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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收一過,天氣逐漸轉涼。
少府要和富貴山莊合作,不是買賣布匹,而是打算收購牧草。
富貴山莊牧場,規模年年擴大,已然成為京畿一帶最大的牧草供應商。
牧草不值什麼錢,卻是不可或缺的物資。
少府在為冬季戰事做準備,需要儲備大量的牧草,於是有了再次合作的想法。
牧場管事常貴,當然想做生意。
多一份收入,年底獎金才會豐厚。
但是大管事韓其宗不樂意。
「當初少府對待我們富貴山莊,棄如敝履。如今他們說合作就合作。我們富貴山莊在少府眼裡成了什麼,青樓姐兒嗎?招之則來,揮之則去。告訴少府,要牧草沒有。富貴山莊高攀不起尊貴的少府,這門生意不做!」
常貴一臉苦相,「直接拒絕少府,不太好吧!要不要請示東家?說不定東家願意和少府修復關係,畢竟少府的訂單數量都很可觀,利潤也不錯。」
這倒是實話。
少府捨得出錢。
即便是最窮最沒牌面的時候,少府採購貨物,都是不差錢的主,大手筆,大陣仗!
畢竟,少府所謂的「窮」,同一般意義上的「窮」,是不一樣的。
少府沒有百萬流動資金,就算窮,而且是窮困潦倒。
換做商戶,即便是頂尖商戶,若是手頭上有一百萬貫錢的流動資金,那是真「豪」啊!
壕氣沖天!
常貴很想和少府合作,數量大,給錢也痛快。
送上門的生意,沒道理往外推。
就算過去有矛盾,可俗話說得好,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
韓其宗很不爽。
他身上依舊有著書生意氣你羞辱了我,還想和我合作,做夢!
書生骨氣,豈能丟棄。
他是富貴山莊的大管事,這沒錯,可他也是讀書人。
他咬咬牙,「我的意見,就是不和少府做生意。不過,你才是牧場的管事,這筆生意要不要做,你拿主意。我會原原本本稟報東家,東家自有主張。」
他畢竟還是富貴山莊的大管事,總得為山莊的利益負責。
送上門的生意,先接觸接觸。
到底要不要拒絕,還是要請示東家。
……
少府主動提出合作,燕雲歌當然願意。
她不是讀書人,她沒有理由將到手的錢往外推。
面子?
當初少府取消訂單,說白了,就是正常的生意來往。
生意嘛,可能這個月有合作,下個月就斷了合作。
生意上的事情,來來往往都是可以接受的。
至於仲駙馬的態度,燕雲歌根本不在意。
她是在和少府做生意,而非和仲家做生意。
仲駙馬是仲駙馬,少府是少府,她分得清。
她給常貴傳信,讓他放心大膽和少府做生意。前提是,貨款現結,該不賒欠。
貨物售出,出了任何問題,都不負責。
常貴得了准信,滿心歡喜。
今年年底,獎金肯定少不了。
韓其宗難免有些不舒服,他覺著東家缺少了一點骨氣。
燕雲歌哈哈一笑,「先生也讀史書,應該知道歷史上數個王朝,同異族一直是打打和和。前面五十年,打生打死,可謂是生死仇敵,不將對方殺光,都對不起犧牲的無數將士。轉眼間,又開始談和親,談通商,談互惠互利……依著先生的看法,朝廷豈非毫無骨氣血性可言,簡直是丟盡了臉面?」
韓其宗反駁道「軍國大事,豈能和生意混為一談。」
燕雲歌笑了笑,「正因為是生意,更應該靈活操作。並非本姑娘做事沒骨氣,而是骨氣不是用在這個方面。若是今天有人衝撞郡主府,你可以看看本姑娘到底有沒有骨氣。」
「可是,少府之前悍然撕毀協議,取消訂單,東家難道不覺著被羞辱嗎?」
燕雲歌蹙眉,「只因為取消訂單,就認為被羞辱,你是不是有點小題大做?如果你將取消訂單和本姑娘的婚事聯繫起來,的確有點羞辱的意思在裡面。但是,在我這裡,生意就是生意,婚事就是婚事,我從不將這兩件事混為一談。」
「可是少府家令是仲駙馬,仲公子又……」
燕雲歌擺手,示意他不必說下去,「先生未免太小看本姑娘。本姑娘的心胸沒那麼狹窄,也不會因為有人不喜歡我,就心生怨氣。我就是我,無需討好任何人。
不相干的人喜不喜歡我,對我是否有成見,與我何干?先生這些年下來,依舊不能免俗,還是太過在意他人的目光,活得不夠灑脫。」
