嘰嘰喳喳的鳥雀鳴聲,驚動了雜物間的雲箏。
雲箏被一縷從屋外傾斜進來的陽光灼了臉,她揉了揉眼,只覺得腰酸背痛,從地上緩緩起來,意識到肩膀被壓著,這才看去。
身側竟躺著陸行簡。
大少爺!
雲箏驚得趕緊收起手。
忽而想到昨天她誤把大少爺看成了一個公子,與他發生了一夜情。
雲箏皺緊了臉,心亂如麻,思緒紛飛。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明明按照計劃,二少爺會來接她,幫她離府。
可昨天那迷香、那突如其來的地痞、還有闖入屋內的大少爺
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難道,是二少爺出賣了她?還是,這件事就是二少爺安排的?
不,不會,二少爺雖然把她當替身,可他並非那等心狠手辣的卑鄙小人
但如果不是他的話,那封信分明是他的字跡,還有昨日接應的那個蘇娘,也口口聲聲稱作是二少爺的人。
一時間,雲箏只覺大腦昏昏沉沉,頭疼欲裂。
她信任二少爺才來到了綢緞莊為自己謀一次機會。
沒想到等待她的,竟然是一張萬劫不復的大網。
此刻的雲箏,心如墜冰窟,冷得徹骨。
淚水無聲地滑落,沿著臉頰蜿蜒而下,濕潤了她的面龐。
早知今日,她就不該輕信二少爺的話,不然也不會有如此的境遇。
現在要怎麼辦?
去了侯府無疑是再次進入魔窟。
而二少爺那邊還不知是什麼情況,防人之心不可無,萬一真的是二少爺記恨她不甘為替身,蓄意害了她呢?
難不成
雲箏把目光放在了身側的大少爺陸行簡身上。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她忙掐斷了念頭,不成,她昨晚那般孟浪,纏著陸行簡要她,還有何顏面再求大少爺幫忙。
自己已經玷污了大少爺。
更不能錯上加錯,成為累贅,麻煩大少爺。
況且大少爺醒來,想必也會厭惡她這樣一個唐突的女子。
雲箏低垂下眸,顫了顫濕漉漉的睫毛。
眼前的陸行簡,睡顏安詳,就像幽谷中的蘭花,高雅而不失風骨,滿腹正義,胸襟寬廣。
雲箏深知自己與他之間的差距。
她不想再像從前那樣仰仗著男人生活,成為男人的附屬品,更不想為了活命乞求大少爺留下她。
她輕輕擦去臉上的淚痕,站起身,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撕得粉碎了,幾塊破布,襤褸不齊。
索性把陸行簡的外衫罩住了身體,雖說不合身,但好在體面些。
穿戴整齊後,想到以後的日子艱難,而她出來時身上的銀兩也落在了那雅間裡,如今身無分文,總是不能去和乞丐搶食,風餐露宿。
雲箏一咬牙,狠心摸著陸行簡的腰間,小心翼翼又怕吵醒了陸行簡。
一邊摸著,雲箏一邊低聲吶吶:「對不起,對不起大少爺」
她很快摸到了銀子,把陸行簡身上的全部銀兩搜颳走了。
雲箏看到這麼多的銀子,難以言喻地看向了陸行簡,再次恭恭敬敬地說:「大少爺,若有來世,妾身銜草結環,做牛做馬,也一定報答你的恩情。」
話落,她轉身,從雜物間中尋來一塊黑炭,在光滑的地面上緩緩書寫,每一筆都認真而堅定。
待字跡干透,雲箏站起身,輕輕推開了房門,悄無聲息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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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賤人怎麼可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得無影無蹤?除非她根本沒離開這綢緞莊」
趙明月不信邪道。
她一直在隔壁的酒樓中密切監視著綢緞莊的動靜,可是雲箏卻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
