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憶起被天雷燒焦的那段黑暗日子裡他所經歷的摧殘、折磨與痛苦,漠塵就不由地深深嘆了口氣,用兩隻前爪捧起他掛在脖頸上的那個小錦囊蹭了蹭。
好香!好軟!好舒服!
這是采夜上仙送給他的呢,裡面裝的還全是他喜歡的吃的仙界小點。
那些小點說不上珍貴,在仙界也是十分普通的零嘴,可是再怎麼平凡也是仙界獨有的東西,人間界根本尋不到。當年雲采夜救了他之後就在人間界養了他一段時間,經常用這些仙界小點餵他,但自從他傷好,雲采夜回了雲劍門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吃到過這樣的美味了。
所以那日在妖精客棧中雲采夜將此錦囊交給他以後,他也一直好好存著沒捨得吃,畢竟采夜上仙這一走,不知道又要過上多少年他才能與他相見。
也許是這段時間裡他受了驚嚇,又或許他又受了重傷身心脆弱,正是需要人安慰的時候,漠塵現在迫切地想要吃點采夜恩公留下的仙界小點——以此來幻想他還在自己身邊,保護著自己
。
這一興奮,小狐狸的兩對尖耳朵就支起來了,他伸出舌頭舔了舔薄薄的唇皮,便勾著錦囊的束口線把錦囊褪了下來,用爪子撥開錦囊的口子從裡面掏了個餅咬了一嘴,吧唧吧唧地嚼了起來。
宇文猛和謝席走到半路忽然聞到了一陣肉餅的香味,可是他們現在在半空中,周圍連個賣餅人都沒有,哪來的肉餅香?
謝席翕動著鼻翼在附近嗅了起來,兩人找了一會,忽然發現那肉餅香是從宇文猛胸口處傳來的。
宇文猛愣了一會,隨後就伸手把自己衣服解了,露出縮在他懷裡抱著個肉餅啃的小雪狐。
突然見到光漠塵也呆了一瞬,下意識地抬頭往上看去,這一看,就對上了面無表情盯著他的宇文猛。
宇文猛五官俊朗深邃,輪廓分明,一雙眼眸沉黑如墨,兩道劍眉眉渾如刷漆,這樣長相的人看上去就是極為沉穩,能擔重任的高位之人,只是這樣的人不笑的時候,眉眼間就儘是冷漠和寒冽和無情,僅瞧上一眼,便如吹了一日冷雪般通體生寒。
漠塵膽子本來就小,人也是弱弱的,經常掉些眼淚,他在妖精客棧里住時樹非就嘲笑過他,說他除了一雙多情瀲灩的丹鳳眼外,和那些妖孽艷麗的狐狸精完全不一樣,反倒是和他們這花草樹木妖族中的清純而不做作的白蓮花極像。
漠塵問他白蓮花長什麼樣,樹非看了他一眼,回答他說就長你這樣。
可他明明是只狐狸啊,漠塵有些疑惑。
後來樹非就給他塞了些畫冊,說讓他和上面的狐狸精學學,如何做一個成熟的狐狸精。只是他剛收起那些畫冊,就接到了采夜恩公受邀來妖精客棧和他一聚的消息,所以便把這事忘了,至今也沒想起來。
此時他被宇文猛摻霜似的眼神一掃,立馬就慫了。兩隻尖尖的耳朵往後靠,鬆了咬在肉餅上額狐吻,用兩隻爪子惶惶地捧著肉餅,身體顫顫巍巍的,一副恐懼到了極點的模樣。
宇文猛也沒打算恐嚇他,只是他長什麼樣是父母給的,他決定不了,這一看小狐狸被他的臉嚇成這樣也眨了兩下眼,乾咳兩聲緩和了臉上的表情。一低頭卻看到了小狐狸捧在爪子裡的肉餅,那上面還有一排整整齊齊的牙印,一看就是小狐狸小口小口啃出來了。
怎麼像只老鼠一樣……
