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正值春季,界城的天兒總是分外晴朗舒適,藍天白雲春風拂面,到處都是一副鳥語花香甜甜蜜蜜的樣子。
城主府的後花園此刻也是一派祥和之象,一名身著淡藍羅衫的溫婉女子正裊裊婷婷的站在園中的青石案前提筆作畫。
不加修飾的墨發鬆松的婉在腦後,提筆的右手指尖細長輕塗蔻丹,纖細的玉腕半露在衣袖之外,讓人見之起憐。
不遠處的一條石櫈上,毫無形象可言的斜躺著一個渾身痞氣的少女,奶白色的輕紗長衫下,穿著淺綠色綁腿的雙足吊兒郎當的掛在櫈沿兒上輕輕晃著。
少女此時被靈果濕潤的小巧紅唇正彎著一個調皮的弧度,靈動的雙眸眨也不眨的盯在藍衣女子的身上。
「嫣雨,你天天除了畫畫就是畫畫,不無聊麼?」
藍衣女子手上下筆的動作一停,抬起秋水臨照般的雙目,溫柔的衝著少女一笑:「那小布你覺得什麼才不無聊呢?」
沒錯,此刻在後花園中的這兩位出塵女子正是我們的色小布和城主大媽那千尊萬貴的寶貝女兒童嫣雨。
你能想像色小布那天如臨大敵一樣來到城主府的後院,看到的卻是一個毫無修為柔弱可欺的弱質淑女時,心中到底跑過了幾萬匹神獸麼?
其實,這個嫣雨也是個可憐人,不語真君當年老來得女,本是歡喜異常,誰知道就在那時她和她的道侶卻不幸碰上了仇家。
散修因為沒有靠山,修習資源匱乏,所以互相看不順眼之時殺人奪寶都是常事。越是修為高的修士,多年積攢下來的仇家也就越多。
不語真君和她的道侶都是元嬰後期,按理說是就算仇家找上門,兩人應付起來也應該是遊刃有餘的。
可是壞就壞在當時的不語真君已經身懷六甲,修為受制不說,為了怕傷及腹中胎兒,出招也必然會有所保留。
結果最終為了給自己的妻女爭取逃脫的機會,不語真君的道侶自曝元嬰了。
悲痛欲絕的不語真君精神和肉體上受了雙重的刺激,就這麼意外的早產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早產的原因,出生後的嫣雨渾身的經絡竟都是幾乎閉塞的,丹田萎縮的如同一顆乾癟的核桃。
縱使不語真君遍尋至寶極力挽救,也只是勉強讓自己的女兒沒有夭折而已,想要修煉?根本是痴人說夢。
若是換做一般的修士家族,如果出了這樣的廢柴子孫,哪怕不當作棄子,也會丟到一邊不管不問,任她自生自滅去了。
但是對於痛失摯愛的不語真君來說,不說高階修士本就子嗣艱難,單說這女兒是自己所深愛的男人的遺腹子,她就做不到對她棄之不顧。
哪怕她知道對於不能修煉的女兒來說,給她找個凡人家族託孤才是最好的解決方式。哪怕她知道將來總有一天自己要面對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苦。
但是她就是無法忍受和自己的愛女分離。
在這種前提下,不語真君幾乎是完全瘋狂的尋找著各種能夠給愛女續命延壽的法子。
而不語真君之所以費勁一切心機競爭到這個界城的城主之位,也是因為看中了城主府的龍氣,這些至陽的龍氣可以滋養神魂,對嫣雨的延壽續命大有好處。
可是令她沒有想到的是,嫣雨在這裡雖然的確精神好了很多,身體也健康了些,但是卻不知為何,總會定期發狂。且發狂之時修為暴增,連一般的結丹修士都打她不過。
若不是後院四周有不語為了保護她安全設下的防禦結界,只怕她早就衝出城主府大殺四方了。
但是若是因此把女兒單獨圈禁起來,不語又不忍心,所以才想了這麼個給她招朋友的法子。
如今的色小布轉眼已在城主府住了數月,卻一直沒有見到嫣雨像傳說中發瘋發狂的樣子。反而見她是每日文文靜靜的畫畫餵鳥,日子清淡的像個出家的姑子。
在這種可以稱之為扭曲的成長環境之下,這嫣雨竟長成了如今這幅善良和順的性子。恐怕是連她的母親都始料未及的吧?