如果雲箏真的忍得下催情香,又怎麼可能在她的盯梢下離開。
她已經讓人把綢緞山莊圍得水泄不通。
「主子,您還想著這件事呢?」
錢嬤嬤小心翼翼地試探道。
趙明月怒狠狠瞪了一眼錢嬤嬤:「我費了那麼多心思,就是為了讓她身敗名裂,現在人不見了,我怎麼可能不心急?」
錢嬤嬤試圖安慰她,「就算昨晚九姨娘還在綢緞莊,可現在已經過了一天一夜了,應該早跑了。」
趙明月聽了錢嬤嬤的話,心中的怒火卻更盛。
這時,錢嬤嬤忽而說:「當日九姨娘身邊還有個下人,不如從她下手試試?」
趙明月忽而眼睛亮了:「那小賤蹄子最得心的一個奴婢便是小桃了,如今她已落入我們手中,或許能從她口中問出些什麼。」
「正是,老奴這就帶人去好好審問一番」
趙明月卻抬手打斷了她的話,輕聲道:「姑母現在正生我的氣,你隨我一同去見姑母一面吧。」
錢嬤嬤嘆了口氣,道:「也對,大夫人還以為您騙了她」
趙明月嘆息了聲:「姑母指著我扳倒那個賤人,也想要在侯府站穩腳跟,自從那個賤蹄子得寵後,趙家哪還像以前在侯府內如魚得水了?」
「從前八姨娘雖然得寵,可也是聽姑母的,可現在呢?父親都對姑母冷淡了,分明是這個狐狸精淨做些勾引漢子的勾當!」
以前趙氏在侯府也是有些威信的,只是在九姨娘來後這一切都打破了。
勇威候也不常和趙家聯絡感情,對趙家也不像以前那般殷勤。
想來是有了新人忘記舊人。
趙明月緩緩起身,錢嬤嬤緊隨其後,小心翼翼地攙扶著:「是啊,大夫人乃當家主母,被一個妾室壓一頭,屬實是說不過去。」
「如今除掉這個狐媚子,一來姑母再無後顧之憂,不必因為這個賤人迷惑侯爺,疏離了兩家的感情,二來夫君也不用夜不歸宿,一門心思都飄在了那狐媚子身上。」
錢嬤嬤連連點頭道是。
鳳鵉院。
趙明月站在門口,遠遠喊道:「姑母侄兒知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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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時分,日頭高懸,陽光如金線般灑落,熱浪滾滾。
陸行簡緩緩從地上起身,眼中的迷濛漸漸散去,恢復了清明。
他低頭一看,懷中空空如也。
昨晚的纏綿悱惻、顛鸞倒鳳一幕幕閃現過,他摸著還有些發痛的後腦勺,唇瓣緊抿,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情緒。
她去哪兒了?
陸行簡這時候才發現外衫也被偷走了,就連腰間內的碎銀都被竊了乾淨。
平素里他性情剛直,處事公正,可如今竟被雲箏這般行徑氣得哭笑不得。
這嬌嬌弱弱的小姨娘竟真是個賊,不但偷了他的身子,還偷了他的衣衫和銀錢。
深吸一口氣,他試圖平復心中的波瀾,想要去尋找九姨娘。
畢竟昨夜,他們真真切切發生了關係。
父親的小妾,卻和他一個鰥夫突破了禁錮。
他心中明白,這無疑是罔顧了禮法和道德。
儘管如此,他到底占了她的身體,總得對她負責才是。
陸行簡想著,帶九姨娘回到侯府,向父親坦白這一切。雖然會引起軒然大波,但他還是決定坦然面對。
畢竟,他不能讓她一個弱女子就這樣默默承受這一切。
何況他這個克妻的身份實在不祥,沒人願意嫁給他。
是他誤了九姨娘。
他會真心實意地對待她,哪怕九姨娘並不喜歡他。
只是他千算萬算,萬萬沒想到九姨娘會逃走。
陸行簡摸著後腦勺,有些頭疼。
走到門口時,這才無意間發現地上用墨碳粗略寫著一行字。
行字雖說像雞爪子撓過一般,可也理出一段話來。
【賤妾無顏面對大少爺,背叛侯爺已跳河自盡,請勿再尋,大恩大德,來世再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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