韓其宗苦笑一聲,「或許學生究其一生,都無法達到東家現如今的高度,沒辦法像東家這般灑脫,可以不用在意外人的看法,自在活在世上。我終歸是個俗人,我始終在意他人對我的看法,在意我在別人心目中的印象。」
燕雲歌笑了笑,「先生不必勉強自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只要先生覺著舒服自在,能得到滿足感和成就感,怎麼活都是活。世間之人千千萬,豈能苛刻要求每個人都按照一樣的方式生活。」
「東家果然灑脫,看透世情。然而,世間之人都喜歡用世俗標準去要求他人。姑娘這般活法,恐怕一生都會遭受非議!」
燕雲歌聞言,哈哈一笑,「不瞞先生,從我記事起,我就被人非議。我是在非議包圍下成長起來,早已經練就一身銅牆鐵壁,不懼怕任何流言蜚語。旁人的厭惡,誤解,甚至是怨恨……對我來說,從來都不是困擾。
所以,先生不必因為和少府合作,擔憂我的名聲受損,更不必將骨氣和這筆生意聯繫起來。生意就是生意,正常的生意來往,還沒資格牽涉『骨氣』二字!」
韓其宗深吸一口氣,「學生的境界,不如東家。東家就是東家,看得就是比我等凡夫俗子更長遠,也更通透。」
「行了,別拍馬屁。難得來京城一趟,多住幾天,四處逛逛,不必急著回山莊。」
「諾!」
……
一筆牧草生意,在偌大的京城,連個浪花都沒掀起來。
成陽公主甚至都不知道此事。
她在為皇后娘娘仲書韻操心。
前些日子,仲書韻查出懷有身孕,結果沒過多久,竟然流產。
成陽公主大怒,懷疑此事是人為。
她讓皇后娘娘仲書韻安心養身體,她親自徹查後宮。
此舉,顯然冒犯了陶太后。
後宮之事,豈能讓一個外人插手。
即便要徹查後宮,也該是由陶太后出面主持。
這對姑嫂,親家,當場掐了起來。
陶太后直言不諱,「成陽,你的手伸的太長。後宮不是你該插手的地方。後宮宮人,也輪不到你來處置。上次你私自做主清理未央宮的宮人,本宮就想提醒你。
看在你愛女心切的份上,本宮最後選擇忍耐。沒想到,這一次你更過分,不僅要插手未央宮,還想染指整個後宮。你當本宮是什麼,是擺設嗎?」
成陽呵呵冷笑,極為不屑,「皇后娘娘剛剛查出身孕,這才幾天,竟然流產。太醫雖然查不出問題,但是誰敢說,這裡面沒有鬼名堂。連堂堂皇后娘娘懷有身孕,都無法保住,後宮就是不乾淨。
這些天,太后娘娘可曾為了皇后流產,做過什麼?既然太后娘娘無法替皇后娘娘做主,那我斗膽,出面替太皇后娘娘分憂,徹查此事,錯了嗎?」
陶太后大怒,「口口聲聲替本宮分憂,你可有得到本宮的許可,可有本宮懿旨。無旨肆意干涉後宮,調查後宮眾人,你這是死罪!」
成陽低頭,輕蔑一笑,「敢問太后娘娘,是否要治我死罪?」
陶太后面容肅穆,「死罪可免,活罪難饒。你現在,滾出皇宮。沒有本宮的旨意,你不准踏進皇宮一步。」
「憑什麼?」
「就憑本宮是太后,後宮由本宮說了算。」
「我還是皇后娘娘的生母,先皇的親妹子……」
「滾回你的公主府逞威風,皇宮大內,本宮說了算。本宮告訴你,別說是皇后娘娘的生母,就算是皇后娘娘本人,也得聽本宮的吩咐,豈能擅做主張!」
成陽公主氣得臉色紅了白,白了紫,像是開起了染坊。
陶太后沒有給她臉面,「來人,送成陽公主出宮。告訴宮門侍衛,沒有本宮點頭同意,以後不准放成陽公主進宮。」
「你欺人太甚!」成陽公主怒斥。
陶太后嗤笑一聲,「本宮就是欺負你,你又能如何?先皇還活著的時候,本宮都能打你,現如今本宮更是照打不誤。送她出去!」
一聲令下,梅少監領著宮人來到成陽公主身側,「公主殿下,請吧!還請你老人家配合些,免得傷了殿下的臉面。」
豈有此理!
欺人太甚!
成陽公主咬牙切齒,「好,好得很!我現在就出宮!我倒是要看看,你能不能給皇后娘娘一個交代。」
說完,她拂袖離去,一張怒容,神鬼莫近!
太后同成陽公主,這對姑嫂親家,鬧翻的消息,像是插上了翅膀,飛入千家萬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