    薄弱的氣泡沒有絲毫破滅的跡象。

    他思索著，體內元力暫時安靜下來。沉默了一會兒，元力再度洶湧，猛然朝著血色氣泡而去。不知怎麼，元力撞上氣泡後，仿佛大河掠過一滴水珠，沒有激起一點翻騰碰撞，完全將氣泡給消化了。

    頓然，一個個胎魂直接飄浮到了白色的元力河流之中。

    胎魂睜開了眼睛。一個個揉眼大哭，一串串血紅的淚珠掉了下去，滾入元力河流之中，瞬間就與元力互相消磨掉。

    小築之外，一隻白色仙雀飛落到窗台之上，它方停下腳，就被從屋中床上光著半身的少年體內的萬千胎魂啼哭之聲驚得寒毛直豎，然後趕緊撲騰著白色翅膀離開了這裡。

    胎魂啼哭之聲持續了一個時辰漸漸微弱，少年的額頭已見細小汗珠。

    又過了一刻鐘，所有哭聲均已消失。

    林晚風看著體內消磨得只剩下一半的元力以及元力之中成千上萬沉浮的血色發光的珠子，微微鬆了一口氣。這時，所有血珠自動合到了一起，成了一個拳頭大小的血珠。隨即，林晚風氣田之處陡然大發白光，仿佛產生一道巨大的吸力，將所有元力和這一顆血珠全部吸納進入了氣田的元丹里。

    納血珠之後，林晚風看著仿佛水一般清澈的鮮血，知道換血這一步算是成功了。

    他體表上面的青色脈絡隱藏了下去，換而出現了無數黑色洞孔。

    外表肉眼可見一道道黑色煙氣從洞孔里飄出，然後一部分他體裡躥來躥去，一部分黑氣滲入洞孔邊的肉里，還有一部分鑽入了他的穴竅中。

    竹屋裡，頓然飄散著一道濃濃的，仿佛腐爛一般的惡臭。

    林晚風凝息靜神，調集氣田裡剩下的氣有靈力，包圍住了那些洞孔，然後互相消磨。

    半個時辰後，林晚風額頭上汗珠如斗，他的臉色也一片蒼白。

    看著體裡消失得所剩無幾的元力，再看看那還有數百的黑色洞孔，心中大急。如此下去，結果只有一個，他除毒換肉失敗，一身元力盡廢，從此再無法修煉人武。

    便在這時，一張古老的符篆突然從手掌處飄出，緊貼到了他的氣田處。

    符篆上散發著道道霞光，將整個竹屋映照得如夢似幻。

    更有符篆霞光直接照到了剩下的那一片滿是黑色洞孔的血肉上，仿佛陽光照殘雪，數百洞孔盡皆消失。

    黑色洞孔消失後，一片死寂。

    林晚風身上的肉全部震顫起來，更有一道憤怒地咆哮之他體內傳出。

    一顆拳頭大小的肉色珠子，在他胸膛處的血肉中顯出形來。這顆肉珠已經腐爛，肉珠珠表，一個面色猙獰的鬼頭在怒聲咆哮。

    「吼——」

    一個鬼頭從肉珠上撲了出來，挾帶刺鼻惡臭，撲向氣田處的元丹。

    氣田處符篆霞光道道，仿佛有十個神人在奔走，在他體內刻畫著一個玄妙的符文。

    「鎮！」

    十神人一氣呵成，所畫符文竟發出了一道驚天怒喝，然後自動奔走，壓在了鬼頭之上。

    鬼頭猙獰表情凝固，一道霞光自它頭裡穿了出來，接著又一道，再接著又一道……鬼頭消失，數十道霞光包圍著腐敗肉珠，快速的將肉珠修復著。

    片刻時間，肉珠完全修復，散著出一道道清香之氣。

    符篆霞光流轉，在林晚風流內流躥了一圈，將所有黑氣全部清除，然後回到了右手手掌，凝聚成一個符文，隱沒下去。而林晚風氣田處的那一張符篆，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生機活力，變得黯淡無光，自己震碎成了粉無。

    林晚風催動著元力，將那一顆肉珠吸入了氣田元丹里。

    咔擦！

    元丹碎裂，一個身體晶瑩，散發著柔和光輝的胎兒，緩緩地睜開了他的眼睛，接著搖搖晃晃地他站了起來，仿佛沉睡了許久，打了一個哈欠。

    ※※※

    林晚風走出竹琴雅築，站立在院落里，沐受著清爽晚風，他有種仰天長嘯的衝動。

    小院之上，依舊竹葉飄落，紛飛如雨。

    他信手夾起一片竹葉，隨手扔了出去。竹葉破空銳響，激射在一棵紫竹竹身。

    咔擦！

    咔擦！咔擦！

    咔擦！咔擦！咔擦！

    在他都為之驚詫的目光里，一連六株紫竹先後栽倒。要知道，那些紫竹堅硬如寒鐵，稱為鐵竹也不為過，這樣的鐵一般的竹子，卻在他所拋出的那一片紫竹葉面前，如此的脆弱不堪。

    林晚風漫步在紫竹林里，心情莫名的低沉下來。

    人有長幼，武有高低，仙有階境。

    他知道他如今修為，仙成仙人，武至人仙。可是，無論是仙術上修成仙人，還是武術上修為達到人仙，都是如此沉默而安靜，一個慶賀的人也沒有。

    難道真要獨自一個人品嘗晉升的喜悅麼？

    忽然間，他感到有些孤單。

    悲也孤單，喜也孤單，恍恍惚惚，過往的歲月，大多時候都是這麼走過來的。

    他站在竹林里，安靜而沉默著。

    驀然，有熟悉的振翅之聲，傳進了紫竹林里。

    他身體一震，目光閃爍，帶著微微激動，看向前方。

    果然，一個白色的紙鶴振動著翅膀，飛了過來，停留在了他的前方。

    「不要看，不要看，快趕它走，趕它走。難道你不死心，還想被她無情地嘲笑一次？」一個聲音在深心處憤怒叫罵。

    他神色掙扎著，遲疑著。

    可是終究沒有忍住情思誘惑，伸手捉住低鶴，將其拆了開來。

    「你還好罷？」

    林晚風呼吸似乎一下凝滯，目不轉睛地盯著紙張，仿佛所有的委屈和悲傷都消失無蹤，因為那四個看去清秀而貼心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