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只見這些紅衣小人同時仰天嘶吼起來,它們原本白嫩嫩可愛的臉蛋在嘶吼中變形,顏色變得灰暗,表情更是變得猙獰無比。
它們張口,露出滿嘴鋒利的獠牙,竟是在瞬間從天真爛漫的小孩子變成鬼怪般猙獰凶厲的妖童。
「啊!」張乘雲大叫一聲,將手中精物丟出,正想逃跑,只見那無數精物變化的小童已從一棵棵樹上飛躍而來,在空中化出無數紅色光線,匯聚成一片紅光直衝天際。
下一刻只見張乘雲身上已掛滿了紅色小人。
張乘雲身上靈光一閃,已是動用了護罩,只是這些小人卻絲毫不管,趴在護罩上一口一個地咬下去,無形的護罩在它們的利齒下竟變得有形跡般,被咬得班班駁駁,轉眼就化光消散。
不等張乘雲用出第二個護罩,這些小人已紛紛咬在他身上,痛得他拼命地拍打,只是這些小東西何其之多,只一咬住便不鬆口。
砰砰砰聲響中,幾個小人被他打飛,每一個的口中竟都還銜著一大塊的肉,它們貪婪咀嚼著,就象是在吞吃世間最美好的食物。
精物嗜血!
而那些小人空出的地方轉眼就被新的小精物填補上,它們拼命撕咬著,從張乘雲身上扯下一塊又一塊的皮肉,張乘雲拼命呼喊著:「師妹快幫……」
他沒有喊下去,因為就在他張口之際,一隻精物已直接撲入他的口中,咬住了他的舌頭。
儘管張乘雲第一時間閉嘴,將那精物一口咬成兩截,他的舌頭卻也被咬斷。
「嗚……嗚……」張乘雲拼命地向著林外衝去,他想要擺脫這些恐怖精物,但是更多的精物蜂擁而來,幾乎將他暴露在外的每一處地方都擠滿,甚至連他的命根子都掛著一隻小人,一口一口不停地向上吞噬。
他越走越慢,全身上下每一處地方都在飈血,部分地方更是已現白骨。
這一幕看得唐劫和那叫婉兒的女學子都是心頭驚悸,卻誰都沒動,只是死死盯著張乘雲。
此時他們都已認出這是何物。
蜂果精!
一種非常獨特的群生精物。
這種精物的實力並不強,也沒多少成長潛力,它們最大的問題就是數量特別多,一旦成精往往就是一片。
而且這種精物戰鬥時有個明顯特點,就是只要其他目標沒有對自己發起攻擊,就絕不動手,而是傾盡全力只攻擊一點,且死戰不休。
這是弱小生靈在千萬年來的生命演化中形成的智慧,它們深知憑藉自己的力量,難以對抗一些強大的存在,唯一可以仰仗的就是不死不休的死戰風格。
正因此,蜂果精的戰鬥特點歷來是纏住一個就不放手。
哪怕這裡有一群學子可以掃蕩這片果林,但只要有任何一個學子被蜂果精纏上,便幾無幸理,這也就使得想打它們注意的修者,必須事先掂量一番,做好死人的準備,且別指望能得到什麼好處。
正是憑藉這種具有威懾性的作戰方式,蜂果精才能存在至今。
也同樣因為這個原因,唐劫和那女學子都不急於逃跑,他們知道只要自己不出手,蜂果精絕不會主動攻擊他們。
這刻在走出十餘步後,張乘雲終於重重倒了下去,再不動彈。
那些小人還在他身上瘋狂肆虐著,啃咬著,片刻後啃到只剩下一副白色骨架,這才紛紛退去,又回到了林中,化成紅果悠悠蕩著。
自始至終沒看過那女學子一眼。
看到紅潮消散,那女學子這才冷哼一聲:「自以為有兩下子的蠢貨,空有實力而無見識,你不死誰死?」
說著已婷婷走過去,揀起那骨架旁的芥子袋,往身上藏去。
感情她是圖謀這張乘雲的芥子袋,所以故意要他死。
唐劫心中微動,正要出手結果了這陰險女學子的命,沒想到那女人抓到芥子袋後卻猛地向後退了幾步,向四周看了看,隨後一個提氣縱身,向著遠處奔去,卻是機警無比。
