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絨絨當時腦子就炸了。
墜崖,遇險,進洞,救人——這妥妥兒的是武俠小說主角巧遇世外高人、白撿絕世秘笈的橋段啊!
就說她是主角吧?就說她該有光環嘛!難怪穿越以來一直沒見什麼逆天大神來收徒傳功,原來是在這裡等著她啊!
蘇絨絨趕緊收斂了合不攏嘴的傻笑,花了五分鐘調整心情,擺出自認為最嚴肅正經的神情,清咳一聲,然後鄭重地把草垛下那人刨了出來。
然而,當神識在那人臉上掃過的一瞬,她就怔住了。
夢想是美好的,現實是荒蕪的,這裡沒有大神,沒有高人,最狗血的是,這人她還認識——鍾荇,弈琅門有名的臭脾氣學霸,幾天前還與她在求道堂辯論過。
記得鍾荇說過休沐期間有任務,聯想到剛才那頭不明原因暴怒的熊,一切都大白了,看來她抓到了罪魁禍首。蘇絨絨氣不打一處來,乾脆把鍾荇往草垛上一摔。
鍾荇也不知道遭遇了什麼,雖然身上沒有外傷,卻兀自昏迷不醒。
閒極無聊,蘇絨絨只得例行打坐,自查和鞏固經絡。
約莫過了兩個小時,洞口處傳來些許噼里啪啦聲,堵門的石堆上有一些碎石鬆動滑落,又過了幾分鐘,洞口居然傳來一陣巨大的爆破響聲,震得整個山洞都在晃蕩。
接著,就在蘇絨絨驚愕的注視中,爆炸聲一陣趕著一陣,碎石堆震動不已,居然硬生生被炸出一個一人高的口子來。
灰白的雪光投射進來,一個熟悉的人影迫不及待地鑽進洞來:「絨絨!絨絨你沒事吧?」
「紅綾?」蘇絨絨詫異,轉眼就被激動的紅綾抱了個滿懷。
「蘇道友,陸道友,你們都還好嗎?」徐亦陽、程沐白、王婧武三人緊隨其後鑽進來,臨時小隊居然人齊了。
紅綾見蘇絨絨疑惑,不等她開口就解釋道:「你們離開後不久就下雪了,我來尋你們回去,正好聽到塌方的響聲,猜想你們被困在這裡,就趕回營地與大家商量營救你們。剛才來的時候,正好有一隻雲紋穿山甲刨開了不少堵路的石塊,王婧武就乾脆用爆破符,炸山進來了。」
蘇絨絨點頭,挨個道謝,想起那隻雲紋穿山甲應該是蟲王的傑作,也不知道它現在躲哪裡去了。
不料這邊沒說上幾句,洞頂上又傳來一陣低沉的轟鳴聲,這聲音越來越大,很快整個山洞都顫抖起來。
「你們布置的爆破符還在炸山?」蘇絨絨不由問道。
王婧武下意識就否決了:「怎麼可能,我們都進洞了。」
眾人面面相覷,一片茫然。徐奕陽見狀,便抬腳朝洞口走:「我出去看看。」
「別動。」
一個突兀的聲音止住了他的腳步,同時一柄飛刀擦著他的耳畔疾射而過,迎擊上他正前方的一團黑影。
咻——砰啪啪!
