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這一年是動盪不安的一年,其動盪波及大晉的上上下下。文字谷 www.wenzigu.com秋天開始的混亂,讓所有人都驚惶不安。
就大晉朝廷局面而言,過去的一年是一個轉折點。
桓溫已經露出了獠牙,在北伐失敗之後,為了挽回聲望的跌落,他終於不再隱瞞自己的野心。通過廢立和清洗,桓溫的野心已經昭然若揭。
大晉朝廷的格局已經發生了巨大改變,廢立之後,桓溫的勢力已經基本上掌控全局。京城之外,皆為桓溫所掌控。以前朝廷里王謝庾氏和皇帝司馬奕組成的聯盟還可同桓溫對抗,但現在,這個聯盟土崩瓦解。現在王謝三族完全出於防守之勢,靠著家族積累的實力和聲望頑強守護著最後的底線,苟延殘喘。
當然,桓溫有他的顧慮,他也沒法通過暴力手段奪位。除非王謝大族點頭,除非司馬氏禪位,他才能以相對溫和而名正言順的方式得到他想要的。
以他的實力,固然已經具備強行奪位的實力。但是王謝不從,天下士族便不會屈服,便會烽煙四起,四處起火。那是桓溫不想看到的。
外部的壓力已經很大了,氐人滅鮮卑之後幾乎一統北方,國土面積和大晉想當。經過一年的時間,鮮卑人的反抗基本上被全部彈壓。秦國已經成了一個龐然大物。
這種情形下,大晉面臨的壓力甚至已經比之前五胡入侵,被迫南渡之時更大了。那時候,五胡相互之間還互有牽制,各自的力量也還沒有強大到能夠威脅南渡後的大晉的生死存亡的地步。或者說,大晉還有能力應付他們的威脅。但是現在局面已經完全不同了。
如果此刻大晉內亂,氐人必循聲而至,大晉必亡。桓溫確實有野心,很想當皇帝,但是他卻還沒蠢到把大晉搞亂,將大**山拱手送給氐人的地步。他越發感覺到,唯一的策略便是和平過渡,名正言順。為此他只能忍耐,不斷的施加壓力,讓王謝大族和司馬氏明白這一點。
而大晉朝廷之所以眼下能夠維持現狀,也正是在各方面的壓力的作用之下的結果。王謝大族也正是完全看明白了這一點,利用了這一點和桓溫周旋。
但無論如何,過去的一年是轉折之年。不光是朝廷的局面,更是天下大局轉折的一年。南北實力趨近,秦人滅燕實力暴漲,南北對峙的局面已經完全形成。這種對峙的結果,必然是一場毀天滅地的大戰。也許就在不遠的將來。
對李徽而言,這一年雖然風風雨雨,波折不少,但是卻是大發展的一年。入門下省為官,成功的和謝氏打成一片,買宅買地發了一筆小橫財,更是在最後時候收穫了一份愛情。這在過去這紛亂嘈雜的一年裡,有的人掉了腦袋,有的人丟了皇位官職,有的人顛沛流離的一年裡,當然算是大成功的一年。
越是亂局,越是有利可圖。只要局面不崩盤,在混亂的局面里,反而更容易找到機會。這對本來就出身寒門,機會不多的李徽而言,倒是一個逆行而上的機會。
大年三十,李徽帶著李氏全族上下人等重開祠堂,供奉李氏祖先牌位,修撰家譜,祭祀拜祖。丹陽李氏人丁雖然不多了,但是既要振興,便要上正規。
李徽被族人推舉為族長,頒布了幾條族規,也算是丹陽李氏有了領頭人和規矩。
當日全族歡宴,李徽給老老少少都包了大紅包,將從京城帶回的物品分發給他們。全族上下自然是歡騰一片。去年李徽已經置辦了田畝莊園,李家族人已經有田可耕,生計已無問題。
李徽又告訴族兄李正,明年春天請個教書先生回來,要在族中開設學堂,讓族中的七八名男女幼童入學認字讀書。溫飽之後便需要提高他們的素質,將來家族振興,是需要族人裡邊出人才的。這些事都是必須要做的。
初一開始,各族拜年聚會,熱鬧了兩日。初三日李徽去拜訪石城縣縣令趙墨林,宴請趙墨林。初四趙墨林回請宴飲。到了初五日,李徽一行便要準備啟程回京了。因為李徽接到公文,初七日朝廷大朝會,需要參加朝會,不能逗留了。
初六清晨,李徽一行啟程,當晚即抵京城。
初七日清晨,咸安元年的第一次朝會召開,李徽作為門下省給事中將列席朝會。
清晨的寒風裡,李徽早早的來到在太極殿前,不久後他見到了謝安王彪之等人在大群官員的簇擁下快步而來。
