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門紀事 第二百一十八章, 這般作為是為誰?

    春光里府門內盡皆翠色,這本是王孫公子悠遊的好天氣,那一騎卻像中了箭的兔子,到家以後,還馬鞭子往後甩出,看勁頭兒是狠抽上一鞭子,像是馬上要狂奔去天邊。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順伯是在寶珠暈倒後,他才趕到。他趕到後,回過郡王妃就套車去大同。他還不知道後面二太太讓發現在馬棚里的事,順伯難免擔心:「家裡又出大事不成?二爺在任上怎麼也回來了。」

    &欠,這有什麼奇怪,郡王不在家,當爺們的不回來看看嗎?」小賀醫生車裡探出頭,右手握成虛虛的拳頭,反手捶著自己的腰,一眼看到影壁在另一邊,有幾枝青翠藤蔓沿著上面,在日頭下面熠熠放光。

    小賀醫生歡呼,身子一拱,就跳下車。深吸一口青草氣,他舒暢地伸展著筋骨:「總算到了這幾天把我顛的,」又想到什麼,轉臉兒對著順伯,這幾天吃沒吃好睡也不足,馬車奔得東撞西歪的,心氣兒也就不好。

    小賀醫生直呼名字:「老順頭,你現在可以告訴我,奶奶出了什麼事,你沒命的把我往這裡帶,你活的足有一輩子,你不要命不打緊,我可還沒活夠」

    喃喃抱怨:「有你這樣趕車的嗎?」

    肩頭一緊,又讓順伯揪起來,往車裡一塞,就聽到外面馬鞭子又響。小賀醫生抱住藥箱子嘲笑:「顯擺郡王府大,還是怎麼回事?到了家也不讓人從容,這老頭子怎麼了?」

    小賀醫生想我可沒有帶著治瘋病的藥。

    馬車往內宅里駛去,還是飛快的。

    ……

    桃花開在兩邊,把白石路徑掩映出幽靜。除去樹上的鳥兒依然啁秋以外,家人們走過都是靜悄悄的,輕易不敢發出任何響動。

    匆匆而來的急促腳步聲,就驚動一直到房中。

    陳留郡王妃放下手中的信,滿面愁容。往外面看去,恰好腳步聲進來,一個面目俊美,讓人眼前一亮的青年手扶住門邊,快馬和焦急讓他氣喘:「大嫂,家裡出了什麼急事?」

    這是陳留郡王蕭瞻載的弟弟,二爺蕭瞻峻。

    蕭瞻峻和陳留郡王一樣,也有一副好容貌,內在也有,武是家傳,文是自己中的科舉,陳留郡王把他留在家裡管軍需,就是對他也信任,兄弟感情不錯。

    因為兄長的信任,蕭二爺更表現出凡事不敢馬虎。陳留郡王一出門打仗,他基本不在家裡。在任上所管轄的驛站路線上來回的巡視,生怕出一點兒錯,他的兄長在外面就要受苦。

    陳留郡王什麼時候回來,蕭二爺在那個時候的前後,才會進家門。

    就是陳留郡王妃也在心中記住他的辛苦,把二弟當成可以商議的人。而這一回事情出在他房裡,更要把二弟叫回來才行。

    見蕭瞻峻風塵僕僕,陳留郡王妃先就有幾分安心。和二弟妹雖然有隔閡,二弟卻還是能實話實說的。

    皇帝不差飢餓兵,辦事情也要體貼憂慮的人。

    陳留郡王妃自己就是滿心憂愁,更不願意讓蕭瞻峻心急火焚似的辦事情。強打笑容,和氣地道:「二弟坐,沒什麼大事,就是母親說你足有一個月不在家,怕弟妹想著,讓你回來看視與她。」

    蕭瞻峻也聰明,知道大嫂不是亂開自己夫妻玩笑的人,又能看出她眼底藏有憂愁,蕭二爺也知道自己太擔心,不僅不能起作用,反而把大嫂也帶著心情不穩。

    他穩住身形,輕呼出一口氣,不緊不慢地輕施一禮:「見過大嫂,」走到下首椅子上,再請陳留郡王妃坐下,自己才坐下來。

    丫頭送上茶來,蕭瞻峻用兩根手指拎開碗蓋,見堆尖翠綠的一汪茶葉,還笑了笑:「好茶,這是上好白毫,去年給我的,我早沒了,大嫂這裡還有多的,找點兒給我。今年新茶就要下來,橫豎再過幾個月,就有新茶喝。」