一片飛濺的碎石擦過徐奕陽的臉頰,帶起一絲血痕,他這才發現與飛刀相撞的是一塊從頭頂落下的大石頭,倘若他剛才往前多走一步,此刻必定頭破血流,一時心中後怕,站著就不敢動了。
「陸泊你醒了?」
「陸大哥好身手!」
蘇絨絨與王婧武同時叫起來,陸泊卻沒有時間回應他們,他躍身前沖,同時袖袍里接連飛出三柄飛刀,擊破三塊洞頂落石,然後一把扯住嚇呆了的徐奕陽,迅速往回拖。
「往洞穴深處走,山要崩了!」陸泊拽著徐奕陽躲過一塊落石,大聲警告。
程沐白等人反應過來,趕緊互相掩護著往裡跑,身上有什麼防禦法器的,這會兒都爭相開啟。
這個熊洞呈長橢圓形,最深處便是裂地黑棕熊冬眠的草垛子,六個人加上昏迷的鐘荇,在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背靠背蹲在草垛子上,躲在彼此層疊的靈力防禦罩當中,忐忑地等待這場災難過去。
這場山搖地動的轟鳴崩塌持續了二十多分鐘,才漸漸緩和下來,眾人一直等到頭頂不再有大石塊滾落了,才戰戰兢兢站起來,查看四周情況。
在朦朧的月光石照耀下,能瞧見原本挺寬敞的熊洞,崩塌了一大半,大小石塊層層堆積,僅餘草垛子周圍的一小片空間尚算乾淨。
陸泊在原本的洞口方向摸索了一陣,凝神感應空氣流動,最終下了遇難定論:「王婧武的爆破符炸偏了,傷了山脊承重梁,這一面的山麓崩塌嚴重,從這裡到洞口的十米之內,都被山岩落石封住,這條路已經行不通了。」
洞內一陣尷尬的沉默,幾個少年本是好心救人,卻不料行事魯莽,做了一回豬隊友,連有心安慰的蘇絨絨都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而陸泊還在繼續做受災報告:「所幸落石形狀不規整,留下了一些氣孔,短時間內不至於窒息;可是如果這場雪一直下,當積雪填滿石縫氣孔,這洞內就再無生機了。」
這一下,眾人的尷尬直接被憂愁取代了,小夥伴們不約而同打量起這僅剩的四十平米空間。這一段是熊洞最深處,到了草垛周圍漸寬,呈現一個「凸」字形狀。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山崩加大雪,現在的情況比之前更困難了,十米岩石封鎖,人多氧氣少,就算小蟲王不休不眠地挖石開山,也不一定來得及救出他們了。
紅綾當即就蒼白了臉色,緩緩坐倒在草垛上出神。王婧武想到自己本該擁有的美好人生,可能就要戛然而止在這無人知曉的山洞裡,也是慌亂不已。徐奕陽倒還算冷靜,與程沐白低聲商談,清點目前手頭所剩的籌碼。
不久前還是激動人心的會師氣氛,徹底清冷下來。
蘇絨絨的眉頭皺了又皺,比起恐慌,她心中更多的是一種荒唐的感覺,難道她這趟從一個刀尖到另一個刀尖的穿越之旅,就要這麼結束了?她現在甚至還沒築基,這遊戲就要GG了?①
雖然知道所謂的主角光環都特麼是瞎扯,不過成王敗寇而已,但是蘇絨絨直覺自己就算倒下,也不會是在這個地方。
抱著這種想法,她的語調倒是很平靜:「陸泊,你有什麼對策嗎?」
陸泊一直在四周洞壁上摸索敲打,聽她這話,倒是笑了:「你覺得我會有對策?」
蘇絨絨也笑了:「不知道,但就是覺得這還不是我們的死期。」
陸泊眉眼微微舒展,笑著反問她:「怎麼,曾經在傀儡蟲洞裡恐懼彷徨的蘇小姐,現在已經不懼怕絕境了?」
蘇絨絨搖了搖頭說:「不是不怕,而是這種困境經歷多了,莫名地就鎮定了,畢竟這麼多次生死邊緣,我們都挺過來了不是麼?這個山洞看起來無路可遁,但是我與你都還完好健全,在拼到昏死傀儡蟲穴那般的絕境之前,我覺得我們還是有很多事情可以嘗試的。」
陸泊眼中隱有笑意,蘇絨絨這番話與他的思維方式倒是不謀而合,不過不知為什麼,平日裡寡言少語的他,現在莫名地想刺她一下:「別忘了,我們還處在三個月的身體調養期內,比不得傀儡蟲穴的隨意賣命了。」
提到這個,蘇絨絨也是嘆了一口氣:「可不是嘛,這次你昏迷,我都不敢給你餵太多丹藥,免得回頭被清機子嘮叨。你是常年獨來獨往,不知道清機子那人有多囉嗦,他一認真起來,話頭簡直沒完沒了,根本停不下來!尤其每次一提起我倆的內傷,清機子就恨不得拿拂塵掃我的頭……」
陸泊眼角彎彎,卻任由她叨念,轉過了身繼續敲打石壁。
蘇絨絨打量著這個出生入死多次的隊友背影,感受著他的一點點改變,輕聲低語道:「你也變了,當年在荒草地無言等死的你,現如今也會在意關乎未來的三月調養約定了。」
陸泊身子一頓。
蘇絨絨微笑著,用更低的聲音輕輕嘆:「你知道嗎,我總覺得,如果我們在一起,就可以創造很多很多的奇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