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願從今以後你我永不忘尾聲

蘇岳在許綰出門之後的半個小時，便讓司機回來接自己了。

蘇岳知道許綰晚上是自己走回來的，十分鐘的路程雖然不遠，但沒有看護，一個女孩子總是很危險。

前往酒店的路上，司機回頭看了蘇岳三眼，老婆獨自去參加追求者的歡送會，任誰也高興不起來，偏偏蘇岳不一樣，他嘴角掛著微笑，一路上仿佛要去什麼地方遊玩一般，目光平和，並沒有半分生氣的跡象。

等到了地方，蘇岳並沒進去，在車上等了半個小時，總覺得時間差不多了，便讓司機下班，自己朝酒店走去，就站在酒店的側門那兒，路過一個人，他便看一眼，等著許綰出來。

這一等，就是一個多小時。

一個小時中蘇岳想了許多，腦子中勾勒這五年許綰的變化，有時站的累了，他便靠一會兒牆，還以為很快就結束的飯局，竟然讓他站到腿痛，就連拐杖都有些支撐不住。

許綰終於出來了，她剛出門的那一刻雨水便落了下來，蘇岳剛想迎上去，便看見了許綰身後的榮之和，那一瞬他心裡突然有些刺痛，不知為何往後退一步，將自己隱藏在側門後面。

他明明答應許綰在家裡等她，結果還是跟出來了，他無法上前當做早就約好了一般說我來接你回家，只能等榮之和離開。

榮之和說：「祝你幸福。」

許綰朝他笑了笑，說：「你也是。」

這話一落，她便轉身朝外走，還沒走兩步，便看見側門那邊投來的陰影，門裡有燈光，照出的影子投在地面上，拉得很長。

那人半靠著牆，手上杵著拐杖，只留了一個側影，似乎並不打算出來，許綰看了幾秒，看見影子中的手扶在了膝蓋上，隨後身影緩緩滑下，竟然坐在了地上，從始至終，一點兒聲音也沒發出。

天空中雨越下越大，蘇岳靠著牆，腿疼得厲害，他從口袋裡拿出手機，屏幕上剛亮著光，一道人影便出現在眼前，就連頭上的雨也停了。

他抬起頭，看過去，看家了許綰那張生氣皺眉的臉。

蘇岳緩緩收起收起，嘴角有些尷尬地牽起，輕聲說了句：「糟糕，走不動了。」

許綰沒說話，從一旁拉了一個推車出來，那推車像是從對面超市弄出來的，看樣子還不像是買的，蘇岳有些無奈，雖說這裡沒輪椅，許綰也背不動他，現在叫司機過來可能要等更長的時間，偏偏馬路上一輛車也看不見。

蘇岳只好認命，張開雙手，朝許綰說：「抱我。」

許綰將蘇岳抱起來，扶著他站著，單挑跳到了推車旁，蘇岳為難地看過去，嘖了一聲：「非要坐這個嗎？」

五分鐘後，馬路上撐著雨傘的行人時不時朝這邊看過來，推車與地面摩擦的聲音與下雨的聲音融在一起。

蘇岳彎曲著身體縮在推車裡，手上拿著拐杖，許綰便走在後面，一手撐著雨傘，一手推著推車，兩人走得很慢，也不管周圍人看過來的眼光，只是氣氛有些尷尬。

蘇岳一路上都在找她說話，只是許綰總是悶不吭聲的，他嘆了口氣，手指撥弄著拐杖上的花紋，說道：「我擔心你一個人回家，可司機說今天是她老婆生日不能加班，我沒辦法開車，只能在這兒等你了。我也沒想到會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還害得你去超市里拿推車，現在也算是丟人了，唉……我蘇岳一輩子最丟人的恐怕就是這一次。你看見了嗎？剛才過去的那個女的回頭看了我三眼，肯定不是因為我長得帥，是笑話我跟她懷裡抱的兒子一樣喜歡坐超市裡的推車……」

許綰聽到這兒，心裡有些酸，她不是生氣蘇岳跟過來，而是生氣他一個人在外面等到腿疼，她突然想起來一直以來總是蘇岳在對她付出，八年前是這樣，八年後依舊如此。

即便結婚是她先提的，這段時間似乎也是她在照顧他，然而只有許綰自己知道，有時早上煮粥後，蘇岳會偷偷在粥里加鹽，那樣味道才剛好；有時不小心弄錯了資料交過去，蘇岳也能在課堂上臨場應變，不讓她自責；她容易打噴嚏蟎蟲過敏，他就記得每天都開窗，一周換一次被套。還有掛在陽台上的衣服，總是他想起來要收回來，窗台邊的花，總是他記得要澆水。

即便過了五年，許綰也覺得自己一事無成，和蘇岳在一起的每一分鐘，都是他考慮的比較多，如今又是這樣，她以為他在家裡吹暖氣會好受些，結果他還是跟出來就為了保證她的安全。

蘇岳做的一切都不讓許綰知道，他也以為許綰不知道，可許綰統統看在眼裡。

她以為她終於可以為蘇岳付出了，不公平的愛情終於可以拉平，可蘇岳對她的愛，總在無聲無息的情況下，將她壓了下去。

許綰抿著嘴，拼命眨眼，不讓眼淚落下來，就在即將忍住的時候，蘇岳又開口：「你能不能和我說說話，一句也好。」

許綰聽著他話中的無奈，一陣酸楚湧上眼眶，眼淚不可遏制地留了下來，滴落在蘇岳的背上，她張口，看著蘇岳的頭頂，這一生都無法說出的話，就在此刻吐露出去。

「我愛你。」

不論是八年前，還是現在，包括將來，她都愛蘇岳。

越是沒說過的話，就越變得金貴了起來，蘇岳聽著這八年從未聽過的三個字，握著拐杖的手微微顫抖，許綰說過許多話，『我想你』『我喜歡你』『我要抱你』，每一句都讓蘇岳心動，偏偏這來之不易的一句，在他沒有防備的情況下，突然降臨。

許綰的這一句話聲音很小，若不是蘇岳離得近，恐怕是聽不見的。

周圍的雨聲很大，雨水落在傘上啪啪作響，許綰手中的雨傘向前傾，遮住了蘇岳的身體，自己的背後被雨淋濕了一大片。

有人說，愛一個人就是突然有了軟肋，又同時擁有護盾，這一刻，許綰就是蘇岳的護盾。

兩人越走離人群就越遠，背對著五彩斑斕的霓虹燈，蘇岳的頭一直垂著，許綰正要轉彎，小心翼翼放慢了步調，就在這一刻，蘇岳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