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空間,凌寧抬起頭,昏黃的光線下仿佛那慵懶迷人的少女依然漂浮在空中。赤裸白皙的腳丫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半睜半合的雙眸中射出某種難言的意味。回想起她的目光,似乎夾帶著太多太多的情感,但當時他卻沒能明白,現在想想,或許那目光中隱隱有背叛的意味,那是源自一種恨意,那是恨意嗎?到了此刻,他都不能完全確定。
她不在了,這一切都是他的幻覺。源空間中空蕩蕩的,除了那緊閉的漆黑大門外,什麼都沒有。
凌寧看著眼前的這座漆黑大門,不自覺地將手按在上面,一種冰冷的寒意順著手掌傳遍全身。他知道這扇大門之後是無盡的黑暗,是令人窒息的冷,但如果放宮主出來,她會原諒他嗎?雖然他沒有上一世的記憶,但他還是能感受到他們之間一定發生過什麼。他不能保證下一次宮主是否還會背叛他,這一次犧牲的是夕霏,那麼下一次犧牲的又是誰呢?他不敢冒險。
睜開眼睛,黑暗中點綴著稀稀疏疏的藍色光斑,說不上好看,但至少沒那麼淒涼。他躺在沙灘上,冰冷的海水一遍遍將他的雙足浸濕。四周一片漆黑,只是地上生長著大片大片發出淡黃色光芒的菌子,將四周照亮了不少。
「這是什麼地方?詩晴」
他四處張望著夏詩晴的蹤跡,忽然在不遠處的沙灘上發現一名少女。他連忙奔過去將少女抱在懷中。
「詩晴?」
少女雙目緊閉,臉色像是白紙一樣,但她並不是夏詩晴。凌寧心中微微失望,但見少女身體還有溫熱,連忙拍了拍她的臉頰。
少女「嚶嚀」一聲醒了過來,微微張嘴似乎在說什麼。凌寧將臉靠上去想聽聽她說什麼,驀然間,少女睜大雙眼,雙手用力一按他的頭,兩人的嘴就這樣親在了一起!
凌寧嚇了一跳,不明白少女想要做什麼。但下一刻,一條滑膩宛如泥鰍一般的冰冷物體迅速插入他的嘴中,直入他的喉嚨,直插他的氣管!
凌寧大驚失色,連忙用力掰開少女的頭,但這少女全身驀然爆發出一股怪力,竟將他死死抱住動彈不得。同時,口中宛如吸盤一般將他緊緊吸住,感受著她口中那滑膩的物體沿著氣管直插入更深的地方,他的喉嚨如火一般疼痛,他想劇烈地咳嗽,卻咳不出聲,本想調集體內真元,不料真元竟如同鉛水一般運轉不動,他立馬意識到這裡有某種強大的結界,將真元封住了!
那口中的物體開始拼命攪動,就好像要將他的內臟一股腦地攪碎然後揪出來一般!他的內臟可沒肉體那樣強橫,緊急關頭他運足了力氣,用力一咬!
「噗!」
少女如蛇一般的舌頭被咬斷了!如墨水般的污血四處飛濺,血腥惡臭充滿了他的口鼻。少女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著,終於鬆開緊箍住他後腦的手,最後耗盡力氣癱軟在地上不再動彈了。
危機並沒有解除,那滑膩的舌頭像是活的一般還在繼續朝他的喉嚨深處鑽,驚慌之下他用手扣了好幾次竟因為太滑沒有揪住,眼見舌頭就要鑽入他的肚子,眼前驀然身影一閃,接著下巴被人死死捏住,隨著一聲「別動!」那人手中精光一閃,接著飛快地插入他的嘴中!