    &有,」郡王妃見他安定下來,心也放下來,往外面喚人:「蘭香,去把茶葉給二爺包上。」蘭香答應著,扭動小腰身走了。

    桃花廊影下,俏婢嬌俏可人,先不管家中發生什麼事情,在這裡,蕭瞻峻先把任上的疲倦解開不少。

    含笑飲茶,眼角兒追著蘭香背影。蘭香拐彎,二爺再也看不到,他也有辦法,他的眼光也似一轉,心神兒就跟著拐走。

    陳留郡王妃察顏觀色,心頭憂愁讓這種居家的小插曲更消散不少,她撲哧一笑:「二弟你喜歡?喜歡你就接到你房裡去?」

    蕭瞻峻是得意的,人人都知道蕭二爺與王爵之位無緣,但長兄長嫂都關心他,在這樣的小事上也能注意到他的眼風,蕭瞻峻感激之外更加有禮,起身來作了個揖道謝,坐下後卻笑道:「在任上看多當官的齷齪事,回家裡就處處清新。我不過就看一眼,再說大嫂房中的好丫頭,是給大哥留著的,我就不貪這個心了。」

    &大哥才不領我的情,」陳留郡王妃含笑:「他上一回有信回來,還責備我房中又要多開一桌牌,說我亂花錢,養閒人了,」

    蕭瞻峻忍不住一笑,笑還沒有收住,二爺就想我完全明白大哥的意思。我這位大嫂,治家是沒的說,銀錢上出入也謹慎,就是給大哥納妾這上面,簡直是全山西,不,放眼全國,估計都是一個大賢人。

    但她「賢惠」的專房專寵,別人輕易難沾大哥半點兒邊。

    這話是有出處的,而且出自陳留郡王口中。有一年陳留郡王從軍中回來,那一回算時間久,在家裡呆的有三個月。

    兄弟們喝酒,蕭二爺是隨便問了句:「大哥房中倚紅偎翠,看的兄弟我好不眼熱。大哥,你弟弟我也和你一樣,也愛新鮮。就是你家弟妹酸性太重,能請大嫂教導教導她就好了。」

    陳留郡王當時就笑了:「二弟你說糊塗話,我就沒見過女人不吃醋的。」蕭二爺在這個時候,還為郡王妃說話:「大嫂就不是那樣的人,大嫂為大哥年年納新人,城裡城外到處選良家女子,這是全城都有名的。」

    &啊,多得我現在有幾個妾,我自己都不知道。二弟對你說個笑話,我剛回來那天,我說園子裡逛逛去,見有個美人兒,穿紅著綠的在樹底下站著。我說這不是我們家的親戚,看打扮婦人模樣,又不是丫頭,怎麼無緣無故逛到園子裡,我問了問,才知道是我三年前納的妾。」

    &年前的妾,大哥你倒不認得?」

    蕭二爺放聲大笑,把酒噴出去一半,手扶桌邊才沒有從椅子上摔下來:「佩服佩服」

    &事情多彆扭,我的人我不認得,傳出去成了笑話。我統領大軍幾十萬,不敢說個個全叫得出來名字,但是我的人見過一面,以後再見到他們,我就能知道是我軍中的。這倒好,房裡十幾個人我都弄不清楚。晚上我問你大嫂,有這樣的一個人,白養著當姑娘小姐嗎,叫她上來侍候我。你大嫂回我說,病了,不能侍候。」

    陳留郡王悻悻然,不知道是因為他的人他不認得,還是因為沒讓那「姑娘小姐」般養著的妾侍候一回。

    這個笑話讓兄弟倆笑了半天,蕭二爺從那時候起,就對大嫂出了名的「賢惠」有了新認識。但不管陳留郡王妃是真賢惠還是假賢惠,她持家有道,不讓陳留郡王操半點兒心,這倒是真的。

    郡王娶妻,不是為納妾用的,郡王妃能持家,就深得陳留郡王敬重,蕭二爺後來自然也不提這事。

    今天從外面回來,無意中多看蘭香一眼,當大嫂的就又「賢惠」上來,她對二爺自然是真賢惠,但蕭二爺想到大哥的那個笑話,就笑個不停。

    說笑中,陳留郡王妃的憂愁,和蕭二爺的擔心都穩下來,蕭瞻峻就問出來:「家裡好不好?」他留意郡王妃的神色,是他收到的不是家書,他在任上正忙著,陳留郡王妃打發陳留郡王外書房留下的一個心腹,去叫他:「速回」

