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巨蛇吞噬的精血愈來愈多,身軀也漸次縮小,進退之際翩若驚鴻矯若游龍,主動出擊,追著攆著蟲族不放。那凶物本是上古異獸的一條蛇頸所化,秉承靈性,趨利避害,最是狡詐不過,遠遠躲開田椿、巴蚿、秦渠三人,專挑血氣旺盛的凶蟲下手,血光縱橫決盪,如江河長流,將方圓千里之地圍得水泄不通。
魏十七如一根壓不斷的彎扁擔,手段盡出,激戰三天三夜,不容他們騰出手來對付白骨巨蛇,田、巴、秦暴跳如雷,又無可奈何,被他拖得沒了脾氣,到後來乾脆對那些蟲子蟲孫不聞不問,法寶神通一股腦都砸向魏十七,累也要把他給累趴下。
白骨巨蛇已縮至丈許長,穿梭空中,如一道倏來倏往的流光,蟲族大軍為血光撲滅,倖存者寥寥無幾,魏十七幾乎燈枯油盡,連腦後的造化樹亦縮回洞天,喚都喚不回。他於百忙之中祭起六龍回馭斬,六龍化日,一輪赤陽冉冉升起,躍入蒼穹,田椿抖開鴟吻掃霞衣,巴蚿催動三顆墮雷珠,秦渠縮回真仙甲冑——說時遲,那時快,白骨巨蛇忽然橫掠百丈,箭一般投入蟲囊之中,轉瞬消失了蹤影。
魏十七愣了一下,忍不住哈哈大笑,怎麼都沒想到,它竟會來上這一手!田、巴、秦任一人全力出手,都可以將它降服,那凶物審時度勢,乾脆從蟲洞逃之夭夭,一旦到了星羅洲,那就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滿世界的凶蟲都是它口中之食,血祭個十次八次都不在話下!
田椿臉色極為難看,當機立斷裹緊鴟吻掃霞衣,緊追著白骨巨蛇遁入蟲洞,三人去其一,魏十七壓力大減,巴蚿知勢不可為,幽幽道:「秦師弟,你斷後吧,星羅洲萬萬不能出什麼岔子!」
秦渠罵了一聲娘,頭懸赤星涌身上前,他心中清楚,魏十七以一敵三,支撐這許久,已是強弩之末,他有真仙甲冑護身,至不濟也能全身而退,不虞有失,只是田椿連招呼都不打一個就棄他們而去,實在讓他難以釋懷。
從血光下倖存的蟲族三三兩兩飛入蟲囊,巴蚿見魏十七神采奕奕,雙眸淵深似海,不禁嘆了口氣,羽族鎩羽而歸,蟲族功虧一簣,魏十七蒸不爛煮不熟錘不扁炒不爆響鐺鐺一粒銅豌豆,這一退,蟲囊落入敵手,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再次踏上大瀛洲——罷了,多思亦無益,他搖搖頭,墮雷珠雷音隆隆,閃身遁入蟲洞。
秦渠引動星力,全力施為,只待以雷霆萬鈞之勢逼退魏十七,順勢而退,魏十七眼中透出古怪的神情,嘲諷,憐憫,肅殺,凶戾,糅雜在一起,讓他不寒而慄,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精血凝化神符,心神相系相通,梅真人一步跨出虛空,口吐一字,言出法隨,將秦渠定住。秦渠力大無窮,只被定了數息,便奮力掙脫束縛,然而就在這短短數息,六龍化日從天而降,不取秦渠,反擊蟲囊,天崩地裂一聲巨響,大日陽火以燎原之勢,將蟲囊徹底焚毀,一抔飛灰隨風而逝。
歸路被斷,秦渠不怒反笑,厲聲道:「姓魏的,你……你……」
魏十七伸手一點,六龍回馭斬飛回掌心,渾身上下大汗淋漓,白氣氤氳,精魂委頓不堪,他勝券在握,深深吸了口氣,大喝道:「屠真何在?」
話音未落,一道烏光橫貫長空,屠真手持太白凌日棍,腦後七朵金蓮上下翻飛,星眸清冷,立於魏十七身旁。
秦渠「呵呵呵呵」乾笑幾聲,「來得好……」
「陰元兒何在?」
寒意剎那間席捲天地,陰元兒衣袂飄飄,蹈空而至,二百三十三滴玄冥重水忽分忽合,極盡變化之能事。
秦渠有些笑不出來了,姓魏的不要臉,欺他孤身一人,退無可退,擺明了要群毆,他悶哼一聲,雙手握拳,眼中凶光迸射,打著「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的主意,意欲爆起突襲,直取魏十七。
魏十七又一聲暴喝,「定慧吞陽還真給我出來!」
還真童子跌跌蹌蹌撞將過來,現出百丈法身,衝著赤星抿唇一吸,秦渠只覺命星搖曳,似有不穩,心中大驚,正待先處置了那小小器靈,吞陽珠劈面飛來,大放光明,照得他眼前一黑,電光石火的剎那,定慧劍倏地斬落,被真仙甲冑擋住,無功而返。星力略一轉,雙眸炯炯窺得真切,一和尚,一侍女,一童子而已,秦渠隨手一拍,如同拍蒼蠅一般將還真童子打落塵埃,幸得定慧吞陽雙雙出手,搶先將他接住,才沒一頭夯入亂石堆中。
「嗆啷啷」一連串巨響,一座鐵血凶橋衝出雲層,鬼哭狼嚎,血氣氤氳,拋下一十四根鐵鏈,將他緊緊纏住,緊接著腦後生風,屠真掄起太白凌日棍狠狠砸落。秦渠將雙肩一搖,鐵鏈寸斷,舉起右臂一格,屠真雙臂巨震,拿捏不穩,太白凌日棍脫手飛出,遠遠墜入北海中。
陰元兒將手一揮,二百三十三滴玄冥重水呼嘯而至,秦渠才以真仙甲冑擋住,梅真人又祭起九岳崩崖石,冷不丁打了個他一個踉蹌。魏十七掌心金芒閃動,六龍回馭斬蠢蠢欲動,秦渠心中打了個咯噔,顧不得傷敵,先將口鼻腹足護得嚴嚴實實,唯恐為其所趁。
定慧和尚吞陽侍女還真童子只是幾個擾人的小飛蟲,屠真陰元兒梅真人亦不在他眼裡,只是秦渠力戰多時,妖元大損,不復有當初之勇,又有魏十七在一旁虎視眈眈,十分心思,倒有七八分提防著他,一時間陷入重圍,苦不堪言。
眾人齊齊出手,圍著秦渠一通亂砸,魏十七也不焦躁,一壁廂尋找他的破綻,一壁廂慢慢回復元氣,總不讓他痛下殺手。陰元兒屠真定慧吞陽還真俱是器靈之身,不死不滅,梅真人系大象真人,三百六十五枚本命玉符,言出法隨,自保當無虞,他只需耐心磨去秦渠的妖元,待到燈枯油盡之時,一舉滅殺強敵。
毀了荒北城,毀了淵城,毀了北海灣,付出如此慘重的代價,總要收些利息,魏十七絕不會輕易放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