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趙山剛出獄之前,王海菲私下就曾和蘇淳風提到過幾次趙山剛和王海燕的事情,家裡面很是操心,畢竟趙山剛年末出獄,過完年他和王海燕就都是三十歲的人了,在鄉下,三十歲還未結婚……
莫說是女的,便是男的也會惹人非議。
問題是王海燕在和趙山剛談戀愛,別說其他男青年追求她了,就連登門說媒的人,都沒有一個——也沒人敢啊。
而老王家,也沒人敢主動提及這茬事兒。
王海燕自己,也不去和趙山剛說,說白了,其實也是心裡害怕。
所以王海菲私下提及這件事,總會有些心疼地說:「我看得出來,姐姐是真的愛著趙山剛,可愛上了這樣一個人,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對不對。當然,姐姐比誰都清楚,趙山剛不是那種欺男霸女的人,如果姐姐不想和他在一起了,他絕對不會有絲毫的阻攔。正因為如此,姐姐才會更難過,因為趙山剛太冷酷,太強勢了,在他的身邊,姐姐絲毫被深愛的感覺都沒有,唉。」
對於他人感情的問題,蘇淳風向來不喜歡摻和,所以他雖然明知王海菲的意思,是想要讓他去和趙山剛提一下結婚的事情,卻也沒有給予正面回應。
他也不清楚,趙山剛對王海燕,是否有真感情。
說到底,趙山剛這類人,很可能壓根兒不會有真愛,亦或是,他即便有真心愛上的女子了,也不會表現出來。
歡聲笑語的宴席上,蘇淳風看得出來,岳父岳母時而欲言又止,卻又不好意思,或者更確切地說,是不敢向趙山剛提及訂婚、結婚的事情。可既然趙山剛都選在了初四這天拜年,是不是說明,這小子確實有心呢?
酒過三巡,似乎是酒意作祟,也可能是蘇淳風心軟,又可能是王海菲的那些話,那些希望讓他願意試試幫下忙……
又或者,是他也不希望趙山剛最終如前世那般的結局吧?
蘇淳風微笑著和趙山剛碰了一杯酒,旁敲側擊地說道:「山剛,我和海菲已經訂婚了……」
「唔,我知道。」
「計劃是明年結婚,其實我們倆結婚證都已經領了。」蘇淳風笑道:「這不,考慮到剛剛大學畢業參加工作,暫時不想辦婚事。而且,也考慮到姐姐還沒結婚,妹妹就先結了婚,村里人說三道四的,不好。」
趙山剛何等聰明,豈能聽不出蘇淳風話里的意思,他略有些躊躇,畢竟,當著王海燕父母的面,提出來了,就等於今天必須把話說明白了。
「我剛從監獄裡出來,不合適。」趙山剛苦笑搖頭。
老王全家人,就都露出失望的神色。
蘇淳風點了顆煙,微眯眼看著趙山剛,道:「今兒初四,按理說你到這兒拜年,不合乎禮節,畢竟,你們倆都沒有訂婚。」
「嗯。」趙山剛點點頭,神情尷尬。
老王一家人亦是尷尬不已——這閨女還沒訂婚,男朋友就在初四這天登門拜年,還留下來吃午飯喝酒,傳出去……
讓人笑話。
可是,這當著全家人的面,蘇淳風竟然把這種話都給挑明了。
他是懂事,還是不懂事?
蘇淳風道:「山剛,其實我明白你的想法,既然願意初四登門拜年,說明你心裡是真樂意做老王家的女婿,可你又擔心,將來坑了我大姐……所以你也猶猶豫豫。」蘇淳風抬手制止趙山剛想要開口解釋,接著說道:「你先聽我說完,你出獄那天接風洗塵的酒宴,想必你當時雖然不喜張揚,可心裏面還是很高興的,這些年,你在外打拼不容易,從金州縣,到平陽市,再到如今的中州市,你威名赫赫,就連綽號豫州省布衣宰相的鄒世征,如今都在你面前示弱服軟了,我想,也是時候該安省地做買賣了,山剛農貿公司、山剛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再加上你在萬通物流、萬通快遞的股份,錢不少賺,前景更是明朗,所以,借著這次出獄,以往的事情就都算是一筆勾銷了,你現在乾乾淨淨!同時,這社會上也沒人敢招惹你,所以,該考慮成家了……」
老王家人都紛紛點頭。
趙山剛微皺眉,沉思。
「大娘她,前些年因病,到現在身子骨仍舊有些弱。」蘇淳風微笑道:「你是家裡的老大,給大娘她添個孫輩兒的,咱鄉下老人就盼著抱上孫子孫女,看到下一代,心氣兒高,這身子骨,自然就好起來了。」
趙山剛喝下一杯酒,沉默不語。
蘇淳風也就沒再多說。
王柱老婆見場面尷尬,急忙起身道:「哎,這酒喝得差不多就行,該吃飯了,海燕、海菲啊,盛飯去……」
「我去我去,你們坐著。」胡文玲趕緊往外走。
王海燕和王海菲也跟著往廚房去了。
「那個,我,我上個廁所。」趙山剛起身,略顯尷尬地走了出去。
屋內的人,屋外的人,就都看到趙山剛沒去廁所,而是走出了院子的大門。
一時間,氣氛尷尬。
王海燕跑到廚房裡,哭了。
胡文玲和王海菲就趕緊到廚房勸慰著她。
這事兒……
蘇淳風也不禁心生些許懊悔,真不該在這種場合下,提及這茬事兒,有點兒硬逼著趙山剛表態的意思了,結果搞得氣氛尷尬,全家人都不開心,而趙山剛看在他的面子上,又不好直接拒絕——隨即,蘇淳風又有些生氣,你趙山剛堂堂男子漢大丈夫,真以為自己走的那條道就是英雄路?混到今天還不肯金盆洗手,還打算繼續拼殺下去?打打殺殺,指不定哪天就得挨槍子兒了,你自詡最為孝順,卻不為了自己,為了那守寡多年的母親著想,你堂堂男子漢,和一個女孩子談戀愛這麼久,都不敢給人一個真正的家!偏生又在初四這天跑到人女孩子家裡拜年,吃飯,喝酒!