    就這兩個字,把蕭瞻峻嚇得魂快出竅,快馬加鞭往回趕,才有在大門上搶先在順伯前面進家的事。

    他是一刻也不能再等。

    而現在,他的神色也是一刻不能再等,迫切地想先從陳留郡王妃面上看出內幕。

    陳留郡王妃任由他打量,不掩飾的露出苦笑:「二弟,你和你大哥都不在家,說起來這事情,是我監查不嚴,是我對不住你。」

    &我房裡?」蕭二爺直了眼睛,迅速地把一個一個人從腦海中排出:「我妻子,不可能啊,我的妾……。」

    見他亂猜,陳留郡王妃柔聲道:「你別著急,聽我慢慢的告訴你。」

    蕭二爺定定神:「大嫂你說。」

    陳留郡王妃就說那天驚馬的事,說到七弟妹說閔氏到的晚,後面又有二老太太出來,蕭瞻峻面色難看起來,他並沒有辯解說閔氏不可能這樣做,而事實上閔氏在房裡,一直有對大嫂不滿的話出來,蕭二爺只當女人心眼子小,見到什麼都有抱怨,他又經常不在家,就沒重視。

    現在他有想重視也晚了的後悔腸子,他不但沒認為妻子是清白的,反而鐵青著臉,是他也隱約猜出請二老太太出來的,應該就是閔氏。

    聽到這裡,他還只是臉色難看。往下面聽,驚馬蕭二爺眼角跳幾跳,想要插口又沉著臉聽下去。

    「……我弟妹只受到驚嚇,這幾天看著倒沒什麼。二老太太呢,也只是受傷,養養就會好。本來以為呢,這事情就是這樣,有人暗算罷了。卻沒有想到,」陳留郡王妃嘆口氣。

    蕭二爺的心也跟著一哆嗦,他這個時候更鎮定下來:「大嫂有話只管說。」

    &棚里隨地丟著刀劍,送到外面書房認過,說是和去年朝廷行文上所寫的新制刀劍一模一樣,那印鑑不好偽造,京里才出來的,軍中還沒有收到,我們更沒有見過,卻在家裡丟著,我趕緊的讓人收了,可來的女眷們多,有人早看到。」陳留郡王妃又嘆氣。

    蕭瞻峻雖然吃驚,也還能定住神:「本地衙門裡有人來問過?」

    &問過的。」

    &個不妨事,刀劍運送歸我管轄,這是有人在軍需上不能發財,對著我來的。大嫂不要擔心,你叫我回來得對,衙門那兒我去回他。」蕭瞻峻先作這樣的猜想。

    &是頭一件,我也是想你們兄弟在官場上招風,好似兩面旗子,讓人不看幾眼都不行。看的人多了,自然有嫉妒使壞的人。我見到刀劍在,就讓人叫你去。然後,」郡王妃搖搖頭。「又怎麼了?」蕭二爺關切。

    &弟妹,暈倒在馬棚外面。」

    蕭瞻峻騰地站起來,眸子裡快要噴火:「什麼」事關到自己身上,蕭二爺心亂起來。顧不得陳留郡王妃還沒有說完,一撩衣袍:「我找她去」

    &弟,聽我說完」陳留郡王妃喝住他。

    蕭瞻峻漲紅臉,好一會兒才忍下來。但一旦忍下來,他仰面對天,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神色便即定下來。

    一抬手,把蘭香送上的那碗茶一氣飲干,蕭二爺重新從容,肩頭微晃,又自坐下。這一回坐得大馬金刀,不再是剛才回家後放鬆身姿。

    他的語聲更沉著:「我聽著呢。」

    陳留郡王妃心中滿意,不枉郡王對他信任,也肯花功夫栽培他。郡王不在家,真的有事情,二弟果然是個臂膀。

    她接下去不再停留,一氣說完:「你我都相信二弟妹不是內奸,我想她是看到什麼才是。當然也有可能,是讓驚馬嚇暈的。但現在不管她是有嫌疑,還是她只是人證,我都得保證她的安全,家裡有地牢,我讓人送她到那裡,錦被茶水都有,就只看管住她這一條,讓她受委屈。」