可是對於如今形同被軟禁的色小布來說,這種寡淡無味的生活簡直快把她逼瘋了。
色小布不爽的把靈果扔到一邊,從石凳上蹦了起來,竄到嫣雨面前,不講理的抓住了她握筆的手輕輕搖了搖:「嫣雨,咱們溜出去玩吧?」
嫣雨聞言哭笑不得的把色小布的手推開,無奈的淡笑了一下:「你呀,早知道受不了當初何苦來?」
被推開的色小布不依不饒的又抓了上來,扯住嫣雨的袖子接著有一下沒一下的晃著:「好嫣雨,你看我修為雖然不高,但是逃跑很厲害的,而且那麼久了你的病也沒犯,咱們偷偷出去玩一會兒就回來,就一會兒還不行嗎?哪裡會那麼巧就出問題了?」
嫣雨被色小布晃的眼暈,只得擱下毛筆,輕嘆了一聲:「你若是想出去玩就去吧,我知道這防禦圈是攔不住你的。至於我……」嫣雨垂下了眼瞼,再次將毛筆拿了起來:「我不想讓母親擔心。」
色小布抓狂的一下跪坐在青石案前,將腦袋埋在桌上,瓮聲瓮氣的說:「啊~真是服了你了,都不知道是該誇你孝順好,還是該說你榆木腦袋死腦筋~對了,」色小布猛地抬起頭憤憤然的仰視著一邊的嫣雨「你這是愚孝!絕對的愚孝!」
嫣雨淺淺一笑,也不和色小布計較,繼續氣定神閒的畫她的畫。
色小布泄氣的垮下臉來,覺得她總算是遇到克星了——這心如古井油鹽不進的性子簡直是她的天敵啊。
其實就像嫣雨說的,色小布的確有的是辦法離開這個守衛森嚴的城主府的。她也的確的悄悄溜出去見過幾次波伊森。
可是在有些事情沒有弄明白之前,色小布總怕自己會錯失一些東西,因此她每次在外逗留的時間都不長,基本上和波伊森互通一下有無就趕緊回來了,自然是玩不成什麼的。
而自從自己來了城主府之後,嫣雨的病就再也沒犯過,這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那個小夥計說過,他們家大小姐的病以往都是三五天就會發作一次的。
色小布當初就是覺得這種情況很像傳說中的鬼上身,才冒險前來,想看看是什麼樣的邪祟敢在城主府作孽。
可是如今在這裡呆了三個多月了,嫣雨一次也沒有病發不說,色小布本人也一直沒在城主府發現一絲一毫的邪祟之氣。
這樣不死不活的呆著,也難怪向來性子跳脫的色小布有些心思煩躁了。
雖然城主不語對於自己女兒那麼長時間都沒有犯病很是高興,也因此將給色小布的薪酬漲了一倍有餘,對她的各種待遇更是提升到了和自己平起平坐的水平。
靈果靈茶不斷,奇珍異獸隨便吃不說。還把城主府靈氣最濃郁的房間讓給了她住。養尊處優的色小布感覺自己這幾個月的時間裡足足胖了一圈。
可是對於色小布來說,再好吃的靈果,再舒服的房間也不如自由重要。
野慣了的色小布到底還是有些呆不住了,這才開始有一會兒沒一會兒的忽悠嫣雨跟自己出去玩。
見嫣雨像以往一樣依舊不為所動,色小布撅了撅嘴,站起身來百無聊賴的開始欣賞她的畫作。
嫣雨畫的應該是一個人,目前還只是幾筆簡單的線條。從此時大概的輪廓來看像是一名年輕女子。
嫣雨氣質本就沉靜,認真畫畫時專注的樣子更是如同冰泉水一般盪人心魄,向來愛美的色小布看她作畫倒也是一種享受。
認真的站在嫣雨旁邊,看著她筆下的女子畫像一點點成型,色小布漸漸開始覺得她畫的人很眼熟。
當線條畫完,嫣雨換了支毛筆飽蘸硃砂開始落筆著色時,色小布終於知道為什麼看她畫的人那麼眼熟了。
這畫中人儼然就是色小布第一天來界城時,在九層靈塔上看到的那名媚骨天生的紅衣女子若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