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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楚維琳所料,夏姨娘接連喝了幾日藥,卻不見絲毫轉色。
反倒是章老太太,似乎是了卻一樁心事一般,病去了,靠飲食調養,精神也好了許多。
楚維琳一早過去請安。
今日楚維琮不用去書院,便來了頤順堂陪章老太太。
章老太太讓楚維琮坐在床側,親自考量學問。
楚維琳陪坐一旁,見弟弟答得頭頭是道,不由欣喜。
半大不小的男孩,正是長身子的時候,前些日子陸媽媽才改過的衣服這會兒又緊了些。
何氏從冬青手中接過清粥,稍稍散了些熱度,端到了床邊:「老太太,維琮的功課是最讓我們做長輩的放心的了。」
章老太太掃了何氏一眼,滿滿都是不贊同,便是楚維琮爭氣,也不能當著孩子的面這般誇讚,畢竟還是年紀小,最怕的是被誇成了井底之蛙,她認真與楚維琮道:「做學問要耐得住寂寞,不驕不躁。」
楚維琮點頭,起身把位子讓給了何氏。
何氏的馬屁拍到了馬腿上,趕緊找了個補救的法子:「維琮的衣服瞧著小了,老太太,眼瞅著要入冬了,媳婦這幾天就讓馮二媳婦來把冬衣的尺寸量了吧。」
被何氏一提醒,章老太太上下打量了楚維琮的衣著,應道:「這一個個都在長身子,都放些尺寸,別到了過年走親戚的時候都沒個合身的衣物。」
何氏趕忙笑著應了。
渝媽媽從外頭進來,一臉凝重:「老太太,五老爺和五太太過來了。」
等章老太太准了,楚倫栩和李氏才一前一後進了內室。
他們自是為了夏姨娘的病而來,李氏抬眼見何氏正伺候著,怕她挑撥離間反倒壞事,悄悄拉了拉楚倫栩的衣角,楚倫栩會意,在一旁坐下並不多言。
李氏賠笑著問了章老太太身子,叫章老太太不咸不淡幾句擋了,一時尷尬,也規矩坐了。
章老太太用了粥點,剛漱了口,冬葵青著臉進來了。
「老太太,夏姨娘瞧著不大好了,」冬葵垂手,恭謹道,「剛送去的藥又全吐了。」
楚倫栩濃眉一皺,擔心全寫在了臉上。
章老太太面無表情,冷冰冰道:「吐了?讓廚房裡再準備好了送去。良藥苦口,必須喝下去才會好。」
冬葵身子一僵,應下後退出去了。
「母親,」楚倫栩按耐不住,急切開口,「姨娘的身子一直都挺好的,突然之間惹了風寒,幾日不見起色也就算了,怎麼會加劇了呢?」
有些渾濁的眼珠緩緩掃了一眼坐立不安的庶子,章老太太哼笑一聲,並不回答。
何氏一面輕柔整理著錦被,一面道:「這些話五叔應當去問朱大夫,我們老太太又不會診脈,怎麼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楚倫栩臉上一紅,支支吾吾沒有再說。
他要如何說?
說他不信朱大夫,還是說他不信夏姨娘會病重?
亦或是乾脆說他疑心那藥有問題,疑心他的嫡母在害他的姨娘?
楚倫栩沒這個膽量。
長篇大論的話在肚子裡轉了無數個彎,最後吐出口的只有小心翼翼地試探。
「母親,兒子想去看看姨娘。」
「哦,」章老太太聽了這句話,才總算給了些反應,「只是去看看嗎?倫栩,你是想去照顧你姨娘吧?」
楚倫栩硬著頭皮,答了一聲「是」。
「倒真是孝順兒子!」章老太太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重重一拍床板,喝道,「老婆子我上個月整整躺了一個月,你有說過一次要來伺候的話嗎?嫡母跟前不見侍疾,你姨娘才躺了幾天,你就心急火燎地要過去?不愧是從她肚子裡出來的!」
這個罪名一壓下來,楚倫栩哪兒還坐得住,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連連磕頭認錯:「母親息怒,母親息怒。」
李氏亦跪下,把身子伏得低低的。
一絲幾不可見的嘲諷笑容從何氏唇邊划過,化作一句「老太太,五叔不是這個意思。」
聽著是勸,實則火上澆油。
楚維琳和楚維琮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偏偏又不能做個隱形的人。
「祖母,」楚維琳怕他們沒完沒了,越發不好收拾,便上前與章老太太道,「祖母是錯怪了五伯父了,是祖母一心為伯父和父親考慮,怕他們耽誤了公事,不肯叫他們伺疾;又怕過了病氣,把大伙兒都擋在了外頭的。那時我們心急,都只能在院子裡等消息。」
章老太太聽了這話,緊皺的眉頭才舒展些,順著楚維琳的話,道:「真是好心當成了驢肝肺!你要表心意什麼時候不成,偏是你姨娘病著,你要過了病氣,你媳婦和維琛、維璂說不定都要受連累!」
再不情願,楚倫栩也只能順著杆子下:「是兒子不懂事,不懂體虛母親。」
「你年紀也不小了,做了父親的人,怎麼還不懂父母心呢?」章老太太長嘆了一口氣,「莫再提這些了,免得你姨娘病中還牽腸掛肚的。」
楚倫栩和李氏相攜著退出去,叫章老太太駁了一回,不好再貿然去夏姨娘住的院子,只能暗暗給趙媽媽塞了點銀子讓她照顧些夏姨娘。
何氏出來時正好瞧見,白了一眼沒有多言。
這兒可是頤順堂,夏姨娘是半個主子,又生過兒子,章老太太不為難她,哪個下人敢陽奉陰違?要是老太太有些心思,這院子裡的就算是收了銀子又如何?
內室里,章老太太打量了楚維琳一眼,不喜不怒:「倒真是機靈了。」
楚維琳垂首,並不多嘴。
她看得出來,章老太太想要痛快利索些,自不會讓夏姨娘舒坦,可這都是暗地裡的事情,在表面上,她還沒打算和庶子撕破了臉皮。
楚倫栩半求半試,章老太太肯定不高興,卻也要有個理由。
楚維琳順勢遞過去的橄欖枝正好化解了麻煩,又合情合理,比章老太太自個兒說要合適得多,楚倫栩便是犯嘀咕也不好再做糾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