    &什麼委屈」蕭瞻峻硬聲道。

    &二弟肯體諒再好也不過。隨後我不敢擅專,我去問她,她不肯說。請母親去問她,她也不肯說。沒有辦法,只能等你回來。」

    就在蕭二爺以為全說完的時候,陳留郡王妃按住額角:「幸好叫你早回來了,下面一件事,才更不得了。」

    蕭二爺覺得現在就是天崩地裂他也能接受,還有什麼比妻子受到嫌疑更讓他痛心的事。他誤以為還是他房裡的事,沉痛地道:「大嫂,我在聽著。」

    &說我能及時發現這件事,還要誇誇我的弟妹安氏。說起來,我以前小瞧了她,真的沒想到,她在那天遇到驚馬,還能躲過去。就差一線,她就能讓馬給撞到,可老天保佑,她竟然只是擦碰幾下。」

    在這焦急得讓人不能喘氣的時候,陳留郡王妃絮絮叨叨說起她的弟妹來。

    蕭瞻峻心頭髮涼,這說明接下來要說的事,該有多讓人揪心。

    因為揪心,大嫂才先在前面囉嗦這麼多話,她是怕自己猛地聽到,會不能接受才是。蕭瞻峻很想立刻就問個明白,可他還是忍住。

    默默的緩一緩焦慮心情,以便平靜的接受郡王妃要說的話。

    &妹對我說,刀劍是用來什麼的,好好的有人送我們刀劍不成?而家裡可沒有死傷人。」陳留郡王妃與其說是平靜,不如說是茫然:「她說的話把我提醒,我讓人查遍山西有沒有死傷重要的人,」

    在這裡,她嗓子一啞,說不下去。

    蕭瞻峻不用聽完,已經心中有數。他竭力地用平平的口吻道:「誰死了」

    &在你進門前我收到的信,死的人在大同,叫張辛。」

    蕭二爺眉目一寒:「張辛?跟我大哥的,有一個叫張辛」

    &是他而且信上寫得明白,我拿給你看」陳留郡王妃取來信,送到蕭瞻峻手上。接信在手,蕭瞻峻認認真真看了起來。越看,他眉目越寒冷。

    直到把最後落款也掃了好幾遍,確定再也沒有別的話沒看到,蕭瞻峻拍案大怒:「猖獗到如此地步哪個黑了心敢污陷到我們兄弟頭上」

    &弟,張辛是你大哥用叛變的罪名押到大同,傷得動也不能動的人。你大哥要殺他,在軍中不就殺了。既然留他的命往京里押,張辛一定是個人證。」陳留郡王妃清晰有力的分析。

    蕭瞻峻冷笑:「現在他死了,我們家裡出現運送在路上的新制刀劍,而殺張辛的人還死了一個在那裡,現場留下的也是新制刀劍這事情辦得周密,要是殺張辛的全死了,可上哪裡能發現新刀劍?我又管著這一方的驛站,這事情我和大哥還能跑得出嫌疑」

    這就惱火上來,這不是一件小事

    擅自動用軍需,還殺人?

    而大哥呢,將成謀殺將軍的罪名

    蕭二爺再把桌子一拍,怒道:「家裡還有一個有嫌疑的在我先問她個明白。再不開口,我宰了她」

    一扭身子出去。

    &弟,你不要暴躁行事。」

    陳留郡王妃跟後面勸,也沒有勸下來,打發二門外找兩個府兵跟上二爺,別真的把二太太傷了。

    看著蕭瞻峻身影消失在門外,陳留郡王妃還不能鬆口氣。她適才見到小賀醫生往寶珠房裡去,因為她房中有二爺在,順伯又著急讓小賀醫生去看寶珠,就沒往正房裡來。

    郡王妃再趕到寶珠房裡,見小賀醫生已經看完,正在寫藥方子:「受驚嚇的事可大可小,這真沒辦法,我得住兩天了,可我大同丟下的還有病人,唉,當醫生難吶。」


    郡王妃和寶珠房裡人都鬆口氣,齊齊對小賀醫生行了個禮:「有勞先生了。」

    ……

    天底下所有的地牢,貌似都沒有燈。能從地面透下光線來的,像都只能叫地窖。

    關押閔氏的這個地牢,也是一樣毫無日頭,幽幽的燭光在青銅油燈里,是鑄死在牆上的。兩邊牆全是整塊青石壘起來,青石全厚約一尺左右,先不說外面不容易攻進來,就是裡面的人想出去,也就不容易。

