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四娘送了佟小鎖下樓,並不出門,只是在門口處看著。
而清兒已經等在了門口,見她們自茶鋪里出來,忙迎過來道:「東家安。」
說著,又伸手對子規和金盤笑道:「二位姑娘把東西給小的吧。」
對著這三個人,清兒反而沒了半分市井的圓滑。
子規和金盤早就與清兒熟悉了,並不客氣,真箇將包袱都給了清兒。
清兒背了兩個包袱,先是對著金四娘施禮,緊接著又殷勤地引著佟小鎖往徐娘子家的方向去。
佟小鎖對他道:「這段日子,辛苦了,兩處的,都要你來跑。」
清兒忙道:「這算得什麼?小的也閒不住,只是我們剛才過來的時候,似乎看見了太子妃的馬車?」
佟小鎖點頭道:「是,來這兒聽了會兒書。」
她將方才的事情,大致說了一下。
「那就是成了吧,」清兒道,「太子妃那人一貫深居簡出的,此刻既然能出來,顯然已經動了心思,如今掌柜的也出來了,自然可安排下一步了。」
佟小鎖笑道:「正是如此,如今數著日子,總要在科舉前把那些隱憂都剷除了才是。」
清兒笑道:「是,小的明白了,今日回去就做安排。」
佟小鎖腳步漸緩,回頭打量了他一番,笑道:「你做事情,倒是麻利。」
「東家謬讚了。」清兒笑道。
佟小鎖看著他:「有個事情,險些,難辦些,你能去做嗎?」
「什麼事情?東家你吩咐。」清兒道。
佟小鎖低聲道:「我想讓你設個局,不管什麼局都好,只要能將我大哥騙入進去,讓他焦頭爛額,沒工夫折騰那些事情,我們也好集中經歷做其他的事情,你有辦法嗎?」
清兒還以為佟小鎖說的是什麼事兒,聽見不過如此,反而笑了。
「這有什麼難的?」他道,「說句實話東家莫惱,要說二老爺,小的沒把握騙他,但是你家那位大公子,眼高手低的,別說是我了,就是街上隨意拉扯個人,怕是都能騙到他的,」
佟小鎖知道清兒雖然市井氣重,但是從來不說大話,是以如今聽他這麼說,就放了心,但依舊叮囑道:「我怕的,實則是太子、二叔和大哥三人本就是一體,所以你還是要小心。」
清兒明白了她的意思,點頭道:「是,東家放心,小的明白了。」
……
這邊廂,佟小鎖正在和清兒安排事情,那邊廂,金四娘待佟小鎖他們走遠了,這才出了茶社,往雲來客棧的方向去。
反正如今自己都暴露了,索性暴露個徹底,便就住在雲來客棧,看那些人能耐自己何。
只是,剛一拐過一處安靜的巷口,就看見薛贇靠著牆,站在巷子中。
金四娘腳步微頓,還是走了過去,笑道:「郡公大人安。」
薛贇沖她呲牙笑著。
「恭喜四娘,今日終於脫了牢獄之災。」
金四娘笑得很淺淡,施了一禮,語氣中帶著淡淡的嘲諷,問道:「哪裡,倒是小婦人該恭喜郡公大人,得償所願。」
薛贇乜斜著眼睛看她。
「瞧四娘說的,如今我幫你小小地報復了一下章家那對父子,你不高興嗎?」
金四娘掩嘴笑著,又將那個玉牌拿在手中,問他:「這個,是你給佟大小姐的?你是真心,要與她合作的嗎?」
薛贇看著那塊玉牌,點點頭:「是……」
只是,他話音未落,金四娘已經忽然動手,掐著他的脖子,將他按在了牆壁之上。
薛贇甚至沒有掙扎,就這麼金四娘控制住了。
「小酒,我再問你一次,你是真心與她合作嗎?」金四娘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脅迫之意。
薛贇微微偏過頭,避開金四娘的眼睛,而臉上,帶上了玩世不恭的神情。
「是……」
再次是沒等他說完,金四娘就加大了手上的力氣,愣是將薛贇接下來的話,掐回了他的嗓子裡。
「我不管你以為自己是誰,也不管你有多恨安平公,只是你若是敢傷我們東家一分,我就把你挫骨揚灰,你聽懂了嗎?」
說完這句威脅的話,金四娘才緩緩放開手。
薛贇大力地咳了兩聲,揉著自己的脖子,怒道:「你這個瘋婆子!」
「你不是薛贇嗎?那你應該知道,我就是個瘋子。」金四娘活動了一下手腕,「我和姓章的有仇,和你們姓薛的也有仇。」
「你怎麼那麼喜歡她?」薛贇聽她如此說,反而笑了,故作神秘地擠眉弄眼道,「不應該呀,金掌柜可是連對男人都不假以辭色的……市井之中摸爬滾打這些年,你怎麼反而被個小丫頭誆騙得有情有義了?」
「滾!」金四娘低聲罵了一句,「那個小丫頭,可比你們這些貨色,強多了。」
一天之內,被兩個人罵了「滾」,薛贇內心有一點點小創傷。
「市井之中摸爬滾打這麼多年,只那個小丫頭,對我說過三個字。」
「什麼?」薛贇不解。
「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我心情並不好,見她忽然沖我笑,就發了脾氣,但是她卻對我說過『對不住』,」金四娘低聲輕嘆,「小酒,這世上欠我一句對不住的人,太多了,只她並不欠我,不過是無妄之災,卻還是對我說了對不住。」
薛贇聽得糊裡糊塗的,完全摸不著頭腦。
「你還真瘋了不成?」他指著自己的鼻子,「我不但對你說過對不住,我還對你說過謝謝呢,我呢我呢?」
金四娘白了他一眼。
「你和她不一樣。」
「哪兒不一樣了?」薛贇抗議道。
「她是深宅大院長大的佟小鎖,你是市井混跡浪蕩的塗小酒,而我只是一個曾流放西疆的罪婦。」金四娘道,「你明白這其中的差別,不然為什麼只因為她幫了點秋,你就肯聽她差遣?」
薛贇半天沒有開口。
「是,就她是性子純善的好人,你們都是知恩圖報的好人,就我是壞人。」他揉著自己的脖子,最終還是負氣說了一句。
……
佟小鎖諸人走到徐娘子家門口的時候,正好看見拾丫頭正裹著個厚厚的小襖,就坐在院門口的條凳上,和一個年紀同她差不多的男孩子,說著悄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