下一刻,一條長長的舌頭被「挑」了出來,他只感覺有什麼東西迅速地從喉嚨里「滑」出,那種感覺實在是令人一言難盡。
凌寧趴在地上不受控制地劇烈嘔吐咳嗽,瞥眼看去,地上赫然有一條長長的舌頭被一根鋼針釘在地上!這條舌頭宛如大了十幾倍的蛇信子,舌尖是一樣的分叉,不住彎曲扭動。一想到被這麼噁心的東西插入了喉嚨,他幾乎要將膽汁都吐出來。
「好了,好了,你不要緊吧。」夏詩晴拍著他的背心,好生安慰。
「詩詩晴謝嘔謝了」凌寧努力抑制住胃部的痙攣,平復了好一會兒。
「那那是什麼東西?她真的是人嗎?」凌寧驚魂未定道。
夏詩晴搖頭道:「你問我她是不是人我也沒辦法回答你,只是這裡有很多這種怪物,你要小心點兒。」
「這裡是是什麼地方?」
「我也不知道,咱們應該是被海底的漩渦吸進來的。」
「這裡就是你想帶我來的地方嗎?」
夏詩晴點點頭,道:「應該是這裡沒錯了。快走吧,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這時四周響起密密麻麻的腳步聲,凌寧抬頭一看,不知不覺間兩人已經被無數人影包圍了,這些人的長相和地上的屍體一模一樣,只是她們行動怪異仿佛行屍走肉,身上有著不同程度的腐爛。奇特的是,這些行屍一般的少女多數都帶著殘疾,不是少了條胳膊就是少了條腿,或者是少了眼睛。
「這些是是什麼怪物?」
「不清楚,這裡全是這種怪物,雖然不是很難對付,但數量眾多,還是要小心應對。」言罷,夏詩晴手持長劍率先殺了過去,很快便響起一陣痛苦的嘶吼。
凌寧雖然不明所以,但也飛身沖了上去。好在這些「行屍走肉」修為很淺,根本不是兩人的對手,紛紛退敗。兩人就像是龍捲風般不停移動,所到之處敵人紛紛倒地。但這些行屍的數量實在太多,時間一久兩人難免吃不消,只好朝著深處行屍較少的方向一路衝殺,最終,在一艘巨大的樓船前停下。
兩人躍上甲板,下面那些行屍竟不再追逐,似乎在忌憚著什麼。
兩人暫且放下那些行屍,開始四下打量起這艘樓船。樓船一共分三層,不知道經過了多少歲月已經變得破敗不堪,綠色的青苔以及斑駁的鏽跡隨處可見。滿是黴菌的甲板似乎微微一用力便能踏出一個窟窿。
「是誰?」忽然一個溫婉的聲音響起,仿佛就在耳邊。
夏詩晴收起長劍,朗聲道:「前輩,小女子奉家母之命前來赴約!」
安靜片刻,忽然「嗡!」的一聲,一道光門浮現在兩人眼前,夏詩晴也沒多解釋,示意凌寧一起進去。
穿過光門,兩人來到了一個房間。準確地說,是一個大一些的船艙。這船艙似乎沒有飽受歲月的侵蝕,依然光亮如新。船艙兩側整齊地擺放著紫檀製成的桌椅,腳下的地毯一塵不染,小小的待客廳中沒有什麼多餘的陳設,頗為冷清。裡面層層輕紗遮住了視線,隱約有人的影子,但卻看不真實。
凌寧移步上去,想仔細瞧瞧,卻被夏詩晴攔下了。
「我記得你是的就是她你是她的女兒?」那個聲音依舊像是在耳邊響起一般,凌寧甚至不能肯定它是否是透過層層輕紗傳到耳中的。
夏詩晴輕輕一禮道:「家母曾和我說過,您曾救過她一命。家母曾許諾過要讓自己的女兒前來拜見前輩,如今我來履行約定了。」
「我倒沒想到她會信守承諾。」女人的聲音頓了頓,又響起:「你來的真是時候,或者這真的是天命天命來吧,你們到我面前來。」
凌寧跟在夏詩晴身後穿過層層的紗簾,就好像在慢慢剝開某個事件的神秘的面紗,真相即將浮出水面,他的心也開始興奮起來。
紗幕的盡頭是一張床,一張普通的木床配著一張草蓆,跟外面的陳設格格不入。床上坐著一個女孩兒,一身素衣。女孩兒低著頭看不清面容,但看身型大概十一二歲模樣,極為消瘦。她漆黑的秀髮長得驚人,幾乎如瀑布般鋪滿了整張床。然而,最令人震驚的是女孩兒的雙肩被兩根銀色的鉗子穿透,鉗子上拴著銀色的鎖鏈將她死死鎖在了床上!從她雙肩流出的鮮血由於時間太久早已經乾涸,但依舊將她雪白的雙袖染成了深褐色,令人觸目驚心。
「這也太殘忍了!」凌寧下意識想要伸手過去查看女孩兒的傷口,女孩兒卻驚慌道:「不要!」
夏詩晴連忙伸手拉他,但還是晚了。就在接觸到女孩兒身體的瞬間,凌寧的手指感受到如千萬根針扎般的劇痛,嚇得他連忙縮手,因為退得太急立站不穩,好在夏詩晴扶住了他。
凌寧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手指,卻見手指完好無損,一時他也摸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呆呆地道:「你你身上有有針?」
女孩兒嘆息道:「我身上有結界,任何人都不能觸碰。還好剛剛你並沒有什麼敵意,不然,你這隻手定要保不住的。」
