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後的淮城,是一座被淨化了的古樸、莊嚴的老城,道路兩旁的松柏依舊挺拔,像是一位位守哨的將士,護著這城中的百姓,從上空往下瞰,一片雪白與各宅屋頂上的裊裊炊煙組成一幅祥和寧靜的畫面。遠處的仲河依然在流淌,河身有一小段穿過淮城東邊,河面寬三十餘丈,偶爾有船隻停在泊口等著擺渡。仲河兩岸堆滿被人們自發掃集起來的積雪,蜿蜒曲折,像是兩條白龍,還在流速緩的岸邊砌起了釣魚台,這時已有人在那裡垂釣。
這裡的孩子也好武,所以這裡早已被人掃出了一塊塊大大小小的空地,當做練武場。
江知和小芊從側邊走來,在去另一邊的釣魚台的時候經過一個大空地,上面十餘個大大小小的孩子圍著兩個正在比武的少年,隨著一陣歡呼聲,一場戰鬥結束,摔倒在地的少年一副不甘心的看著還站著的少年,贏了的少年名叫徐子柱,是淮城太守弟弟的兒子,身材比同齡孩子更高大,憑著一股蠻力,同輩人中私下比武很少有人贏他;倒在地上的少年叫李嵩,是與江知父親同軍為將李雲的兒子,由於李雲與江凌私下關係很好,所以,李嵩成為了江知少有的幾個朋友之一。看到江知來了,順溜的起身跑到他身邊:「江哥,你才來啊。」
「是啊,今早起晚了,趕著去釣魚呢。」
「哈,我就知道,一直在這等你呢。」
江知低頭,伸手幫他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李嵩尷尬的撓了撓頭忙說:「走吧,現在時候正好呢,肯定能釣上很多。」三人剛要走的時候,徐子柱喊道:「喲,這不是江大將軍的少公子嗎?人人都知道大將軍武藝超絕,蓋世無雙;虎父無犬子,怎的,江公子來都來了,過來露兩招指教指教啊。」旁邊的少年都投來期待的目光。
李嵩知道江知雖從小體弱,但平日裡偏偏不愛習武,江叔又常年在境外,還真不確定現在江知的武功高低,顯然這徐子柱是有恃無恐,應該有絕對的把握,故意想激的江知與自己比上一場,贏了自然能在同伴中的地位再高一層。
「徐柱子,你少得意,不就是贏了我一場嗎,你比我高,比我壯,空有一身蠻力,毫無招式,打贏我很光彩嗎?」李嵩故意揭徐子柱的短。
徐子柱並不在意,反駁道:「兩軍交戰,勝者為王,輸了就是輸了,說我沒有招式,那你的招式豈不就是華而不實。」
「你...」李嵩語噎。
「少爺!」一旁的小芊也著急了。
江知笑而不語,向前邁出一步,直視徐子柱:「你很想與我交手?」
徐子柱楞了一下,蔑視一笑:「正是。」
「可是我下手從來沒有輕重,怕傷著了你。」
徐子柱一聽,大怒:「少說大話,要你真有那麼厲害,我也認了。」
「還是算了,我怕下手太重,到時候打的太守大人,還有你爹娘都不認識你了,來我家裡問罪就不好了。」江知聳聳肩表示為難,說著轉身便要走了。
徐子柱從小就驕傲自大,哪裡受過這種氣,一時間忍耐不住,一個猛衝,李嵩和小芊還沒反應過來,徐子柱就已經撲向了江知。
江知微微側首,沒有回頭,豎耳聽掌風,等到徐子柱離自己只兩尺的時候,小芊急的大叫一聲:「少爺!」
江知猛然一個左側轉身,下蹲,後掃,徐子柱由於速度過快,來不及反應就被這一腿掃的飛沖了出去,臉先著得地。小芊和李嵩緩了緩神,深吸一口氣,看向江知。
徐子柱摔得爬不起來,江知走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問問是否有礙。徐子柱一把揮開他的手:「卑鄙,你偷襲。」
「哦?我偷襲,你們說是誰偷襲了?」江知轉身問那些站在後方的少年。
無人答話。
徐子柱把頭埋的更深了。
「方才你說,兩軍交戰,勝者為王;指的就是勝的一方不管是用什麼手段勝的,並沒有什麼不光彩,世人看的總是最後的結果,這就是成王敗寇的道理。還有,我再送你一道兵法: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善戰者,其勢險,其節短。勢如擴弩,節如發機。唉,好好學吧。」江知學長輩的樣子嘆了口氣,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李嵩和小芊跟上去,留下一眾少年竊竊私語。其中一個穿華麗服飾的少女望著江知的方向,自言自語:「不就是懂兵法嗎,有什麼了不起,好不容易穿件新置的衣裳,居然連看都不看我一眼,哼!」
「蓉兒,我們走。」說完便憤憤跺腳離開了。
李嵩像只猴子似得跳著過去,纏住江知的手臂:江哥,你可真厲害,懂得真多,還會了上等招式,用一招就贏了那傻大柱子。」
江知搖頭:「我哪會什麼上等招式,只是他剛才生氣亂了心神,我只是順便隨腳把他絆倒罷了。要是真交起手來,我可打不過他。」
「哈哈哈,江哥,我算是服你了,以後我還得跟著你學,你太神氣了,對吧,小芊?」
後邊的小芊一頓點頭:「少爺最聰明了。」
江知搖頭淺笑。
走到最近的釣魚台。
江知一屁股坐到一位老人的身旁:「早呀,先生。」另外二人跟著上前向著老者躬身,一齊恭敬的叫道:見過先生。
這是一位身穿青杉的老人,頭髮梳得十分認真,頭上還戴著一片氈巾,沒有一絲凌亂。只是一撮白須被風輕輕吹動;微微下陷的眼窩裡,一雙深褐色的眼眸,在悄悄地訴說著歲月的滄桑。老人示意二人可以坐下,李嵩和小芊這才坐到江知右邊,小芊不緊不慢依次把準備的釣具拿出來,江知把手伸向手老人,老人看都沒看便開口:「古有樵者問漁者曰:『子以何道而得魚?』漁者曰:『吾以六物具而得魚。』樵者請問其方。漁者曰:『六物者,竿也,綸也,浮也,沉也,鉤也,餌也。一不具而魚不可得。』江知你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嗎。」
江知根本沒有回答老人的問題,反問到:「昨日放堂後,您不是說了會備好我的餌料嗎,怎麼,先生還要賴賬不成?」
說完,老者便將魚餌遞給江知:「老夫是想告訴你,這就叫有備無患。」
「先生啊,釣魚和打仗一樣,講究天時地利,六具具備固然重要,但是人心不和,戰不可勝,魚不可得也。「
「有理。」
「剛才聽你在那群少年面前背誦兵訣,如數家珍,怎的,莫不是這十三卷古書你都能倒背如流了?」老夫子服了拂須問道。
江知嘻嘻一笑:「先生說笑了,只不過剛剛那一段是我昨晚才讀過的,自然背的出,用來唬他們呢!」
小芊也忍不住掩面而笑。
「哈哈哈哈哈,好一個江知啊。」老先生放聲大笑。
江知食指豎在嘴邊,做一個禁聲的手勢:「先生莫要大笑,驚著了魚就不好上鉤了。」
老先生拂須不語,心中對江知是極為喜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