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一過,空氣仿佛被洗滌過一般,清新怡人。
崔薇倒是想攔著朱二少,但是以她的能力根本攔不住,她才一個練氣二層的小修士,他可是築基後期,根本不能比。
崔薇愛莫能助。
然而崔薇不知道,她很快就會後悔自己的愛莫能助。
甫一進入朱家,她就察覺到了些許異常。
門外,門內,皆是嚴陣以待的家丁守衛,守衛分站兩邊,排成一排,一個挨一個,如同在迎接貴賓。
她掃了左右的守衛一眼,心裡暗暗嘀咕,朱家是平日裡就是這般嚴陣以待,還是說今天遇到了什麼特別的情況,才會如此隆重?
之前她住在朱家後院的角落裡,進出都是從後門,從來沒走過正門,此時自然有些奇怪,小聲問朱玉:「你家一直這樣?」
朱玉雖然也察覺到了些許不對勁,但是她尚且年幼不比崔薇敏銳,自然是說不上哪裡不對勁,她搖了搖頭,主動牽起崔薇的手:「走吧,他們在裡面等咱們呢。」
甫一進屋,崔薇便是眼前一亮。
房間裡,坐著一個美人。
她著一身如火紅衣,側身坐在椅子上,以手支頤,神態慵懶,只眉宇間含著淡淡的威嚴,卻是叫人不敢正視,哪怕稍稍多看幾眼都覺得是褻瀆。
這人是誰,難道是朱二少的母親?否則她怎麼會坐在首位的位置,那不是只有家主才會坐的位置嗎?
下手的位置還坐著一個十分威嚴的男人,看著倒是儀表堂堂,很是威武,他烏髮勁裝,看上去也就三十多歲的模樣,崔薇估計,這人可能是朱二少的弟弟。
那坐在首位的美人真的是他母親?真不像!
整個房間充斥著一種極度的緊張感,朱二少夾著重陽站在房間正中央,活像兩個在演雜技的小丑。
「誰讓你過來的,沒規矩的東西!」朱沛瞪了朱二少一眼,氣的胸口疼,平日裡他莽莽撞撞,瘋瘋癲癲的就罷了,今天竟也如此的沒規矩,這不是給他找事嗎!
朱二少這麼一把年紀,還喜歡拜比他年輕且修為低的人為師,這就能看出來他平日裡是多麼的言行無狀。
「拜見爹爹。」朱二少很恭敬的對三十多歲的男人行了個禮。
一個頭髮花白的人叫頭髮漆黑的人爹爹?
好吧,崔薇也不是不能接受,畢竟陸央都好幾百歲了,不也是個眉清目秀,俊逸非凡的青年嗎?
朱二少已經快速的掃了房間一眼,坐在首位的女人不認識,但是父親都把首位讓給她了,這就能看出來她的位置有多高,以他的修為也根本看不出這個女人的修為如何,只怕他們正在商量要事,他如此莽撞的闖了進來,恐怕已經觸怒了他們,他急忙行了一禮:「告退。」
「站住!」不緊不慢的女聲響起,驚的眾人渾身一凜。
朱二少身形一頓,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動彈不得,可他知道,那個女人沒有施展定身法,也沒有用什麼術法,只是用聲音便已經將他們震懾。
不止是他,剛進門的崔薇和朱玉也是如此,甚至包括這整個院子裡的人。
眾人均是戰戰兢兢的站著,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嬋袖宮主,這……」朱沛也是害怕,只不過他已經結丹,對威壓有了一定的抵抗之力,倒是能言語,只是沒嬋袖的命令動不了。
嬋袖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崔薇:「去,把她抱過來。」
「是。」朱沛比嬋袖的修為低的多,雖然是朱家的家主卻也只能聽從嬋袖的命令,溜溜的跑過去抱崔薇。
重陽著急了,這個女人修為高深,神鬼莫測,萬一她想對崔薇不利,崔薇定沒有反抗之力,怎麼辦?
可惜的是,他也沒有反抗之力,除非變成原型,否則的話,他是無論如何也掙扎不開的。
但在這種時刻變成原型那也不是什麼好事,在坐的所有人除了崔薇和朱玉,哪個不是見過世面的,要是看出了他的原身,那能放過他?不把他吞了,哪都對不住自己!
