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廣場之上,太玄弟子人越來越多。初始還是些修為還在法初境徘徊的長門太玄峰弟子,後來,諸如布飛雪、馬知、崔夢樓等太玄玄子一般的人物也跑來圍觀,這將功過堂長白長老氣得不輕。
林晚風卻未在乎下方的人多人少,他腳踩山石,一步一步往著爬著,越來越高,越來越高。
很快,一天就過去了。
太玄廣場之上的門人弟子卻不見散去,依舊津津有味地看著。
至於功過堂的長白長老,他卻是靜了下來,對於周圍門人弟子的異樣目光也絲豪不理睬,面無表情地看著向天台攀爬的身影,也不知道其心中究竟在想什麼。
再後來,此事傳入了幾脈掌峰耳里。
於是,羲易峰掌峰無塵上人來了,看了一陣,嘀咕了一聲,就走了。焚雲峰掌峰祝榮上人目露奇光的看了一會兒,也走了。再接著天符峰的妙符上人看了一陣,最後搖了搖頭,莫名地嘆息了一聲,走了。萬劍峰劍主來了,看著那道身影,最後露出了一副似是放心又是失望的奇怪表情。
七脈之中,千機峰掌峰威遠上人去人間看望髮妻,自無法到來。而長門太玄峰掌峰道清真人,乃是一宗之主,地位尊崇,自也不會被這等小事驚動,所以不會前來。除此之外,也只有凝香峰掌峰香主沒有到來。
長老白長對於四位掌峰的先後到來,沒有任何訝色,只是每一個掌峰前來的時候,他都要深深地注視,似想從他們臉上看出些什麼。
廣場上的太玄弟子對於幾位掌峰可就沒有這麼坦然了,紛紛猜測掌峰的意圖。可思來想去,都不能想出個所以然,最後也就不了了之,倒是對正攀爬天台的那道身影顯得越發的崇拜了。
第二天,第三,第四天相繼過去了。
在第五天的深夜,在兩百多圍觀的太玄弟子激動鼓勵聲中,那道身影消失在了九霄之上。
這晚,明月高懸,月華如水。
天台是什麼樣子?天台雲霧飄渺,行走如走在雲霧之中。
林晚風上了天台之後,先是一片怪石林立的石坡,石坡之後,是一片仙草藥田,田裡種滿各式各樣的發著光的美麗仙草。
「凝碧仙草,草長九葉,草葉如軟玉,九葉周圍青聚碧凝,所以又名聚青仙草。」他默默看著,然後目光陡然一亮。
霧氣飄蕩的仙草藥田裡,一株發著綠光仙草若隱若現,而它周圍的霧氣,也被它的光芒染成了青碧之色。
「就是它了。」
林晚風心中一喜,瞧著那一株仙草,只覺得它說不出的逗人歡喜,當即小心翼翼地走入了藥田裡,快步朝凝碧仙草行去。來到仙草之前,他極其小心的將其采出,裝入了一個木盒裡。
他將木盒用布繩系好,背在後背,望了一眼仿佛近在遲遲舉手可以觸摸的明月,懷著激動心情走出了藥田。
「你是何人,如此大膽,竟敢涉足禁地,偷盜仙草,快快從實召來。」
一道嘶啞艱澀的聲音,忽然傳來。
林晚風嚇了一跳,舉目而望,只見藥田周圍白霧忽然兇猛起來,只余近處一點的藥田還隱隱可見,至於遠處一些的,就看不清了,極目一片濃霧,白霧與天上明月相襯,倒也有另外一番美麗。不過林晚風卻是無心此處美景,他合拳拱手道:「在下乃千機峰弟子,無意冒犯,只想採集這一株凝碧仙草,還忘恕罪。」
暗處之人默然許久,道:「觀你修為,已用不上此仙草,你是用來送人的?」
林晚風點頭道:「是。」
「是個美麗少女罷?」暗處之人淡淡說道。
林晚風嘴角一動,訕訕地道:「是。」
黑暗之中,那人放聲大笑,道:「做得好,敢為紅顏犯禁,倒也頗有我當年風采。也罷,今日就放過於你,且送你下得天台。清通始初,太玄神法!」
一道明黃的光亮從濃霧之中激射而出,轉眼來到林晚風身前,他當即身體一翻,踩住了那一道明黃,明黃光亮疾馳而起,如一道天外流星,劃破太玄主峰上方的夜空。他低頭看著腳下,原來是一面三角形的明黃旗幟,上面繡有祥雲瑞霧,祥禽瑞獸,旗幟正中有「太玄」兩字。
「陣旗!」林晚風驚了一下。站在陣旗之上,體會著迎風破空之感,倒也無比愜意。
林晚風緊了緊背布,心中一陣感嘆,歷時五日,總算是一帆風順的採得了凝碧仙草,也算是對此行有了一個交待。
太玄廣場。
「你們看!」一個太玄弟子忽然指著上方那道明黃光亮驚聲說道。
眾人望去,緊緊盯著那一道耀眼的明黃光芒。明黃光芒轉眼就九霄之上飛旋而下,不多時,眾人已然能看到那一個站在旗上「藏頭蒙面」的瘦弱身影。
「他回來了!」
有弟子忽然高呼,接著又是一陣掌聲如潮的歡呼之聲。
這些弟子舉臂發出自內心的歡呼聲,似乎是為同門以身犯禁為紅顏的無上壯舉而喝彩,似乎也是為了呼喝一去不回的舊日時光,似乎是為了他們自己也有那麼一次年少輕狂。
