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一千年的時光,雲渺突然懂得了少年時,那情竇初開時千迴百轉的羞澀。
夜雨滴嗒,孤單寂寞。這種陌生的情緒,突然爬上了雲渺的心頭,飄零的淒楚,讓她更加懷念起在天啟城的日子。
這時,一陣幽咽的琴聲突然似有若無地傳來,和著夜雨,有一種說不出的憂傷。
這裡居然有人彈琴?雲渺被這琴聲深深地吸引,不由得推開家門,循著琴聲走去。
琴聲是從人們用餐的大廳里傳來的,雲渺看到剛剛她在村口遇到的那個男人,此刻正坐在大廳里,怡然自得地彈著一張古琴。
他的長髮在明亮的燈火中泛著金色的光澤,看見雲渺來了,他的臉泛起了一抹魅惑眾生的微笑,那雙海一樣深沉的藍眼睛裡流露出奪人心魄的光彩。
雲渺怯了,她害怕這個人,害怕他那種致命的吸引。
可是,沒容她開口,眼前的這個男人就開口了:「你剛剛為什麼要離開這裡呢?」
「這裡的人從來都不問為什麼的。」
「所以你不喜歡這裡,想要離開。」男人笑了笑,居然帶出了一絲小小的得意。
「這裡其實很好的,安靜恬淡,不急不躁,樂安天命。」雲渺似乎是在解釋著什麼。
「這裡的人不學習、不思考、不成長、不進步。」
「這個人怎麼可以知道得這麼清楚,難道他會讀心術嗎?」雲渺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暗暗想道。
見雲渺沒有回答,男人沒有再說下去,只是低下頭,輕撫琴弦,雲渺就覺得自己的心神,隨著這琴聲微微地一盪。
「也許只是因為我更喜歡孤獨一些的生活吧。」雲渺沉默了一下還是說出自己的答案。
「離群索居者,不是野獸,便是神明。」男人很隨意地說道。
「只是覺得在村子裡,整天面對的都是片斷與人群,只有孤單冥想的時候,才能夠面對整體與萬物之源,才可以與世界融合,產生天人合一的一體感,才能與存在本身交談。」雲渺如實答道。
「那真是種神聖而美妙的感覺,我妒嫉你的孤獨。」男人又笑了,雲渺則垂下了眼睛。
「只可惜錯過了通天徹地柱。」
「通天徹地柱,只有肯等,總會出現的。」男人很輕鬆地說道。
「你好像對這裡很了解的樣子。」
「當然了解,我也是從這裡出去,又返回來了,剛剛向你問題,只是找一個搭訕的藉口,幸虧這柱子出現的及時,否則,我是不是就要與你失之交臂了呢?對了,美女,你叫什麼名字啊!」男人的眼裡忽地閃過一串亮星。
雲渺的腦子忽然亂了,一個清脆的聲音,穿透無涯的時光與無際的荒野,歡快地響起:「哈哈,聰明,你叫什麼名字啊?」
「雲渺。」雲渺下意識地說道,她自己也弄不明白,這一聲是在回答誰。
「雲渺,感覺很高冷啊!我叫朗一諾,你要記住這個名字啊!」朗一諾有些霸道地說道。
「哦,你的曲子很好聽,那現在我要回去了。」雲渺忽然很想離開這裡,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要逃避什麼。
「沒問題,我用音樂送你回去,明天我去找你,我們一起種冬小麥!」朗一諾大大方方地說道。
雲渺沒有再說什麼,頂著小雨轉身走了。
她身後的朗一諾,忍不住深深地嗅了一下周圍的空氣,悄悄地亮出一對犬牙,吞了吞口水。
當初喝到雲渺的鮮血時,所產生的悸動感覺再一次襲上心頭,早已死寂的心臟,忽然出現了躍動的幻覺,而岩石般堅硬枯燥的身體,也忽然出現了飄逸的靈光。
或者,這真是一個可以再造靈魂的女人呢?朗一諾的眼裡閃過一絲希望,悄悄地從懷裡掏出一個羊皮畫卷,小心地展開,畫面上一個年輕俏麗的女人,正微微地笑,這女人居然與雲渺長得一模一樣。
過了很久,朗一諾才從畫面上移開眼睛,對著地面說道:「出來吧,藏了這麼久,也真是辛苦你了!」
話音未落,一隻穿山甲已經笨拙地從地下鑽了出來。瓮聲瓮氣地說道:「師弟的金禾穀果然名不虛傳啊,內松外緊,滴水不漏!」
「可是金面人江尋還是潛到這裡來了。」朗一諾的聲音里透著一絲不悅。
「多虧了穿山甲這厚實的身體。」江尋裝傻,故意忽略了朗一諾的不滿。
「你居然還活著,為什麼要潛到這裡來?我這金禾穀要失去安寧了。」朗一諾索性將話挑明。
「整個萬象大陸也許都不會再有平靜了。通靈派的鎮山之寶噬魂玉不見了,李明達功力突然暴漲,只怕這裡面有所關聯啊。」江尋聲音沉重的說道。
「噬魂之玉不見了?沒有隨著迷津一起毀掉嗎?」朗一諾問道。
「我可以感受到噬魂之玉的存在,它沒有被毀掉。」江尋的回答十分肯定。
「那它現在在哪裡?」朗一諾皺起了眉頭。
「在靈泉谷。你不是會讀心嗎?直接讀就可以了,何必還要一一地問呢!」江尋忽然有些不耐煩,他不願說起那不堪回首的日子。
「我只對感興趣的人才施用讀心術,你還是算了吧。」朗一諾說著搖了搖頭。
「好吧,當初通靈村一戰我僥倖逃脫。金禾俗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療傷之地,如果師弟不能相容,我可以馬上離開。」江尋感到自尊心受到了損傷,以退為進地說道。
這個穿山甲原來正是莫與的大弟子江尋,當初通靈村一戰,被李明達刺死之後,利用寄魂秘術,將元神附在穿山甲的身上,才得以逃離,而今歷盡艱難,終於逃到了金禾穀。
「還以為金禾穀會成為萬象大陸最後一塊淨土呢!」朗一諾口氣中帶著遺憾。
「金禾穀對你來說也許是塊淨土,但是我覺得這裡其實不過是一個人血供應場罷了,也許應該說是你的私人牧場!而且是一個選優除劣的
牧場」江尋毫不客氣地說道。「那又怎麼樣,只要有生命,就會有競爭,有競爭就不會有平等,優勝劣汰本身就是自然法則。我為他們創造了舒適安逸的生活條件,這裡絕大多數人,只要安守本份,就會安然生活到老,這裡比起外面的艱難生活,不知要好上多少倍,定期取血,換取安逸的生活,對他們來說只不過是等價交換罷了。」朗一諾說得理直氣壯。xh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