看著那女學子跑掉,唐劫搖搖頭走了出來。
他雖然可以去追殺對方,不過無回谷的冒險才剛剛開始,實在沒必要這麼心急的自相殘殺,當務之急還是先確定自己所在的位置,找到衛天沖再說。
繞過那片樹林繼續前行,唐劫來到一處水潭邊。
那潭水清澈,中央還漂浮著幾朵荷葉,四周圍靜悄悄的不見一絲動靜。
唐劫正想觀察一下,小老虎卻早已憋不住的沖向水潭。
「寶兒!」唐劫一下沒攔住,小虎已對著水潭喝起水來,感情是渴了。唐劫原本擔心那潭水有毒,這刻見它一口氣喝了不少,卻也沒事,便不在阻止,正想也上去喝幾口時,就見水下隱約有什麼影子浮動。
他心中警意大生,立知不妙,猛地撲過去抱住小虎就是一個翻滾。
於此同時潭中已竄出一道巨大黑影,正撲在空處,赫然是一條巨鱷。
那巨鱷一擊扑空,猛地翻轉身,粗大的尾巴已向著一人一虎砸下。
唐劫翻掌一拍地面躍起,帶著小虎躲過這一尾,同是飛起一腳踢在那鱷魚頭部,卻是如中金石一般,那鱷魚晃都不晃一下,反而轉頭對著唐劫的腳一口咬去。
好在唐劫收腳快,否則一隻腳多半保不住。
這一下拼鬥誰都沒占著便宜,一人一鱷已呈對峙之勢,唐劫這才發現這隻通體鱷魚皆黑,體長至少十餘米,全身鱗甲更是如岩石般披在身上,一對鱷目冰冷無情地看著他,似是在欣賞自己的晚餐。
「通靈……中品。」唐劫喃喃道,揉了揉自己的腳。
剛才那一腳沒能傷到這妖鱷不說,反到震得他自己腳生疼,雖然他沒動用無相金身等手段,可以其鱗甲之堅硬也至少得是中品妖獸才能擁有的。
這刻小虎似是知道自己闖了禍,嚇得把頭縮在唐劫懷裡不敢動,唐劫看看那妖鱷,掂量了一下,覺得自己應當可以對付,便將小虎放在一旁,抽出斷腸刀道:「乖寶兒不許亂跑,看哥哥殺了這臭鱷魚請你吃烤鱷肉。」
妖鱷在妖獸中也算是奇葩類的存在,戰士的體魄,刺客的作戰風格,無論力量速度防禦攻擊都極為可觀,再加上是中品妖獸,實力更強,一般的學子碰到也要掂量掂量。
唐劫卻不在意,一年前他碰到中品妖獸還只有落跑的份,如今再見,卻已不放在心中。
那妖鱷見唐劫抽刀,嘶吼一聲,後蹄一踏,巨大的身體已再度衝來。
它雖體形巨大,這衝刺速度卻當真不慢,一張巨口這刻對著唐劫咬下,唐劫身形一轉,斷腸刀已劃出一道犀利鋒芒,砍在那妖鱷鱗甲上,發出鏗的金鐵交鳴之聲。
巨大的鱷尾橫掃而至,唐劫躍起避開,就在躲過這一擊的同時,那妖鱷突地一轉頭,水潭邊已暴射出三道水箭。
舉凡妖獸多會法術,只是視天賦不同而有所差別,這刻水箭噴出,唐劫不及閃避,只能發動凝水罩強行抗住水箭,身形立時受阻,那妖鱷已騰空躍起,龐大的身軀如山一般壓向唐劫。
「吼!」一人一鱷在這刻同時發出暴怒的吼叫,斷腸刀迎斬妖鱷,斬風對鱷頭,只聽轟然巨響,唐劫飛退,虎口處已被震出一道血跡,那妖鱷也翻滾著落地,頭部一到血線流下。
這一交手兩敗具傷,那妖鱷憤怒已極,剛一落地就再度對著唐劫衝去。它仗著全身披甲的優勢,防禦驚人,絲毫無懼唐劫的攻擊。
唐劫看著這大傢伙四蹄翻動的衝過來,心中默算了一下,知道僅憑斷腸刀要想干翻這傢伙,做是能做到,但沒個百八十刀怕是不夠。不說要消耗多少靈氣體力,單是那滿身的鱗甲怕都要折損不少。因此也不拖時間,手腕一翻,一把金刀已赫然在手,在空中擦出一抹金光,直掠妖鱷頭部。
那妖鱷仗著自己皮堅執銳,防禦無雙,因此也不閃避,只聽撲的輕響,金刀沒入妖鱷頭頂,如入無般已將那妖鱷的腦袋整個扎透,將其釘於地面。
