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這個表妹結巴病好了之後,一直都是神采飛揚的,只要看著她的眼睛,看著她的笑容,就會覺得心中的煩惱,都消散了許多。
她救過七珺,護過安平公府,妖孽?毒害蕭氏?
栽贓的手段能不能高明些?
她只是病了,又好了而已。
天下得病的人多了,難不成好了的都是妖孽?
至於佟小玉,到底是個庶女,莫姨娘還是個外室進門。
蕭儆雖然敬佩佟昌言的本事,但在這男女之事上,又看不上他的行為。
「鎖兒。」他叫了她一聲。
佟小鎖剛好停在他的身側,仰頭看他,忽然就綻開了笑容。
還和以前一樣。
「你放心,這事情不難查,就算姑父不在家,我也能還你這個公道。」蕭儆說得極認真。
這個表哥信她。
佟小鎖「嗯」了一聲,剛要走,卻再次停步,道:「說起來,我還記得千壽園那次,儆哥哥彎弓射箭,再加上方才打了這個假道士,儆哥哥救了我兩次了,只不知道今晚,是否能救我第三次。」
蕭儆微頓,點點頭:「不過一個丫頭的一面之詞,你也不必憂心。」
直接將佟小玉打在了丫頭之列。
佟小玉聽得分明,咬著下唇,臉色慘白。
佟小鎖對著他和致遠侯再是一禮,隨後,走出了君風小築的院門。
佟二太太煩死了她的這副樣子,呼喝道:「看好了她!」
佟老太太卻沉著臉,只道:「把洛兒和五丫頭都帶走,這院門也給我鎖了,這院子裡的人,都不許出去!」
說罷,問都不問一聲蕭氏,就帶人走了。
終於得到自由的馮媽媽,撲過來跪倒,哭道:「舅老爺,表少爺,救救我們夫人,救救我們小姐,小姐怎麼會毒害夫人呢?」
蕭儆卻在想著佟小鎖方才的話。
似乎意有所指。
他思索了片刻,忽然發現自己腰間的玉佩不見了。
他一怔,抬頭看著佟小鎖的背影,卻發現她的拳頭緊握著,指縫裡有紅穗露出。
顯然是被她拿走了。
只在這一瞬之間,蕭儆已經拿定了主意。
「馮媽媽,你先去照顧姑姑吧,」他吩咐道,又對佟明夔和致遠侯道,「今夜我守在這兒,夔弟回去休息吧,父親也先回府,安撫一下母親,待明天讓母親來照料吧。」
致遠侯倒是一切聽這個次子的安排,而佟明夔卻不想離開。
「姐姐是冤枉的。」他堅決道。
蕭儆拍著他的肩安撫道:「我知道,所以你不該讓她擔心。」
佟明夔沒詞兒了,只得懊喪地低著頭,半晌才喃喃道:「這家裡,過得什麼日子。」
致遠侯和蕭儆沒法子接這話,馮媽媽和一院子的大小丫頭,都在默默哭泣。
只待他二人走後,蕭儆才對護軍今日當值的校尉道:「王校尉,可否借在下一柄弓箭?」
王校尉點點頭:「自然可以。」
佟小鎖被單獨關在柴房裡,門外看門的,是二房的兩個婆子。
大概是因為關了門的緣故,那兩個婆子倒是不害怕佟小鎖了,滿口妖孽地罵個不停。
佟小鎖根本不理會她們,只是打開看了一眼從胖胖身上,取下的紙條。
子時來救。
因著屋中沒有生火,她索性直接塞進了嘴裡,咽了下去。
噎得嗓子生疼。
佟小鎖忽然笑了,瞧瞧自己這穿越鬧得,不但被人潑了狗血,還吃了一次上輩子沒吃過的東西。
而後,她將從蕭儆身上拿下來的玉佩握在手中。
但願蕭儆能想明白她話中的意思吧。
她也在賭,賭是金掌柜先來,還是要殺自己的人先來。
那人怎麼可能給自己留一絲喘息的機會?自己不死,戲如何唱得下去?
這夜,月朗星稀,無風無雨,時間和以前那些平平靜靜的日子一樣,均勻地流失,眨眼便是子夜。
忽然,窗口處,傳來了一聲甚微的響動。
來了。
佟小鎖閉目盤膝坐在地上,藏著玉佩的手,有點兒顫抖。
一個忽然快似鬼魅的影子自窗而入,從佟小鎖的背後,用繩子勒住了佟小鎖的喉嚨。
佟小鎖本能地握住了繩子,想給自己留一線生機,但是握著玉佩的手,卻沒有鬆開。
佟昌教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低且近似無聲:「你是在這裡等我嗎?」
佟小鎖不能說話,但亦如她所想,佟昌教並沒有立刻殺死她。
如她有疑問一樣,他對她,也有。
「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你要真是個妖孽,若肯為我所用,我便放過你,如何?」佟昌教低聲問她。
佟小鎖奮力掙扎著,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佟昌教猛地向後一用力,將她的脖子向後扯,自上而下地看著她的眼睛,那張仿佛橫著長的佟昌言的臉,帶著佞笑道:
「你是不是想問我怎麼知道你不是佟小鎖的?你是不是想問我從什麼時候,開始知道你不是佟小鎖的?」
佟昌教說著,再次稍微鬆了松力道,確保佟小鎖能活著,卻不能掙扎。
「我現在就告訴你,因為,殺死佟小鎖的人,就是我呀。」
佟小鎖的瞳孔猛地張大了。
「殺死我那結巴侄女兒的人,就是我呀,」佟昌教又重複了一遍,「在假山里撞死她的人,是我呀,幸虧鳳鸞追她,終於給了我一個殺她的機會。」
「那次,我就是這樣抓著她的頭髮,」他一手用力抓住了佟小鎖的頭髮,「用力地摔在了假山之上,所以她才會死。」
佟昌教用氣音說話,真箇成了鬼魅。
誰又能想到,這個橫著長、懦弱、活在佟昌言陰影之下、動輒坐在地上哭的人,竟然是這樣子的呢?
「我是看著她斷氣的,但是沒過多久,你卻醒了,你不再是個結巴,變了性情,甚至不知道是我殺了你,你說,讓我怎麼信你是真正的佟小鎖呢?」
佟昌教笑得很猖狂。
「這個姿勢,我再稍微用用力,你就死了,而傷痕會和上吊是一樣的。」
佟小鎖終於艱難地問了他一句:「為什」
只是「麼」字,再難說出口。
「她聽見了不該聽的東西,還想把那話告訴佟昌言,可惜她是個結巴,很難說明白話的,那一個多月的時間裡,我又總是在佟昌言身邊轉,她能如何呢?只有去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