重陽不想找死,一面擔心崔薇,一面又抑鬱自己,重陽陷入了兩難。
崔薇和朱玉還牽著手,為了不波及自己閨女,朱沛用了個術法迫使兩人鬆了手,抱著崔薇走到嬋袖跟前。
這個人是誰,為什麼要見她?崔薇確定之前自己不曾見過她,難道……
她是朝玉宮的人,她們找來了?
傳聞中,朝玉宮中多女人,且多美女,看這美人的模樣這麼明艷動人,恐怕真的是朝玉宮的人。
對,朱沛剛剛叫她宮主,這麼說,她可能朝玉宮的宮主!
崔薇下意識的想要逃,可雙腿雙腳如同被固定住一般的動彈不得,威壓她見得多了,可見識再多,也抵不過元嬰真人的威壓。
自她說不許動開始,崔薇的腦袋裡就像是鑽進去了一個小人,不斷的提示她不能動,如同在對著她的大腦下命令,讓她動彈不得。
朱沛抱著崔薇放在嬋袖面前:「您認識她?」
嬋袖依舊側身坐著,雙腿交疊,足尖翹著,染了丹蔻的指尖輕輕敲著桌面,容色無波,斜睨著崔薇,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個遍。
崔薇感覺自己像是被剝光了,大喇喇的站在嬋袖面前,不著寸縷的被人打量,觀賞,這讓她很不舒服。
「果真是你,小丫頭,你膽子挺大呀!」嬋袖紅唇輕啟,吐出這樣似笑非笑的一句話來。
完蛋了,她居然認出了自己?
想不到朝玉宮的宮主居然是這麼負責的一個人,竟然親自追查,她怎麼就這麼倒霉,惹誰不好偏偏惹她,崔薇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卻發現這自己無法發聲,只能用眼神傳遞信息: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這女孩的眼睛是有毛病嗎?跟她放什麼電!
哦,她是在求饒。
嬋袖略有驚奇,以往的時候,她以這種辦法制住旁人,也有人對她擠眉弄眼的,可那些人她怎麼瞧怎麼討厭,怎麼看怎麼厭惡,這個丫頭倒是瞧著順眼,而且那雙水汪汪的眼睛可真是漂亮,好像會說話一樣。
她一動不動的望著你,眼睛就好像在告訴你,不是我,不要殺我。
真美呀,這雙眼睛。
比她見過的所有眼睛都漂亮。
嬋袖捂唇輕笑,她得承認,她喜歡這雙眼睛,因著這雙眼睛,她緩緩放下了充滿殺意的手掌,一手撐著頭,好整以暇的問:「我問你,譚七妹和余青是怎麼死的?」
崔薇張了張嘴,無法發聲,連忙給她使眼色,放開我呀,你不放開我,我怎麼說話。
嬋袖輕笑,有趣,這雙眼睛越看越喜歡。
對了,那個會易容換臉的老頭叫什麼來著?嬋袖撫著自己的鵝蛋臉,她真是太滿意這雙眼了。
指尖輕輕在桌面一敲。
崔薇嘴上一松,連忙說:「譚七妹是被余青殺的!」
嬋袖眉頭一蹙,下意識的想要反駁,猶豫了一下問:「有何證據?」
證據?哪有證據!
譚七妹的骨灰都被風吹沒了。
崔薇搖頭:「沒證據,余青已經毀屍滅跡。」
嬋袖端起桌上的茶水,輕輕的撥著水面上的茶葉:「這藉口找的不錯。」
「余青呢?」她抿了一口茶水問:「余青是怎麼死的?」
「我不知道。」
咚!
嬋袖將茶杯重重磕在桌上:「小丫頭,你與她們有矛盾,當日你們又是一同離開,你會不知道她是怎麼死的?」
「我的確是出了城,也看到了余青殺人,但是我真不知道余青是怎麼死的!」
「是你埋了她。」嬋袖並非在問,而是肯定。
崔薇點頭:「是,但我真的不知道是誰殺了她,余青是被勒住然後被毒死的,這兩種我都辦不到。」
「那可未必,西沉界能人異士多著呢,瘸腿的,經脈不通的都能修煉,殺人,更何況你們兩個好手好腳的人,真要有心殺她也沒多麻煩吧。」她輕輕抬起眸子,淡然瞟著崔薇,一副認定了她的模樣。
朝玉宮果然是調查過她了,也知道她和君家之前的糾葛,崔薇現在有口難言。
怎麼辦,她還沒找到人,更不知道是誰殺了余青,嬋袖若是要為余青報仇,她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崔薇眼睛轉了轉:「你放心,我會找到兇手,給你一個交代的。」
「你找兇手?」嬋袖眸子微斂,透出些許不悅,冷冷的問:「你是在說我朝玉宮無人嗎?」
不是。
嬋袖是從哪聽出來這層含義的?