李徽上前一一行禮。謝安難得的詢問起李徽母親的身體,詢問了幾句他家中的事情。王彪之在之前和李徽甚至沒有說過幾句話,保持著威嚴的態度,這一次居然也和李徽寒暄了幾句。
李徽覺得有些納悶,他們這樣的態度頗有些讓人出乎意料。在朝鐘敲響,準備入殿的時候,李徽悄悄詢問謝玄。
「謝兄,幾位大人今天怎麼了?對我這般客氣起來,倒是有些受寵若驚呢。」
謝玄一笑,低聲道:「賢弟,要適應啊。他們都很看好你,那是你的機會啊。你可知今日朝會上會發生什麼事麼?」
李徽搖頭道:「我怎知道?」
謝玄拍拍李徽的肩膀道:「現在不便說,一會你便知道了。不過為兄先恭喜你了。」
李徽滿腹疑惑,但謝玄顯然不肯提前透露什麼,於是只得收起好奇心跟隨眾人進入大殿之中。
大殿上燈火通明,新皇司馬昱面色憔悴的臨朝,看上去這個新年他過的很疲憊。但朝會開始後,司馬昱倒是挺直了腰背,沒有半點懈怠樣子。
朝會一開始便是一些朝廷事務的奏報,對去歲大晉朝政的一些事務的奏報,以及對今年大晉要做的事情的一些展望和建議,一些重大事務的提前安排。
比如今年將要舉行的三年一度的中正評議之事,因為去年的混亂而推遲到了今年春天,各地大中正官,朝廷相關衙署的配合等等事務。
這些朝政事務冗長繁瑣,倒也乏善可陳。直到這些事都奏議完畢之後,謝安上前上奏。
「陛下,老臣上奏幾樁官員的任免事項,老臣和王彪之大人,王坦之大人以及相關官員已經商議過了,都達成了一致。現在奏稟陛下,請陛下定奪。」
司馬昱笑道:「哦?但請謝侍中奏來。」
謝安道:「第一樁是,丹陽尹駙馬都尉羊賁病弱不能履職,老臣請求將其免職,另委他人。丹陽尹職位重要,不能長期荒廢怠慢,更需要一名老成持重得力之臣擔任。所以,臣等商議,認為王坦之大人可兼任之。」
李徽在人群中聽得真切,他敏銳的感覺到了這次任命的不尋常。
丹陽尹這個職位極為重要,丹陽郡乃京畿之郡,所轄地域便是除了建康城之外京籍十幾縣,人口多大六萬七干戶,有三十五萬之眾。
因為是京籍之郡,所以其官長甚至不叫太守,而改稱為尹,這既是一種特殊的牌面,當然也是因為職權的重要所致。
京畿周邊,干係京城安危,皇權安全。簡單來說,丹陽郡便是京城外圍屏障,無論地理位置還是政治位置都是干係極大的。一般而言,這個位置都是大族擔當,或者皇帝信任的人才能擔當。
之前丹陽郡沒有起到任何的積極作用,這並非其權職不夠,而是丹陽尹羊賁無能,沒能履責。
丹陽尹的權責包括京籍十幾縣的安全,在軍事政務等各方面都有極大的權力。單以領郡兵員額而論,其餘小郡郡兵兩三干已經是極限,但丹陽郡在京城有衙署,有單獨的都督府,郡兵數量可至五干到八干人。這是一支不可小覷的力量,大可作為京城中軍的補充,協助拱衛京城安全。
然而,在之前桓溫大軍兵臨城下時,整個丹陽郡只有兩干兵郡兵協助中軍防守。而且全部駐紮在京城外廓的丹陽郡城軍營之中,甚至在外圍都沒能給予桓溫的大軍一點點畏懼和滋擾,更別說阻擋了。
駙馬都尉羊賁娶了明帝司馬紹之女南郡悼公主,憑著這層身份得到了信任,所以得以在丹陽尹的要職呆了多年。但是他顯然沒有盡心盡責,甚至是根本沒有履職。因為整個丹陽郡郡兵兵員嚴重缺失,不足下限的半數,且都是無所事事躲在京城裡混吃等死的士兵。這絕對是羊賁之責。
這一次以其生病為由將其免職,那還是給了他臉面,讓他能夠體面免職。以他之前的表現,便該革職拿辦問罪才是。
李徽察覺到了王謝的意圖。丹陽尹讓王坦之來兼任,那擺明了便是要在京城中軍之外,重振外圍拱衛力量,加強京城的防衛。與此同時,也可以增強大大受損的中軍力量,應付已經極為強大的桓溫的勢力。
這未必是要和桓溫宣戰,未必是要和桓溫死磕,而更可能的是增加籌碼,增加制衡的實力,避免桓溫的下一次鋌而走險。
而這種方式的巧妙之處便在於,並非明面上的增強中軍實力,增強控制在王謝手中的兵馬,也就可以避免引起桓溫的注意力和激怒桓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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