    閔氏幽幽抬起眼眸,幾天的關押讓她的眸子失去神采。從那天起,她就讓送到這裡,頭兩天陳留郡王妃還下來看過她,後來老王妃又過來一回。

    閔氏淒涼的冷笑,她們像是都認為自己與驚馬的人有勾結,她們像是都認定自己是個奸細她憤然把身上蓋的被子用力揭到地上,這被子是她房裡的,百合花配上五福祥雲,是她平時蓋的那床。

    對著這被子,閔氏呵呵地放出幾聲狂笑。笑聲在青石牆上撞出回聲,好似有鬼在跟著她回話一樣。

    閔氏可以不怕家裡的人,對神鬼魔怪卻還是怕的。被子讓她踢走,她手忙腳亂地亂扒位著東西掩蓋自己的人,又把身下的褥子扯成一團。

    看一看,閔氏淚流滿面,這也是她房裡的。她恨聲悽慘地道:「你們好狠,好狠」好歹我也是這府中的二太太,只因為有點兒嫌疑,就把我關在這裡。

    撕破臉也就撕破了,又裝得一個一個人模人樣,為我送來被褥枕頭,你們外面的面子是都有了,我讓你們關了,我的面子在哪裡?

    回想陳留郡王妃過來,帶著嘆氣,像是滿心裡還憐惜自己,閔氏又怒上來,嘶聲罵道:「要是你那安氏弟妹,你肯這樣對待她嗎」

    還有老王妃,老王妃過來是板著臉,嚴肅地讓閔氏把那天在馬棚外面看到什麼都看出來。閔氏罵道:「換成是你的親兒媳婦,你會這樣對她嗎?」

    地牢裡,響起閔氏的盡情罵聲,在燭火下碰撞在石牆上。拐角處往上的樓梯上面,下來一個人,靜靜的看著她。

    看守的人跟著在他身後。

    不得不說陳留郡王妃心思敏銳,她派來的看守閔氏的人,是蕭瞻峻的自幼奶公和奶媽。別人說話蕭二爺還可能不信,會認為大嫂虧待自己妻子。

    這兩個人看守,蕭瞻峻一面佩服大嫂的謹慎,一面心裡痛起來。

    &是這樣,」他的奶公也知道他心裡難過,但話還是要告訴他。奶公嘆氣道:「從把二太太送到這裡,她沒有一天不罵的。二爺,我都覺得沒臉見你,你不在家的時候多,我和奶媽竟然也沒發現二太太對這個家有那麼的恨,唉,要是我們早看出來就好了。」

    蕭瞻峻木著面龐:「不用管她」

    這說話聲大了,在地牢裡有不同的回聲出來。閔氏一驚,罵聲停住:「誰」停一停見沒有人說話,閔氏更害怕起來。家裡的地牢是從有王府的時候就建成,前幾代關叛亂的人都是在這裡,據說這裡關死的人不少,也處決過人,只怕有不少鬼魂還在這裡飄蕩。

    &我看到你了,別在那暗角里盯著我,我不怕你」閔氏大著膽子又叫上一聲,拐角的地方有一個人影子先露出來。

    隨後,有一個人暗青色錦衣,面無表情,緩步走到閔氏面前,

    地牢分很多間,用粗大的木欄隔開。中間的空隙里又伸不出來一隻手,人在裡面很難出來。閔氏是驚喜的,撲到木欄上:「二爺」她痛哭失聲:「你總算回來了,你不在家裡,這個家沒有人當我是個人。」

    外面放著小木桌子,是以前有人看管這裡時,供他們坐的地方。

    蕭瞻峻走過去,默默坐下來。閔氏見他沒有為自己開牢門的意思,也完全沒發現蕭瞻峻的神色和以前不一樣,她焦急的催促:「你怎麼了?你是沒有鑰匙嗎?」她惱恨地道:「什麼母親,什麼大嫂,都是……。」