妖鱷沒想到會受此重創,狂嚎著跳起,巨大的身軀已如風一般旋轉起來,粗長的鱷尾更是瘋狂扑打在周邊碎石上,如碾豆腐渣般碾成齏粉,瞬間在原地開出一個大坑。
奈何它力量再大,打不著人也沒用,唐劫遠遠看著這貨發威,連動都不動一下。
這妖鱷生命力也當真強韌,掙扎了半天依然不死,唐劫不耐煩,對著妖鱷腦部傷口又打出幾記元氣針,妖鱷這才停止翻滾,在地上最後抽蹴著。
看著妖鱷就這樣走向死亡,唐劫悠然道:「最喜歡肉盾型的對手。」
一刀將鱷頭斬下,唐劫將鱷頭丟給小虎:「吃吧,這是你的。」
妖獸血肉最是滋補,小虎已撲上來狂啃不已。它咬不動那堅硬鱗甲,便直接從頸腔中開始吃,很快就把自己半個身子都埋進鱷頭裡,唐劫看得發笑,也不管它,自顧自剝那妖鱷鱗甲,又將這上面的血肉一塊塊剝下。
這些肉不耐久藏,就算是放在芥子袋中也會漸漸消散靈氣,總算有小虎在,到是不擔心浪費的問題。
待到將妖鱷分割完畢,已是好半天過去,唐劫收拾好正要再走,眼光一撇,卻看到水潭中幾株黑色小草正在隨風舞動。
「烏潭草?」唐劫低呼。
那不正是戚少名尋找的烏潭草嗎?
這種靈植只生長在水潭中,通體烏黑,以水照影,自動具有分裂能力,若以之入藥,對於修煉幻影分身類的法術有極大幫助。眼前的烏潭草看起來有四株,其實只有一株,其餘皆是照影而生。
唐劫剛才殺死的妖鱷應當就是守護這烏潭草的了,如今妖鱷既死,烏潭草便自動現形,既如此唐劫也不客氣,手中金線一卷,已將那幾株烏潭草卷了過來。
那烏潭草離了水面,其中三株立時消失,殘影附於主株內,影影綽綽閃動出三個虛影。
唐劫小心取出一個玉盒,將烏潭草收起。
這玉盒是採藥必備之物,學子們到是大多有所準備。
收了烏潭草,唐劫這才帶著小虎繼續前行,只是一直走到入夜,也沒能確定自己的位置。至於衛天沖那邊,有伊伊在,到也沒遇到什麼危險,偶爾碰到一兩隻妖獸,打不過也能逃掉。
值得注意的是,衛天沖遇到了兩名學子,在見到衛天沖後,先是假意要聯手,背地卻突施殺手。好在伊伊謹慎,及時用幻陣困住對方,衛天沖這才成功逃掉。
這一經歷的後果使得衛天沖再不敢輕易相信任何人,只能苦盼唐劫趕快找到自己。
對此唐劫也只能嘆息。
無回谷的世界與外界再不相同,沒有了門派,學院,法律,規章的約束,一些人便開始變得張揚,肆無忌憚,甚至於瘋狂起來。
他們不僅獵獸,也獵人,弱肉強食從本質突破到表象,許多人就連那一層遮羞布都不要了。
三十天冒險,才第一天就出現這種事,唐劫完全可以想像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情況——無回谷試煉,是豐收之煉,也是血浴之煉。
從這裡開始,學子們才真正接觸到修界險惡,許多曾經的美好,同學的情誼,也註定將漸漸遠去。
想到這,唐劫不由又回想起當初萬泉城中,酒樓之上,學子們舉杯共飲,豪言壯語的情景。
「恰同學少年,意氣風發……終不過流水一場夢一場。」靠在一棵老樹上,唐劫悠悠嘆道,不由地又看向小虎,這小東西吃的肚皮圓滾滾的,這刻正偎依在唐劫腳下酣睡。
今日的年少懵懂總會被殘酷現實所取代,真不知將來它血脈甦醒之後,又會如何?
小虎不知唐劫惆悵,只覺得有什麼東西撫摩自己,甚是溫暖,便朦朧著眼睛爬進唐劫懷裡繼續睡。
唐劫看著小虎,笑了笑,也閉上眼睛,默轉周天,吐納呼吸,很快進入修煉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