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被秋風擦拭的乾淨且明亮,驕陽一改往日的酷烈變得溫柔和煦,雲朵懶散的在碧藍中享受著剔透的陽光的沐浴。從高空俯瞰下去,螞蟻大小的馬車排成一條直線,正在緩緩的向南方行進。
隨緣劇場一行人已經出了皇都上京的管轄,進入了琮州地界。上京城獨立與各大州之外,但是所轄範圍遠遠超過其他城市。中煜最強大的飛龍玄焰軍,有兩個大營常年駐紮在上京城東南和西北兩個地界,三個月進行一次輪換,是上京城最直觀的武力。只不過翔羽元年,新皇登基,以「不該在天下最難被外敵站到城外的皇都外,浪費這麼多軍力」為名,撤銷了原西北大營。將東南大營一分為二,調去西北大營一半。
離開上京已經過去五天了,幾天的時間裡,蘇幕遮和每個人都混了個臉熟,其中有幾個人讓他暗暗上心,比如那個曾經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兩次撞破他潛行,跑堂的楚兮;在後巷英雄救美時施展出不俗的暗器手法,但是平日裡任勞任怨掃地倒垃圾的唐寸心;還有總感覺是深藏不露的謝班主。
他總想,別是剛出來狼窩,又入了虎穴。
這幾天裡,因為羅小梨的照料,他傷勢恢復的不錯,肩膀已經可以輕微的動了,關節中的暗傷,聽羅小梨說,也沒什麼大礙了。
可是入定後的內視界中,卻讓他無比絕望。那顆伴隨他無數日日夜夜的螢火,再也沒出現過。他的內視界現在一片黑暗,無邊無際,他控制意識前行許久,但是他發現,沒有參照物,在一片漆黑中,他甚至無法辨別哪裡才是前方。這讓他無比懷念那顆螢火,因為在有他的那些日子裡,入定儘管無聊,卻只是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睡著了。現在自己這種狀態,就是睡著了吧!沒錯了吧!
「喂,喂,別睡了,東家叫你過去。」楚兮一下一下拍著蘇幕遮的臉。也怪蘇幕遮現在入定太隨便,就怎麼舒服怎麼來,此時正舒舒服服的躺著,看上去跟睡覺也沒什麼區別。七年時間都沒從「帝心八荒訣」上悟出只鱗片爪,就是對這入定越來越嫻熟。
「喂喂喂,別以為你小,我就不敢還手啊!」蘇幕遮猛的坐起身來,一個指頭就彈在楚兮的額頭上,發出清脆的一聲,「這瓜沒熟啊。」
楚兮叫了一聲,猛的一跳差點就撞到車廂頂上。她捂著腦門兒,恨恨的看著他,冷笑道,「這次我還客氣的叫你,下次你就等著享受開水吧!」說完就掀開帘子,去了馬車外面。
車廂內晃動加劇,顯然馬車在提速了。蘇幕遮也掀開帘子,卻只有那天在後巷英雄救美那人,一人在駕車,不見楚兮的身影。
「人呢?她跑的這麼快?」
「後面騎馬呢。」
蘇幕遮回頭看去,果然看見楚兮在後面的馬上,興致勃勃的這摸摸那撓撓,胯下的馬時快時慢,時走時停,明顯是她剛學會騎馬不久,控制不好馬速。幸好她騎得馬是洛國的驄駒,體型比一般馬要小上不少,又性情溫和,否則隨便換匹煜國北部的奔雷或者夜獠牙,能把她從背上摔下去十遍都不止。不過車隊一直在行進中,這丫頭剛剛從車廂中跑出去,轉眼的功夫就敢在移動中跳上自己的馬,撒歡兒去了,就說這膽量,可不是哪一個新手都會有的。
「喂!你怎麼騎個狗啊?!」蘇幕遮伸頭向後面的楚兮大聲喊到。
「蘇幕遮!有種你就等著我!」楚兮臉氣的通紅,一巴掌狠狠拍在馬屁股上,就要提速衝過來。
蘇幕遮趕忙對唐寸心說,「快快,唐大哥,往那邊靠靠!謝班主!你過來點!」
這時唐寸心的馬車和謝東東的馬車已經並駕齊驅了,兩人很有默契的往中間靠了靠,但是有剛好保持著安全距離。
「我要過來了!」蘇幕遮話剛說完就往謝東東的車上一跳。