凌寧道:「你你到底是誰?為什麼會被困在這個地方?」
女孩兒抬起頭,露出一張精緻的臉蛋,顯然是小女孩兒模樣還未張開。令人驚訝的是她的雙眸竟如兩顆渾濁的玻璃珠,沒有任何光彩。
女孩兒笑了笑道:「我的雙目的盲的,你們不用太過驚訝。『占星塔』歷代的聖女,都是像我一般的盲女。」
「占星塔?」凌寧顯然對這個詞感到陌生。
夏詩晴道:「在仙塵大陸有一個神秘的組織,名為『占星塔』。傳聞占星塔的術士們能演算天機,預知未來。下到普通人的福禍病死,上到一個宗門乃至整個大陸的命運,都能一一推演,且無一不中,因此在仙塵大陸地位崇高。占星塔的領袖被稱為『聖女』,又或者『大祭司』,但據我所知,聖女應該在占星塔才對,絕不可能出現在這裡。」
女孩兒露出慘然一笑,道:「看來你的母親什麼都沒告訴你,也罷,我本也沒跟她說多少,也虧這樣她還能信任我」她頓了頓,道:「聖女從來就不止一個,只是有些在高閣中,有些在深淵裡。我們這些聖女,只是工具而已。」
凌寧道:「你說自己是聖女,有什麼憑證呢?是否可以幫我們算一卦?」
女孩兒搖頭道:「聖女不是相士,從不與人算卦。至於你說的憑證,抱歉,我沒有任何憑證,但但我知道你們是在找我,也知道你們來的目的。是為了找一個人是嗎?準確的是說,是一個女人。」
凌寧道:「你居然知道?那你一定知道她在哪裡了?」
女孩兒點點頭,道:「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咱們的目標有相通之處,我也正好需要你們的幫助。或許這就是天意吧,我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凌寧道:「聖女,你有名字嗎?你是被囚禁在這裡的嗎?」
女孩兒道:「我沒有名字,聖女就是我的名字。但但我終究不是那個在高閣里受人矚目的聖女,說實話我真的情願我不是什麼聖女,我也不喜歡別人這麼稱呼我」
夏詩晴道:「母親告訴我,你曾庇護過許多遭遇海難的人,你對海上的事情無一不知,無一不曉,因此很多人稱你為『海上先知』,或許我們可以稱你為先知。」
女孩兒點點頭,輕聲道:「先知一個不能得知自己命運的先知這是否也是一種諷刺?」
凌寧道:「你不喜歡這個名字?不如叫額叫」
「不要在稱呼上糾結了。」女孩兒道,她像是認命般苦笑道:「一個代號而已,沒所謂的,就這樣稱呼我吧。」
凌寧卻反對道:「不是這樣的,名字可不是沒所謂的東西。怎麼說呢,名字還是有很多意義的名字是存在過的證明,也是一種認可我不知道怎麼形容,但如果你不喜歡這個名字,我們就不應該這樣稱呼你,不如叫你叫你」他留意到女孩兒那一頭漆黑柔順的長髮,不由得道:「叫小柔好不好?小柔!」
「小柔」女孩兒低聲念了幾遍,臉上的表情很難形容。
「詩晴,你覺得這個名字還好嗎?」凌寧問道。
「名字或許是隨意了些,但總比先知兩個字更有人情味兒。」夏詩晴道。
「好吧,你們就叫我小柔好了。」小柔的嘴角終於露出了些許笑意。
「那么小柔,你為什麼會被囚禁在這裡呢?又是誰將你囚禁在這裡的?」凌寧問道。
「我在這裡是為了守護這座結界,我是整個結界的核心,目的是為了將上界掉下來的邪惡之物封印在其中。至於是誰將我囚禁在這裡的?」小柔的眉頭緊蹙,好一會兒才道:「抱歉,我在這裡太久了,久到已經不記得了許多事情」
「那你在這裡多久了?」夏詩晴道。
小柔搖了搖頭,「不記得了,我只知道我見過許多人,許許多多的人,其中包括你的母親,你很像她。或許你們不能理解,被困在這種地方,如果記性太好是活不下去的。只有不停地遺忘,才能抵消被囚禁的痛苦。」
「你說她很像她的母親?你你能看到?」凌寧疑惑道。
「我能看到,但不是用這對眼睛」小柔渾濁的眸子中沒有一絲光彩,「我能看到的東西和你們看到的不一樣,比如,如蠶絲一般的命運線,就纏繞在你們身上她身上的氣息和她母親的非常相近,很獨特的一種,這些東西你們看不到,我卻能清楚地感受到。」
這種玄而又玄的發言並沒有讓凌寧信服,他蹙眉道:「你是否需要我們做什麼?她她在哪裡?你知道我在找誰。」
「你放心,她目前沒什麼危險,但時間久了就不一定了。你別急著問我,讓我先說清楚我的請求,如果咱們的目標一致,那麼下一步才好說。」小柔道,她沉吟片刻,忽然道:「我已經時日無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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