「我沒有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難道你認為朝玉宮還不如你一個小丫頭?」
「我當然沒那個意思。」
「那你認為,朝玉宮查到的事情是假的,是錯的?」
「我……」
崔薇噎住了,麻蛋,這個陰險的嬋袖,是在把她往溝裡帶吧,她下一句一定要說,朝玉宮查到的就是她!
陰險,太陰險了。
崔薇抬了抬頭:「那您認為朝玉宮不如我嗎?」
嬋袖眯起了眼睛,她自然不會這樣認為,但是她沒有義務回答。
「朝玉宮的弟子,難道還沒我強,出門在外竟然連一個小丫頭都打不過?」
嬋袖輕敲的指尖停了下來,她審視的看著崔薇,想要從崔薇的臉上看出些許不同尋常。
「您是這樣認為嗎,朝玉宮的人,人人都不如我?」
嬋袖本就是心高氣傲的性子,哪裡能容她詆毀,當即怒道:「當然不會!我朝玉宮的人就算最低階的灑掃婢女,也比你強!」
「既然都比我厲害,那我如何能殺掉余青和譚七妹?」
嬋袖杏眼微眯,閃過些許冷意,原是自己要誘她如陷阱,怎麼反倒被她咬了一口。
這丫頭當真是機靈。
不,是因為她是個孩子所以自己放鬆警惕了?因為對方是個孩子,她便下意識的認為她不會對自己構成威脅,反倒被她鑽了空子!
「好,好,好!」嬋袖一連三個「好」字,一聲比一聲高,一聲比一聲讓人心頭髮顫,明明是笑著的,卻仿佛有無聲的怒氣散在空氣里,隨時要取人性命。
眾人心頭一凜,紛紛低下了頭,幾乎把腦袋垂到地底下去。
「你這丫頭果真機靈的很。」嬋袖似笑非笑:「可願入我朝玉宮?」
剛剛還要坑她,現在就要讓她進朝玉宮?她現在就差點被坑了,進了朝玉宮那豈非連渣渣都不剩了?
崔薇正欲開口拒絕,目光觸及嬋袖微翹的唇角,雖然是翹著的,唇卻緊緊的抿著,整個人都含有一種冷意,她敢肯定如果她拒絕,這個女人一定會瞬間發難,給她扣些莫須有的罪名。
她仰頭,展顏一笑,竟閃過些許驚喜:「我聽說朝玉宮內美女如雲,尤其是宮主更是美艷至極,如同仙子下凡,如果能進朝玉宮那自然是最好的,只是……不知道朝玉宮願意不願意收我。」
嬋袖眯著眼睛看她,如同蝶翼一般的睫毛輕輕顫著,這丫頭的眼睛骨碌碌的轉著,一看就是不懷好意,定是有什麼圖謀,太機靈的人,太危險,不能讓她活著。
話說回來,那雙眼睛倒是不錯,也許可以先養著,等她尋到了顏老頭,再把那眼睛換到自己臉上,那自己當真就是完美了。
想到這裡,她神色柔和了不少,笑道:「我既問你,自然是願意收你,我朝玉宮內,的確是美女如雲,若能加你這個小美女,倒也算是相得益彰。」
「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崔薇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咚咚咚磕了三個頭。
利落得嬋袖想要拒絕都來不及。
她只說要收她進朝玉宮,可沒說要收她做自己的徒弟!
名下無緣無故多了個弟子,嬋袖不由得握緊了玉手,究竟是她坑了她,還是她坑了她,一時難以計較。
「師父,我們什麼時候回朝玉宮呀?我真的很好奇朝玉宮什麼樣子,哪裡一定好多小姐姐吧?我是最小的嗎?」崔薇湊到嬋袖身邊,殷勤的給她捏著腿:「師父,我以後會很乖的,一定會將您的功夫發揚光大,絕不叫別人看輕咱們朝玉宮。」
嬋袖緊握的手緩緩鬆開了,罷了,這丫頭還挺會捏腿的,就先不跟她計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