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霜已經活了一百多年了,好歹也是見過世面的人,居然被人給耍了,難怪他不許當面打開,原來根本就是在騙他們。
「等著,我收拾他去!」
「別去了,肯定早就跑了。」崔薇攔了他,那個人這樣耍了他們,還能等著他們回去算賬嗎?人家又不傻,只是不知道他賣給龍柒晚的那個東西是什麼。
「這人真不地道,收了咱們的錢,好歹告訴咱們是什麼呀。」崔薇嘟噥著,心裡抑鬱。
流霜更生氣,他什麼時候被人這樣耍過,想想真是能氣死自己。
「以後別再讓我見到他,否則我拍死他!」
「回去吧,天都快亮了。」崔薇打了個哈欠,平日裡這個點,她都該起床練功了。
「你困了?」
「還好。」崔薇又打了個哈欠,她現在這身體可比不上成年人,沒那麼大的精力。
「上來吧,我背你。」流霜蹲下來指了指自己的後背。
崔薇稍怔,流霜不過十一二歲的模樣,後背實在算不上寬厚,他蹲著身子,後背彎出些許弧度,卻顯得那麼的高大。
「看什麼呢,快上來啊。」流霜再次指了指自己的後背:「快點,我們還要回去呢。」
「這樣不好吧,我自己可以站著的。」崔薇有點尷尬,她除了讓陸央背過,還從沒讓別人背過,雖然和流霜已經很熟悉了,可她卻從心裡覺得彆扭,朋友是朋友,但是那種親密的感覺卻沒有的。
等等,難道……她和陸央就有那種親密的感覺?
「崔薇!」
「我自己來,快走吧。」崔薇醒過神來,跳上他的長劍:「快點,等會陸央起床發現我們不見了,該著急了。」
他們是偷著出來的,崔薇可不想被被人發現。
流霜見她不樂意,堅持自己站在長劍上,也不好強迫她,只能道:「好吧,那你站穩了,等會可能要冷一點,躲好了呀。」
「知道了,別囉嗦了,快走吧。」
並立兩指輕輕一揮,長劍以迅雷之勢衝上天空,划過一道白線,飛向了清風觀的方向。
黑暗中有人從不遠處的樹後走了出來,輕輕拍了拍胸口:「還好我激靈,否則的話就被他們抓到了。」
「這倆傻子。」他拋了拋手裡的小袋子:「嘿嘿,黑市果然是個好地方。」
嘩啦。
一聲脆響,男子張著手傻了眼,他的袋子呢,東西呢?
定睛一瞧,只見頭頂的樹上正站著一個人。
東方的天微微泛白,可樹林裡卻幽深黑暗,他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隱約看到那是個長身玉立的身影,很高,也很挺拔,像是一棵長在了樹上的翠竹,威壓逼人。
他有點怯意,不由自主的吞了一口口水:「你……你是誰?」
「靈石不少啊。」他略帶感嘆的說。
聲音如同山間裡的泉水,叮咚清脆,又像是冬日裡的寒冰,冷入骨髓。
他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下意識的往後退:「你……你到底是誰,想做什麼?」
他不言語,樹林裡忽的就沒了聲音,只有樹葉在地上捲動,他的耳側有涼風吹過,卻一點聲音都聽不到,仿佛有什麼東西隔絕了這附近的聲音。
難道是……噤聲咒?或者噤聲結界?
他在西沉界行走自是聽說過這兩種東西,據說有人殺人的時候,生怕別人叫喊被人聽去,便用這種方法將人禁錮,一來讓人不能逃跑,二來,讓人死的無聲無息。
這人威壓強大,他距離這麼遠還覺得腿腳發顫,定不是什麼簡單的人,他下意識的後退著:「你……你喜歡靈石,都送你。」
他現在不敢再想什麼靈石了,只想快點逃離這裡,可腿仿佛生了根一般動彈不得。
動呀,動呀!
他用力的敲了敲膝蓋,只感覺到了疼,卻依舊動不了。
「救命啊,救命啊……」
他大叫,聲音如同被黑暗吞噬,沒能傳出去。
是噤聲結界,一定是噤聲的結界!
怎麼辦,完了,他要死了要死了!
