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長治約燕雲權喝酒。筆神閣 bishenge.com
凌府花園,梅花尚未盛開,景色略顯蕭瑟。
昨日,京城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
一夜過去,雪停。
地面上有一層薄薄的積雪。
伴著雪景,喝著燙得溫熱的酒水,圍著火爐,屏風擋住了寒風,彈琴唱曲別有一番風味。
凌長治不光是邀請了燕雲權,他還邀請了他看好的幾個尚未出仕的學子。
大家來一個雪中吟詩,辦一場詩會。
改明兒,將每個人的詩詞彙成冊子,出版發行。
但凡有一首出眾的詩詞,得到傳揚,凌家詩會就能名揚天下。
只要名聲打出去,就能吸引天下有才之士聚集凌家詩會。
好生經營一二十年,屆時凌長治也能成為天下有名的大儒,成為讀書人追捧的師尊。
其地位,即便是皇帝要治他的罪名,也得掂量掂量天下非議。
何為名望?
這就是名望!
名望,是一個人的護身符,也是進入官場的捷徑。
凌長治來到京城後,走得每一步,背後都是家族的智慧結晶。
因為他走的每一步,早就有長輩替他規劃好。
揚名,得到大儒認可,是第一步。
出仕做官,是第二步。
養望,是第三步。
還有什麼比開詩會,文會更能養望?
沒有!
凌家,是傳承幾百年的當世有數的大世家,底蘊深厚,藏書堪稱恐怖。
各種孤本,殘本,應有盡有。
就憑這份底蘊,外加鈔能力,無限制的錢糧供應,好生經營下去,凌家的詩會和文會,遲早會名揚天下。
不出意外的話,凌長治遲早會成為當世大儒。
而凌家也能更進一步,成為頂尖世家,堪比崔家那樣大世家。
一個頂尖世家,對人才的吸引力,比皇族還要強上三分。
為什麼?
因為投靠了頂尖大世家,得到賞識一樣能做官。
從地方官員,到朝廷官員,頂尖大世家都能搞定。
無非就是時間長短的區別。
這就是頂尖大世家的恐怖實力。
不僅擁有罕見的鈔能力,擁有幾十年吃不完的糧食,擁有數不盡良田,成千上萬的部曲私兵。
更要命的是頂尖世家基本上壟斷了官員仕途,壟斷了知識傳承。
即便是皇族,就算是皇帝,面對頂尖世家,也得退讓三分。
中宗皇帝敢開科舉,結果等到他兒子宣宗元平帝繼位,乾的第一件事就是廢除科舉。
為什麼?
因為中宗皇帝能頂住世家壓力,可惜先帝,也就是宣宗元平帝頂不住世家的壓力。
宣宗元平帝干翻「章義太子」後,能登基稱帝,靠的就是世家。
做了皇帝,自然要回報支持他的世家。
還有什麼比廢除科舉,更有誠意?
等到當今皇帝,也就是永泰帝登基稱帝,「科舉」二字連提都不敢提一句。
慫嗎?
的確很慫!
可是沒辦法。
朝廷遍布世家。
即便文武對立,可是很多武將本身也出身世家,只不過都是些中等,或是下等世家。
比如燕家,也算是世家,不入流的世家。
可不能否認,燕家也是傳承了上百年的家族。
凌家的野心很大。
他們不僅要做大家族,還要做頂尖世家。
有一天,能夠影響皇帝廢立。
所以,家族資源堆積一身的凌長治,他的能量是恐怖的。
他想做任何事情,都比旁人來得更容易。
即便他的親兄弟凌長峰不爭氣,但只要他爭氣,凌長峰這輩子也是富貴無雙。
金大腿是親大哥,還有什麼比這更牛逼的?
燕雲珮身為凌長峰的妻子,自然也能享有該得的體面。
今兒這場詩會,凌長治只是小試牛刀。
眾人喝酒唱曲,吟詩作賦。
燕雲權也想要名望,他提筆,絞盡腦汁構思詩詞。
p,他一個武將世家的長子,同一群自小讀四書五經的學子比詩文,實在是太難為他。
可是,不作一首詩詞出來,在這個場合定會叫人看不起。
傳揚出去,以後就沒有學子願意和他來往。
怎麼辦?怎麼辦?
他抓耳饒腮,所有的機智,在考察真才實學的場合上,完全沒有用。
今兒以雪景為詩,啊啊啊,他寫不出來啊!
凌長治悄聲來到他身邊,悄聲說道:「雲權兄若是為難,不如用我的。」
說完,一張寫滿詩詞的宣紙,出現在燕雲權的面前。
燕雲權喉頭滾動,下意識舔了舔嘴角,「這這這,這不行!」
他能抄襲嗎?
當然能!
但凡提前兩天知道今兒是詩會,並非單純喝酒,他會提早讓師爺寫好詩詞,供他抄寫。
結果,到了凌家才知道今兒不光喝酒,還是詩會。
坑爹啊!