你優柔寡斷算個屁的英雄好漢!
梟雄……?
蘇淳風忽而很想揍趙山剛。
不過,他還是微笑著勸慰王柱兩口子,道:「山剛這人我了解,整天就顧著忙自己的事業,生怕結了婚又得要孩子,有了孩子就會令他分心,其實啊,他這心裡也是一直想和我姐成家的,要不然能今天來拜年嘛。」
王柱兩口子就都忙不迭點頭稱是。
蘇淳風這番話,雖然場合不太合適,但正和王柱兩口最的心意——要麼成,要麼散,你趙山剛天天就這麼占著俺家的閨女,像什麼話啊?也得虧了是自家這二閨女女婿,敢當面向趙山剛提出這回事兒,換做旁人,誰敢說啊?
可是,話是合心意了,趙山剛拍屁股走人了……
也沒給個回話。
這就讓人七上八下了。
那孩子,委實不是個好惹的主兒啊。
在廚房裡經過嫂子和妹妹的一番勸說,王海燕終於擦乾了眼淚,紅著眼睛盛了大鍋菜和妹妹嫂子一起往屋裡的餐桌上端。
大鍋菜和饅頭剛送上,就聽著外面傳來了腳步聲。
本身就喝了些酒,臉頰有些紅的趙山剛,此刻滿面紅光和笑容地拎著一堆過年時朋友來拜年送的禮品,龍行虎步,他的弟弟趙山強跟在後面,手裡也拎著一堆禮盒,他們的母親,則跟在後面手裡拿著一個鼓鼓囊囊的紅包。
老王一家人都愣住了。
怎麼個意思?
唯獨端著酒杯的蘇淳風,面露笑容——這事兒,成了!
趙山剛大步跨進門,把手裡的禮品統統放到牆跟下,然後恭恭敬敬地向坐在桌旁發怔的王柱老兩口鞠了一躬,心性直爽向來作出決定就立刻實施的他,絲毫尷尬和不好意思的樣子都沒有,道:「婚姻大事,不敢私做主張,我剛才回去跟俺娘商量了一下,她老人家同意了……這不,我尋思著就不用找什麼媒人了,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我帶著俺娘,俺弟弟,來提婚了!」
「啊?」
王柱兩口子更傻眼了。
這,算哪門子事兒啊?
王海菲高興地摟住了姐姐,而王海燕,本就通紅的眼睛裡,瞬間流出了淚水。
王海平呵呵傻笑著起身,道:「那啥,有啥話坐,坐下說,那啥,嬸子,您這大冷天的還跑來一趟,快進屋坐……」
外面,胡文玲已經先一步出去扶著趙山剛的母親進了屋。
「王大哥,大嫂。」趙山剛的母親是個老實得出奇的人,坐下後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俺家山剛這孩子,命不好,他爹死得早,還攤上了我這麼個傻娘,山剛早就到成家的年紀了,可我一直也不知道該咋辦事兒,今天聽他一說,我這心裡高興啊,就尋思著,大過年的現在去找媒人,也不大方便,山剛又是個急性子,說風就是雨,俺就,就親自登門給孩子提親,讓王大哥你們笑話了。」
「這個,這,咋也得有媒妁之言,這,這像啥話啊。」王柱老婆尷尬道。
「那啥,山剛娘,你這,這……倆孩子樂意就行。」王柱憨憨地說道。
王海菲趕緊走到蘇淳風身後,伸手推了推他的後脊樑,蘇淳風愕然看向王海菲,見王海菲一個勁兒沖他努嘴,頓時明白了什麼意思,是讓他緩解下尷尬氣氛呢,於是只好哭笑不得地點點頭,插嘴道:「那個,爹,娘,其實現在都啥年代了,還非得講究什麼媒妁之言,必須得有媒人的?與我說,喜事兒喜辦,怎麼都是個喜,對吧?再說了,真是非得有媒人的話……」蘇淳風樂呵呵地一拍胸脯,道:「剛才是我提出這茬事兒的,那,就當我是媒人吧,中不?」
王柱兩口子一愣,旋即全都樂了——中啊!
有那麼回事兒就行!
就奔著這二女婿是億萬富豪蘇成家的長子,老王家二閨女兩口子給大閨女做了媒,傳出去就不怕人笑話!
旁人還指不定有多羨慕呢。
「這孩子,啥事兒都往身上攬,這是該你攬的事兒嘛……」王柱老婆滿面笑容故作嗔怪的地瞪了蘇淳風一眼,繼而對趙山剛母親說道:「山剛娘,咱們都是長輩兒,剛才海平他爹也說了,只要倆孩子樂意,咋都行,啊!」
「哎,哎!」趙山剛母親樂得合不攏嘴兒,眼裡流著淚,伸手招呼王海燕走到跟前,把厚厚的紅包塞到了王海燕的手裡,又是一番暖心的話。
於是一屋所有的女性全都流出了開心的淚水。
王柱老懷安慰般地看著坐下的趙山剛,道:「山剛,剛才淳風的話……說得挺好,以後,咱在外面就別跟人去鬥氣爭啥了,好好做生意,啊。」
「哎,我知道了。」趙山剛笑著點頭應下。
蘇淳風眯著眼低頭吃飯。
這事兒整的。
自己竟然成了大姨子的媒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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