「夠了。」
耳側響起那泉水叮咚一般的聲音。
「我不殺你,跟我走吧。」
「啊?」男人還沒反應過來,只見一個黑影撲向自己,面前徹底的黑了。
樹枝搖晃沙沙作響,風裹挾著落葉在地上打著卷,男子站的地方早已空無一人。
清晨的清風觀正是最美的時刻,秋露在半色昏黃的落葉上滾動著,滴答一聲落在了地上。
崔薇小心翼翼的走回房間,正欲開門,一隻手伸了過來,準確的捏住了她的手腕:「去哪了?」
崔薇一驚,驚慌的抬頭,正對上了陸央的眼睛,她嘿嘿一笑:「陸央,你這眼睛可真好看。」
陸央輕挑眉峰,這丫頭現在慣會用甜言蜜語來蠱惑人,實則根本就是個傻丫頭,放開她的手,他問:「去了哪?」
「還能去哪啊,我練功啊!」她指著後山,信誓旦旦。
陸央眯著眼睛,唇角的笑容似有若無,那雙眼睛卻透著瞭然。
崔薇尷尬了,總有一種已經被他發現了的錯覺,讓她渾身不舒服,她擰著腦袋,輕咳了一聲:「你今天這麼早啊。」
默然。
崔薇瞪了兩三秒鐘,更尷尬了,陸央絕對是個自帶審訊能力的oss,就這沉默的樣子,就恨不能把世界都凍成冰,再把你的所有實話都套出來,崔薇看著他,忽然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了,她不敢開口,怕自己一開口就和盤托出。
其實她也沒做什麼虧心事,可面對著陸央就是從心裡都覺得虧得慌,她有點欲哭無淚。
「去做飯吧,等會流霜該餓了。」
崔薇頭皮一麻,明明他說話挺正常的,聲音也沒什麼特別的波動,可崔薇總覺得他似有所指,就像在說:我已經發現了你和流霜的貓膩,你給我老實點。
真不是她不老實,她也是跟著龍柒晚出去的嘛,真跟她無關。
崔薇不敢說話,點了點頭,埋著腦袋轉身就走。
「等等。」
崔薇復又站定了,回過身來,垂著腦袋站著,猛一看就跟受了委屈的小媳婦似的,那委屈的樣子真讓人於心不忍。
「這個給你,這幾天練功累,不舒服的時候吃一顆。」陸央抬手拋了個小瓶子給她。
崔薇下意識的接過,雙手捧了,展顏一笑:「謝謝你。」
轉身走了兩步,她又想起了什麼,回頭笑著說:「陸央,你真好。」
這絕對是他自出世以來聽過的最真誠的誇讚他的話,陸央蹙了蹙眉,擺擺手,示意她快走。
崔薇咯咯一笑,轉身跑了。
清晨的清風觀,廚房生起裊裊的煙,香氣瀰漫,在廚房內漸漸的彌散開來。
龍柒晚靠在門口,伸長了腦袋往廚房裡面看了看,裡面只有崔薇一人在忙活著,正在炒菜,她站在小板凳上,拿著長長的鍋鏟,那模樣莫名的有點滑稽好笑,好像一不小心她就會一頭栽進鍋里去一樣,她正在翻炒著,香氣隨著她的動作而散發出來,侵占了她的味覺,充斥著味蕾。
雖然這個崔薇挺討厭的,可龍柒晚不得不承認,她做的飯菜很不錯,至少挺對她的味的。
龍柒晚舌尖舔了舔牙齒,哼了兩聲,聽到崔薇心情好的在哼歌,便扯唇冷笑了一下,咬牙切齒:「笑吧笑吧,你也就能現在笑一笑,過兩天看看你還能不能笑出來!」
「咦?龍柒晚,你怎麼在這?」
龍柒晚一驚,從沉思中回過神來,她瞪著崔薇:「你出來做什麼?」
「你這不是廢話嗎,當然是灑水了。」
龍柒晚這才發現崔薇端著一盆髒水,水裡還飄著幾片破菜葉子,顯然是她剛剛洗過菜的髒水。
崔薇灑了水,回身看著她:「大清早你不用做早課嗎?待在這,你不會是想做什麼壞事吧?」
龍柒晚被人戳中了心思,臉上一紅,輕咳一聲:「你胡說什麼,我是奉師父之命來看飯菜做好了沒有,你不會是在偷懶吧,這都到了飯點了,還沒做好飯!」
你就扯吧。
「自己做賊心虛,還要反咬別人一口。」
「你說什麼,敢不敢再說一遍!」
崔薇仰頭看著她:「真有意思,我憑什麼聽你的。」
「你冤枉我!」
「我有沒有冤枉你,你自己心裡清楚,喊出來也沒用。」崔薇轉身進了廚房,拿出一塊牌子掛在門口。
龍柒晚看了一眼上面的字,手掌瞬間收緊成拳,指尖戳著掌心,她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不能跟一個丫頭一般見識:「你這牌子什麼意思?」
「你不認字?」崔薇故作吃驚的看了她一眼,走出來,用燒火棍戳著上面的字,一字一頓的說::「廚房重地,閒人免進,如有萬一,後果自負。」
「明白了嗎?」
龍柒晚臉色更難看了,鐵青鐵青的,就跟要憋死了似的。
「哎,看你這樣,八成是不懂吧,我給你解釋一下啊。」崔薇指著第一行字:「廚房是做飯的地方,關乎性命重中之重,你又不會做飯就別來添亂了,萬一,我是說萬一啊,飯菜里被人下了毒,下了藥,吃出毛病來,到時候沒法解釋,那就只能歸罪於……」
崔薇用燒火棍指了指龍柒晚。
龍柒晚瞬間瞪大了眼睛,咬牙問:「你的意思是要怪我?」
「咚。」崔薇用力敲在牌子上:「後果自負,誰來怪誰!」
龍柒晚真是氣死了,這丫頭明里暗裡的說她要害人,她害誰了?她來了這麼久,害誰了!