「誒!你小心著點!」唐寸心囑咐一句。然而話音剛落,蘇幕遮就已經落在了謝東東的身邊,回頭沖他一笑,再跟謝班主打了個招呼,就鑽到車廂里去了。
「喂喂喂喂喂!掃地的!你怎麼對他這麼好!你們倆是不是有一腿!」楚兮好不容易追了上來,卻連個衣角都摸不到,又不敢進東家的車廂里教訓那個小子,只能把怨氣撒在「同流合污」的唐寸心身上。
「說得我對你不好一樣,大姑娘家家的,一天沒心沒肺的。」
「哦?那你是對我有意思咯?」楚兮笑著調戲到。
唐寸心先是用目光在她身上從頭到腳掃了掃,然後揉了揉眉頭,略一沉吟道,「恩...這樣你先來我府上做三年丫鬟,說不定日久生情,我一可憐你,就給你納了做個十七八房小妾,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
「我!呸!做你的中陸文化上下五千年之春秋大夢三部曲!」
唐寸心只笑,不理她。謝東東笑問道,「你這些怪話都哪裡學的?」
「蘇幕遮啊!你天天被他精神攻擊一下,你學得也快!不就是拿他十幾兩銀子連本帶利嗎?有時候真是恨自己沒有那麼大的力氣撕爛他的嘴!」楚兮沒好氣的說。
唐寸心目視前方不屑的說,「不告而取是為賊。」過了半晌看沒有得到回應,轉頭看了一眼,發現楚兮一直面無表情的盯著他看,讓他心裡有些發毛。
楚兮突然換上一副花痴的嘴臉,嬌聲說,「我發現,你真的是越看....嘔!」她突然面容痛苦,一副乾嘔的樣子,拼命的拍自己的胸口,想讓自己舒服些,但是最後還是忍不住,喉頭一涌,「呸!」一口口水吐在唐寸心的馬車上,離他屁股只有一寸距離。
唐寸心冷冷一瞥她,「下次別那麼大力拍胸,本來就平,凹進去就奇怪了。」
「我用你管,你個臭流氓!」
隨緣劇場的車隊,馬車都是一般大小,以堅固為主,也有些防撞楞刺的設計,用來在關鍵時刻結成拒馬陣,擋擋山賊馬賊,但從出發開始到今日都只是個裝飾。煜國境內賊寇少的可憐,如今連邊境的不會時常有仗打,煜國又以武開國,一直首重軍功,直到這十幾年,才慢慢開始盛行文風。那些想升官發財的地方文武官員,早就把目光放到了剿匪上,一聽到哪裡有匪患,上到郡守,下到知縣,沒有一個眼睛不綠的,弄得一個個山寨做不下去,都轉行做木匠,開酒樓,弄個商隊什麼的,好好做人去了。
雖然從外表上看,馬車的外表都沒什麼區別,但是這輛馬車的裡面,確實和其他車廂中大相徑庭。車內盞燈牢牢的鑲在一張矮几上,另一張矮几上趴著一個女人正在寫寫畫畫,看上去只有雙十的年紀,卻一點不像那些大好年華的女子,最愛梳妝打扮,她就批頭散發的在案上忙碌著,可惜了一副上好的容顏,被隱藏在了鼻子上架著的水晶鏡後。筆墨紙硯,一個蒲團,一張毯子,就是她這馬車上,除了車廂里堆積如山的書以為,全部的私人物品了。
蘇幕遮十五年來,也只見過兩位長得堪稱天仙級的美女,可惜的是,其中一個平日裡隨隨便便,從不在意細節,那叫一個不修邊幅。更可惜的是,另一個也是這個樣子。
「來了啊,隨便坐,稍等一會。」陸曳兒抬頭看來人是蘇幕遮之後,就又低下了頭,吩咐了一句。
蘇幕遮掃了一眼自己前後左右的書,生怕一個轉身就會碰倒一摞,然後引發連鎖反應,把自己埋在底下。他上半身不動,左腳疊上右腳,呈交叉狀,扶著膝蓋,小心翼翼的原地盤腿坐了下來,待全部座下後,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然後,這一等,就是一炷香。
蘇幕遮已經咬著牙把她從天仙級的評價中剔除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