師爺今兒沒來,跟在身邊的是兩個略微認識幾個字的小廝。
他能抄,但是不能抄凌長治的詩詞。
因為,這會成為他的把柄。
燕雲權還沒有利令智昏,他還能理智思考。
凌長治勸他,「今兒來參加詩會的學子,個個才高八斗,目下無塵。雲權兄若是不能以才學征服他們,他們必定會輕視雲權兄。你我兄弟,我豈能眼睜睜看著雲權兄被人笑話。這首詩詞,乃是我偶然所得,不曾發表,旁人都不知道。雲權兄儘管拿去用。你放心,不會有人說出去。」
凌長治情真意切,但凡意志稍微薄弱一點,就會動搖。
燕雲權也在動搖,但他畢竟知道輕重,比起一時的好處,名聲顯然更重要。
他用力抗拒誘惑,連連搖頭,「不行,不行,我豈能拿長治兄的詩詞博臉面,那我豈不是成了小人。長治兄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這份好意我只能拒絕。」
凌長治盯著他,「雲權兄當真不考慮?」
燕雲權連連搖頭,「多謝長治兄好意,我自己努力努力,或許能偶得一兩句詩詞。」
凌長治當即說道:「雲權兄果然有志氣。罷了,此事是我考慮不周。不過,這首詩詞我還是放你這裡,你若是改變主意,隨時可以參考。」
凌長治留下詩詞,揮揮衣袖,轉身離開,不帶走一片雪花。
燕雲權一臉懵逼。
抄還是不抄,這是個艱難的抉擇。
等於是,凌長治放了一個巨大的誘惑在他面前,要命啊。
半個時辰後,燕雲權還是沒憋出一句詩詞。
其他人先後都有了佳作,已經開始評比。
燕雲權丟下筆,嘆了一聲。
將宣紙一卷,丟入紙簍裡面。
罷了,他還是不和這群讀書人比拼詩詞。
最終,他還是沒有抄寫凌長治的詩詞博名,總歸是怕留下把柄,成為污點。
萬一將來被人翻出來,那他的名聲就毀了。
一次詩會,沒得詩句,會被幾個學子看不起,又有什麼關係。
比起在天下讀書人面前丟臉,孰輕孰重,他分得清。
凌長治見他沒有寫出一句詩詞,也沒有抄寫,當真有些意外,明顯露出了一個詫異的表情。
燕雲權自嘲一笑,「才學不足,就不獻醜。等回去後,還得花更多時間將耽誤的功課補起來。」
「雲權兄做出這個選擇,不後悔嗎?」
燕雲權搖頭,「不後悔。」
「不後悔就好!他們正在忙,雲權兄若是有興趣,不如我們到廂房喝酒。」
「長治兄請!」
二人避開其他學子,前往廂房。
早有丫鬟溫好了酒水,擺上了下酒菜,只等賓主盡歡。
二人分賓主坐下,凌長治舉起酒杯,「我先干為敬,雲權兄隨意。」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凌長治才談論起最近京城熱議的話題:富貴山莊開班授課,手把手教導如何種植冬季暖棚蔬菜。
「雲權兄有個好妹妹,如此大的危機,換做我都要焦頭爛額。沒想到這燕四姑娘,以一朝開班授課化解,堪稱神來之筆。真正了不起。」
燕雲權說道:「不瞞長治兄,事先我也沒想到。那日,得到長治兄的傳信,我一時間前往縣主府,稟報情況。卻不料夫人說,四妹妹早在種植冬季蔬菜之前,就已經料到了這一切,並且有了應對的辦法。那時候我還不信,卻沒想到四妹妹一招破敵,著實令人稱奇。」
凌長治給燕雲權斟酒,「雲權兄身為燕四姑娘的兄長,也這麼意外,難道以前在上谷郡的時候,燕四姑娘從未展露過這方面的才智嗎?」
燕雲權搖頭,「四妹妹自小有許多奇思妙想,但大部分都是天馬行空,不切實際。那時候她不能說話,我只知道她脾氣暴躁,動輒動手打人,喜歡問父親要錢。
要說什麼聰明才智,聰明是真聰明。可那時候,我只看到小聰明。所謂才智,我是真沒看見。哪裡想到,到了京城,四妹妹又是開店,又是開荒,弄出這麼大的動靜,我都吃了一驚。
就像是,在家裡,她就是個不懂事的小孩子。結果一出門,就變成了有擔當有想法的大姑娘。」
凌長治挑眉,「聽雲權兄這麼一說,燕四姑娘過去在家裡的時候,一直在藏拙。」
「藏拙嗎?」燕雲權仔細想想,「有可能她真的在藏拙。反正,我現在看不懂她。不過有些方面,她還是老樣子,和以前一樣死要錢。」
凌長治哈哈一笑,「這話我信!若非死要錢,又怎敢開口一人五十貫錢的學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