想她在龍家的時候,誰見了她不是讓著,寵著,她要星星,別人都不敢給她月亮,她來到這邊已經夠壓著性子了,崔薇那樣對她,她都沒收拾她,已經是善良至極!
可清風觀這些人呢,沒一個人把她放在眼裡的,就會欺負她,還各種防著她,那個流霜更過分,說她要害清風觀,她怎麼就害他們了!
她真是冤枉死了,也委屈死了!
「難道就不能是你監守自盜?」龍柒晚一跺腳,尖聲喊道:「難道你就從來沒想過害他們嗎!」
崔薇被她那聲音鎮到了,錯愕的看著她,片刻,板著臉說:「我真的沒想過要害他們。」
想她自醒來之後,就生活在清風觀內,每一天見到的人都是這師徒四人,雖然這四個人各有脾氣,對她的態度也是各不相同,可她也曾從他們的言行舉止中感受到了溫情,這樣的清風觀,她捨不得傷害,更不會傷害。
她一步一步走了過來,手裡提著個燒火棍,可眸中卻滿是堅定,眼底有些冷意:「我在這個世界上什麼都沒有,沒朋友,也沒親人,如果沒有他們我可能已經死了,或者是灰飛煙滅,或者連個棲身之所都沒有,他們是我的朋友,親人,也是我最珍視的人,如果有人要害他們我一定不會放過她。
我是沒有什麼厲害之處,也不像他們那樣天資卓然,是什麼結丹,元嬰,但你敢傷害我的人,我就算咬,也會咬死你,讓你不得好死!」
崔薇步步緊逼,龍柒晚步步後退,忽然腳下一絆,她一個倒退跌倒了台階之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屍山骨海,明明崔薇還是那小小的模樣,也沒什麼殺氣,可崔薇卻給她一種要取她性命的錯覺,有一瞬間,她腦海中出現自己的死狀,正是被她一口一口咬死的。
龍柒晚不寒而慄,硬生生打了個哆嗦。
「你沒事吧,摔疼了吧?」
定睛再看,崔薇卻已經恢復了自己那小孩的模樣,小包子臉上帶著意味不明的笑容,眼裡也沒有殺意,清純可愛的,好像剛剛發生的一切都是她的錯覺。
她的手伸過來,似是要拉她起來。
「你……你給我等著!」龍柒晚一把打開她的手,爬起來跑了。
「跑慢一點,小心別摔了,以後別來了啊!」崔薇踮腳,高聲喊道。
龍柒晚跑得更快了,幾息之間已然消失在了她的視線之內。
「崔薇,厲害呀!」流霜蹬蹬蹬跑了過來,一拍她的肩膀:「小崔薇乾的漂亮,就該把她轟走!」
「你什麼時候來的?」
「那會就來了呀,我看到她在這就沒過來,我剛剛躲在那全都看到了,崔薇,厲害,不愧是我清風觀的人!」流霜倍覺驕傲。
崔薇一頭黑線:「我在這裡戰鬥,你居然躲那看好戲?」
「有什麼關係嗎,我們清風觀的人就得獨當一面,要是什麼都讓我幫你解決,以後我不在你身邊,你怎麼辦?」
「哦……」崔薇恍然大悟的點頭:「這麼說,我得謝謝你了唄。」
「不用謝,我就是這麼無私無畏。」
「流霜,你找死吧!」崔薇一抹布丟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