明黃光芒從廣場上方一划而過,然後半會都不停留,就欲轉頭向天台回飛。
旗上林晚風見狀,身體一翻,自旗上往地面落下。
夜風急疾,吹得他一身黑衣激烈飄蕩,眾人看去,只覺到有一股令人心折的出眾風采。
只是,他落到了地面,眾人激動歡呼未盡之時,一道不失威嚴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功過堂執法弟子聽令!」
激動歡呼之聲嘎然而止,眾人帶著幾分懼色地望著那一個從太玄弟子讓出的通道走進來的臉色陰沉的老者,正是長白長老。太玄弟子對這長白長老又懼又驚,在那個尚不知其身份的同門攀登天台的這五日,這長白長老竟也守了五日,如此可見其捍護太玄法令之決心。只是,眾人對這個以身犯禁為紅顏的同門極是佩服的,如今聽到長白長老的法令,一時都沉默下來,其中包圍功過堂的執法弟子。
長白長老見周圍無人應聲,氣得怒目圓瞪,怒道:「怎麼,都想造反了不成?難道想我將你們一一逐出師門不成?」
太玄門人弟子紛紛相視,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無奈,一片沉默聲中,終有太玄弟子當先握緊了手中「辟邪」制式仙劍。
「各位師兄!」林晚風對四周抱拳,朗聲道:「師弟我攀登天台禁地,雖不為己,但終究是以身犯禁,壞我師門禁令,理應受罰。各位師兄不必手下留情,否則倒顯嬌情,讓師弟我看不起了。」
周圍一名接一名的太玄弟子握緊了手中仙劍,一道道光芒自仙劍上亮起,布滿整個仙劍劍身。
長白長老見時機已到,舉手大喝道:「功過堂執法弟子聽令!」
「嗆啷——」
太玄弟子之中,有四十人齊齊舉劍向天,頓時一片耀眼光芒。這些人都是刑堂的執法弟子,而且都是法初九重的修為。
「此人身闖天台禁地,壞我師門禁令,故此,我宣布施以太玄十刑中第五刑『長廊劍陣』!」長白長老將高舉的手臂一划,朗聲說道。
「什麼——」
一些太玄弟子大驚失色,便是執法弟子也都露出了驚色,不過他們沒多少遲疑,齊齊應道:「是!」
四十人身影躥動,在林晚風身前擺出了一個長長的劍陣。這劍陣並沒有多麼高深玄妙,就是四十人豎直排開成一條長廊,然後兩兩相對,擺出出劍架勢均,劍指中央,受罰的人從中間通過受劍氣擊身之苦。這個劍陣不是殺敵或困敵用,而是用以懲戒,在功過堂里,算是比較兇狠的刑法了。
長廊劍陣盡頭,長白長老長身而立,威嚴地看著林晚風,道:「你還有什麼話要說麼?」
林晚風拱了拱手,道:「長白師叔,弟子有一個不請之請,不知當講不當講。」
「既是不請之請,那就……」長白長老很想說「既是不請之請,那就不用講了」,但看到長廊劍陣對面那個蒙面弟子仿佛星辰一般的明亮眼神,沒由來的改了口,接著道:「但說無妨!」
林晚風小心翼翼地,極是溫柔地解開了背布,取出了裝有凝碧仙草的木盒,道:「未免受罰時將此損壞,請允許弟子尋一名師兄,將此等物轉交給凝香峰葉婉柔師姐。」
長白長老沉默了一下,緩緩地道:「准!」
林晚風舉目望向劍陣之外,一眼看到了太玄弟子之前一名萬劍峰的師兄,當即拱手笑道:「郝仁師兄,有勞了!」
郝仁緊緊地注視著他,看了片刻,莫名地嘆了一口氣,道:「有你這等情敵對手,我忽然很高興,也很傷心,只是你蒙著臉讓我不知道對手是誰,倒讓我害怕了,真想一睹貴顏啊。」
「呵呵。」林晚風一聲苦笑,將木盒拋向郝仁,轉身看著長白長老,拱手道:「長白師叔,弟子還有一個不請之請。」
長白長老身體一個趔趄,氣得咬牙切齒,道:「你有完沒完?到底有幾個不請之請?」
林晚風乾笑了一聲,舉起一根手指,弱弱地道:「啟稟長白師叔,弟子只有這一個不請之請了。」
長白長老狠狠一甩衣袖,怒喝道:「講!」
「弟子請求受罰時不必取下面巾。」
長白長老看著那雙明眸,忽然嘆了一口氣,道:「准!」
太玄弟子站在劍陣之外,只見那身影緊緊地系了系面巾,然後昂然走入「長廊劍陣」之中,忽聽得那人高聲唱道:「夜色茫茫,月如盤。月下,寂寞無言,誰借情思紙?寫我如海的思念。劍陣淒冷,心卻暖。心上,相思不斷,無悔天台行,如果重來亦不變……」
這歌聲並不動聽,卻在長廊劍陣之前自有一股真性真情流露而出。
眾人但見夜空之下,劍陣之前,那人瘦弱的身影,帶著幾分痴心與不悔,迎向第一輪劍氣劍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