宇文猛腹誹了一句,伸手把小狐狸爪子裡的半個肉餅搶了出來,說著話的同時,在小狐狸啃過的地方也咬了一口:「你餓了?」
宇文猛還以為小狐狸餓了才啃的肉餅,看他吃得那麼香也忍不住拿了那肉餅咬了一口,誰知他嚼了兩口,嘗到那熟悉的味道後陡然皺起了眉:「青釋做的肉餅?」
這肉餅味道極好,也極為熟悉,是仙界御廚的拿手小點,只是後來那御廚又去了雲明海做廚子,這肉餅整個仙界便只剩下當時去找那御廚偷師過的青釋會做。
仙界吃過這肉餅的人都知道這段故事,他們後來再想吃肉餅也是去雲劍門找青釋買的。
但不管經過如何,這肉餅是仙界才會有的東西,無論如何也不該出現在人間界一隻普通的狐狸精身上
。再聯想他初次救這狐狸時他攻擊他用的那幾道劍符,宇文猛幾乎可以斷定,這隻狐狸精與雲采夜關係匪淺。
這下棘手了。
雲采夜可是有個醋罈子做的小徒弟呢。
宇文猛低頭望著那只可憐巴巴的小狐狸,扯了他身邊的小錦囊出來看,那隻蠢狐狸還抻著爪子扒拉了兩下想來夠這錦囊呢,結果男人把手舉高了些,小狐狸就摸不到了。
謝席不忍看自己威風凜凜的冷麵將軍這樣欺負一隻小狐狸,在一旁連連搖頭。
宇文猛卻沒有一點欺凌弱小的愧疚之心,拿著那錦囊端詳了一會,確認這是雲劍門特製的錦囊後「嘖」了一聲。
仙界劍神雲采夜的好友不多,但是能得到他那麼多劍符,二徒弟親做的肉餅還有雲劍門特製錦囊的人,必定是他的好友之一。而他在人間界的好友,只有一位——千年前他在博物洲救下的雪狐散仙漠塵。
這隻小玩意就是漠塵?
宇文猛挑了眉,捏起小狐狸的狐吻仔細看了看他——怎麼還是一隻丑狐狸?
宇文猛輕嗤一聲,他就說這隻小白狐怎麼看上去那麼眼熟呢,原來他之前見到過他。
漠塵之前渡劫失敗受了重傷,差點被天雷劈得魂飛魄散,後來變回了原形蔫噠噠地掛在一處小水塘上方的樹杈上時,他就見過他了。
眾仙都以為他不下凡,實際上他偶爾還是會跑下人間界來找些樂子玩的。畢竟仙界那處地方雖然好,卻太過清冷,如沒有摯愛的人陪伴在側,待在那九重天上也不見得就是極樂。
而他那次下界偶然見到的小狐狸比現在還丑——半個身體都被烤焦了,有些傷口已經結了厚厚的血痂,渾身都是烏漆墨黑的炭跡,距鬼門關就差一口氣。
他遇到他時,小狐狸連呼吸都快沒了,閉著眼睛一動不動,肚皮的起伏輕不可見。
傷成那樣,想要一步成仙幾乎是不可能了,宇文猛只能先用仙力護住他的心脈,防止這小狐狸魂魄離體,又阻止了他的根骨繼續損壞,保住他一身散仙修為。
只是那樣的重傷他不敢猛然去移動他,只能先清理了附近可能會吃掉這隻小狐狸的野獸,再匆匆跑出仙界去找歩醫取藥。
誰知等他再回到那裡時,小狐狸已經被人救走了。
——他晚了一步。
也不能說是晚,只能說是錯過了。
所以他就只能拿著一個白白淨淨的小玉瓶,站在原地看著小狐狸待過的樹杈發呆。
再後來,他就聽說了那小狐狸傷好後,經常拿著九洲四海尋來的至寶向劍神報恩。他不是那什麼心胸狹窄之人,聽到這消息後也只是笑了笑,只是在後來的某幾個夜裡,看到他為小狐狸要來的藥瓶時發會怔。
不過……
宇文猛捏了捏小狐狸兩片薄薄白白的耳朵,看著小狐狸驚慌失措,又不敢掙扎地任由他到處亂摸,忍不住勾唇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