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一那兩人不是匈奴人,豈不是有些打草驚蛇麼?」趙青心裡雖也想到匈奴二字,可聽扶蘇如此安排,倒也有些擔憂。張良卻在一旁微微嘆了口氣,似乎有些不忍之意,扶蘇目送蒙恬出去,這才向著張良笑道:「張公子似乎面有難色,難道也是怕我如此安排打草驚蛇麼?」
「那倒不是!」張良臉上浮起一絲苦笑道:「我只是不願見這等刀兵之事罷了,公子安排無有不妥,若那兩人當真是匈奴人,想必匈奴也早已知曉大軍即將西進,也就沒有打草驚蛇一說!若那兩人不是匈奴人,大軍如此動靜,遲早為匈奴所知,如此以來,慢一日不如快一日,早日出兵,匈奴更難防備,公子該當也是如此盤算罷?」
「果然好心思!所料一點不差,難怪老師對你……」扶蘇見張良將自己心中所想,無不知曉,登時滿臉驚詫,拍案而起,哪知一句話還未說完,趙青在一旁插了一句道:「若那兩人當真跟匈奴無關,確實是刺客呢?」
張良心知她必是放心不下那兩人齊魯口音,仍是對田橫有些猜疑,搖了搖頭道:「若當真是刺客,此時既然逃遁,也只好命人四方緝捕,沒有真憑實據之前,也不能憑著口音就此定罪!」
趙青自然聽得出他話中意思,天下說齊魯口音之人,何止千萬?若是憑此就斷定這兩人是田橫派來,著實有些太過兒戲,可心裡到底有些不甘,還要再說話時,張良卻已開口道:「再者,若當真是田橫所為,何以不去刺殺始皇帝,卻來刺殺公子殿下?你且想想,若不是他二人今夜僥倖,萬一落在曾大哥手中,坐實是田橫所使,依著始皇帝脾性,田齊一脈,只怕要就此絕了宗祠!再者此事也不用多加猜疑,等東陵侯爺帶了那三個莽漢回來,咱們必是要去田氏村邑走一遭,到時候多少也能看得出幾分端倪!」
「哦,那三個莽漢被擒住了麼?」扶蘇神色一緊,夜來蘭池那邊軍兵大動,非止宮中勁弩精騎,連宮中精銳步弓手都一同在蘭池列陣,這等大事,早有巡夜軍士報來,宮中也有急報,命各處駐軍不可妄動,只是不知內里情勢如何,此時被張良提起,這才有些驚訝問起。趙青臉上一笑,將肩頭長髮向後一甩得意道:「那三個莽漢不知高低,跟父皇比試武功,弄得人人帶傷,到底也不知父皇究竟是何人,倒是趙魏韓三國死士,隱伏在蘭池樹林之中圖謀行刺,被父皇預先伏下箭陣盡數誅滅!」
「趙魏韓三國死士?!」扶蘇臉上神色一變,旋即冷笑一聲道:「這麼說來,趙魏韓三國遺族就此聯手了?父皇不曾下令天下捉拿這三國遺族麼?」話到此處,目光不由向著張良瞥了一眼,若論趙魏韓三國遺族,張良正是其中之人,趙青卻搖搖頭道:「父皇並未當場下令,張公子為了救那三個莽夫,還跟父皇過了幾招,不過聽父皇意思,似乎並不在意此事,就此放過那三個莽夫,未曾加罪!至於張公子麼……」她臉上忽的一紅,頗有幾分羞澀之意道:「父皇讓他再練二十年,或能一戰!」
扶蘇見趙青臉上突然扭捏起來,卻是有些奇怪,可聽她說話,其中又並無甚麼古怪地方,至於那二十年之說,不過是始皇帝現如今還瞧不上張良身上武功罷了,這等事情,又有甚麼好扭扭捏捏?他哪裡知道,趙青說這一句時,不免想起她跟張良回來路上之話,幾乎等於是將心聲在意中人面前盡數吐露,現下重又提起,豈能不有些害羞之意?
「似乎是東陵侯爺回來了!」曾堃一直守在扶蘇身側不言不語,他現下最怕的便是那兩個刺客還有同黨伏在附近,若也是這般暗箭射來,他可沒有把握定能接住,忽聽帳外動靜有些嘈雜,臉色一變,靜聽片刻,已知來人是誰,話音剛落,就見門口人影一閃,召平已是進來,神色驚訝道:「方才是有刺客來襲麼?」
「東陵侯晚回一步啊!扶蘇見他進門便問此事,必然是在帳外已知,笑了一聲道:「不過那刺客未曾料到有曾堃在此,非但不曾得手,還中了曾堃一箭,倉皇而逃!若不是他兩人駿馬矯健,早已被曾堃拿下了!」
「甚麼人這麼了得?」召平聽扶蘇話意,已知這兩個刺客身手不差,竟然能從曾堃箭下逃命,神色冷峻道:「能避開曾堃封喉一箭,此人身手只怕同大風府八風相若!」趙青臉色一哂道:「那也未必,不過這刺客弓箭上本是確實不低,東陵侯爺見識廣博,先看看這張弓如何?」
召平半驚半疑,接過趙青手中鐵柘弓,只看得兩眼,忽然「咦」了一聲,幾步走在燈火前面,拿著那張弓細細端瞧,過了半晌,倒吸一口涼氣:「這是北地雙胎鐵柘弓,弓勁之強,裂石穿木,用材遍取天下珍奇,又極為耗費時日,就是匈奴也極為罕見,素來為匈奴名王所佩,極少有人帶入中原,怎麼會現身在這裡?」
「雙胎?」趙青原本已聽曾堃說過此弓來歷,至此又是一驚,一臉不解向著曾堃望了過去,曾堃連忙道:「是屬下未曾言明,此弓內外兩根鐵柘木,因此稱為雙胎,若是只用一根,便稱為單胎鐵柘弓!」
「據我所知,匈奴單胎鐵柘弓也不過區區十餘張!」召平臉色一寒,看著手中鐵柘弓道:「這雙胎鐵柘弓,勁力勝過單胎鐵柘弓何止數倍?據說匈奴各部所有,也不過三四張,,這刺客難道是匈奴派來的?」趙青連忙接過話來道:「我哥哥也甚是如此猜測,可那兩人路上曾與我們打過照面,就是我曾問過你的那兩個馬販,後來遇上東陵侯爺時,你卻未曾遇見他們,其中一人說話,乃是齊魯口音!」張良見她又提起這一節,本想攔住她話頭,可召平乃是道常七子之一,見識又廣,未必就會疑心到田橫身上,索性由著她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