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腹中「清靈之氣」已涓滴不剩,清靈去,幽冥生,「幽冥之氣」日漸滋生,對上七族而言杯水車薪,等同於無,供軒轅青修持卻剛剛好,他乾脆封禁「巨人眼」,閉關不出,將體內真元一點一滴轉化為幽冥之力。虢粒被困在這暗無天日之地,憋得身上要長毛,頭上要長草,卻也無法可想,扳著手指計算時日,與坐牢無異。
不知過了多久,「巨人眼」內氣機動盪,掀起驚濤駭浪,軒轅青從入定中驚醒,不覺皺起眉頭,破關而出,循著氣機指引一路來到幽冥井旁,卻見一道血氣氤氳而起,倏地張開,化作一個符陣,微微向內凹陷,「啵」一聲響,將真靈焚香吐了出來,跌了個狗吃屎。
軒轅青見他小臉皺成一團,天旋地轉,半晌爬不起來,皺眉道:「你可是得罪魏宗主了?」語氣中不無責備。
焚香哼哼唧唧,抱怨的話終是咽回了肚子裡,他雖高傲任性,經此一番教訓,也知道魏十七不好惹,連主人都死心塌地站在他一邊,抱怨能有什麼用。他強忍著暈眩,委屈道:「不小心說錯了話,吃了頓教訓。」
軒轅青對他的脾氣了如指掌,伸手在他額頭重重一彈,沉聲道:「吃一塹,長一智,說話做事要有眼色,不是誰都慣著你!」
焚香扁扁嘴,也不知聽沒聽進去,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打定主意再不為魏十七效力,除非把暖陽玉盒送給他,才會考慮一二。軒轅青也不去責備他,轉而問起撫琴有什麼消息傳來,焚香一五一十交代清楚,倒也沒有加油添醋。
軒轅青又問道:「魏宗主有沒有關照你帶什麼話?」
焚香下意識搖了搖頭,軒轅青見他不似作偽,沉吟良久,決定繼續在「巨人眼」等下去,等魏宗主與羅妖皇會合,有何決斷,自然會讓撫琴傳話,在此之前,他只能耐心等待。
遠在十萬里之外的無主之地,夜幕正濃,離破曉還早,一群飢餓的裂骨獸暗戳戳圍攏上來,眼中血光閃動,對那幾頭四爪蜥蜴垂涎欲滴,卻有畏懼虢晝的氣息,遲遲不敢靠近。師喜子也察覺裂骨獸的威脅,她是「大裂谷」中天生地長的鬼物,對彼輩並不陌生,裂骨獸兇殘嗜血,一旦被其盯上,不死也要脫層皮,她有些忐忑不安,悄無聲息挪動手腳,靠向魏十七棲身之處。
四爪蜥蜴嗅到裂骨獸的氣味,頓時騷動不安,嘶嘶吐著粗氣,虢晝將其安撫下來,厲聲呵斥幾句,裂骨獸似有畏縮之意,緩緩向後退去,但旋即又圍攏上前。虢晝不覺皺起了眉頭,這些裂骨獸竟然無視她的警告,背後定有人撐腰,難不成是裂骨族那幾位吃人不眨眼的長老?她覺得有些棘手。
三十三下族以弋族和裂骨族勢力最大,弋族族長須延之長袖善舞,與冥族勾勾搭搭,儼然是龔定勢養的狗,裂骨族卻誰都不靠,對敵狠,對己亦狠,睚眥必報,打不死也要咬你一塊肉,是下族中獨行的狼。裂骨族長老無不是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性情暴烈,將上七族視同仇讎,虢晝殊不願與之發生衝突。
她解開韁繩,牽起四爪蜥蜴,拽著它們朝旁避讓,才剛舉步,一頭裂骨獸猛地撲上前,張開血盆大口,饞涎滴滴答,臭氣熏天。虢晝眸中寒芒一閃,輕叱一聲,那裂骨獸頓時腿腳一軟,重重撞在絕壁上,頭破血流,骨碌碌滾落「大裂谷」,摔得粉身碎骨。
虢晝以上族言咒喝止一頭裂骨獸,意欲震懾彼輩,不想適得其反,裂骨獸猶如決堤的洪水一擁而上。虢晝退無可退,只得催動幽冥之力,凌空虛拍,將來敵一一打飛,力量控制得恰到好處,裂骨獸被她一拍之下,骨軟筋酥,再怎麼掙扎都無濟於事,如秤砣般墜落深淵,轉瞬被黑暗吞沒。
同伴的慘死並不能阻止裂骨獸,反而激起血脈深處的凶性,力量暴漲,虢晝挺身立於絕壁之上,護住幾頭四爪蜥蜴,鼓盪幽冥之力,出手漸重,提起十二分小心應付潛伏的威脅。正當她單臂橫掃,拍飛三頭裂骨獸之際,黑暗中一隻利爪探將出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當胸抓落,虢晝悶哼一聲,周身「靈紋」盡皆亮起,卻聽「刺啦」一聲響,皮甲四分五裂,化作翻飛的蝴蝶。
虢晝胸口一悶,順勢向後退去,卻見一頭裂骨獸近在咫尺,體型比同儕大了一圈,毛皮黝黑髮亮,額頭有三道白紋,呲牙咧嘴,兇悍無比。虢晝毫不猶豫甩臂一划,體內幽冥之力傾瀉而出,凝成一道彎月般的利刃,急速擴張,緩緩向前逼去,三尺之內,裂骨獸盡皆一斬為二,無一倖免。
「幽冥之刃」甫一斬出,那頭三紋裂骨獸人立而起,渾身黑毛根根倒豎,雙臂交叉護於身前,全力鼓盪幽冥之力。虢族巡守全力一擊何等凌厲,那三紋裂骨獸前臂齊肘而斷,上身被一斬為二,向後倒去,兩截上臂同時脫落,腥臭的鮮血噴出一人多高,如瓢潑大雨。
虢晝抬手一抹,將血雨收攏作一團,隨手丟下「大裂谷」,身上乾乾淨淨,絲毫未曾沾染。黑暗中響起一聲冷哼,裂骨獸攻勢為之一滯,低低咆哮著向後退去,虢晝心中一沉,凝神望去,卻見一個高大的身影冉冉升起,赤身裸體,乾癟枯瘦,雙手垂到膝下,一步步踏上前,如同踩在棉花堆里,搖搖晃晃,忽然抬起右手,食指皮包骨頭,朝虢晝一划。
虢晝毛骨悚然,俯身貼著絕壁滾出數步,三根手指扣住一塊凸起的岩石,差點跌落「大裂谷」,額頭裂開一道細縫,血珠滲將出來。虢晝心中一沉,催動幽冥之力,創口頓時癒合,然而額頭回復如初,左胸又綻開一道裂縫,比之前長了寸許,深了幾分。
四爪蜥蜴無人看護,倖存的裂骨獸趁機撲上前,將其撕成碎片,連皮帶骨吞下肚去,一片肉一塊骨一滴血都沒有浪費。
眼看對方緩緩扭過頭,一雙灰瞳瀰漫死氣,虢晝情知不好,搖動雙肩身化旋風,遠遁數丈,再度現出身形,左胸創口癒合,然而小腹又隨之綻裂,這一回長有半尺,深及臟腑。
虢晝臉色極為難看,沒有再白費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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