    &口吧,」蕭瞻峻淡淡。他覺得心裡灰濛濛一片,他甚至發怒的力氣也提不起來。

    閔氏心頭大震,本就神思不太明白的她更糊塗上來。她的面容扭曲著,大喘著氣:「你也不信我」

    蕭瞻峻的語聲,像劃破多年情意的利刃,夫妻有好幾年,總有過歡笑的時候,總有過恩愛的時候。

    此時他覺得虛假上來,冷漠地道:「我信你什麼」

    &不是內奸」閔氏叫道。

    &你在馬棚里看到什麼,你可以對我說說吧?」蕭瞻峻平靜的嗓音全無波瀾。

    閔氏暴怒,用腳在木欄上踢了幾腳,嘶聲怒道:「我們是夫妻啊,你怎麼能跟著別人一起懷疑我?」

    她忽然一臉的明白:「是別人對你說了什麼是大嫂是不是」她恨恨地道:「只怕還有母親她們都見不得你好,你不是她親生的……」

    蕭瞻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深深後悔的是,自己竟然早沒有看出來。閔氏聲聲怨毒,把郡王妃和老王妃以前對她的不好都說出來:「……凡是有功勞的,全是他們的,你的功勞有沒有人看到?凡是出彩露臉的,全是她們的,我呢,這太原府里官場上,知道有二太太的人有多少……。」

    蕭瞻峻用手覆住額頭,面上痛心的有了滿把淚水。他微微顫抖的肩頭,看在閔氏眼裡,還以為自己的話打動他。

    閔氏為了早日出去,又添上一句:「這個王爵,你也有份是不是?」

    &說吧,你慢慢想吧,」蕭瞻峻緩緩起身,嗓音里強壓住哽咽:「我先走了。」閔氏大吃一驚:「你,你真的不救我」

    見那身影真的邁開步子,後背離自己遠了幾步,閔氏急了,大叫一聲:「蕭瞻峻你真的不管結髮妻子嗎」

    &愛你,我喜歡你,你還記得嗎?你病了,我日夜不睡的守著你,你都忘記了嗎?你說這世上對你最好的人就是我……」

    絕望的呼聲在後背後迸發,蕭瞻峻踉蹌著停下,慢慢地回過頭。他面上的淚把閔氏嚇住,閔氏急急道:「二爺,你怎麼了,是讓家裡人逼迫了是不是?」

    擺一擺手,蕭瞻峻痛心地道:「你別再說了,你要想說,等我走了你自己說個痛快,說給你自己聽個足夠。我是不想再聽任何一個字。」

    閔氏目瞪口呆,哭道:「我還不是為你打抱不平」

    &為你自己為你自己不安分」

    牆上的青銅油燈都讓這指責聲帶著閃動不停,閔氏的心就更激盪不安。她不敢相信這是她這幾天裡做夢也盼望回來的丈夫,這是他所發出的聲音。

    有那麼一刻,閔氏認為這裡還藏的有郡王妃或老王妃的人,而蕭瞻峻這番話是假撇清,而說給他們聽的。但就在這想法出來以後,人的自覺占住上風。

    這是她的枕邊人,他說的是真心話還是受逼迫,閔氏還是能聽得出來的。但因為他說的是真心話,閔氏的面龐精彩起來。她的面上有幽怨有哀怨有不理解還有不明白。她望向蕭瞻峻的面龐,他的眸中還留有水氣,這是他剛才流下的淚。難道他不是為自己受到不公平才有了淚?

    閔氏泣淚而下:「二爺,我是為了你才落到這般地步,你怎麼還能說這樣的話再來傷我的心?」一句話說完,蕭瞻峻也目瞪口呆。他看著這個糊塗到南牆上,還不知道拐彎的人,原來你自認為是為了我,你才這樣的大膽和執拗?

    蕭瞻峻長嘆一聲:「我沒有讓你這樣做過。」

    &是,」閔氏焦急上來。她的心頭似劈倒一萬株大樹,再砍成柴禾倒上油燃燒起來。數天裡的不安和煎熬和這個時候相比,都成了雲漸風輕。只有這一會兒的火燒火燎才真正的灸燒著她的心。把她自認為一片籌劃為丈夫的心一片爭風為丈夫的心,都撕成碎片,再空落落的無處可依而落下來。

    她正要分辨,正要解釋,正要在說她的原因和道理。蕭瞻峻鐵青面龐舉起一隻手,拒絕地道:「你的這般好,我消受不起。」

    &閔氏悲呼出來,心頭一片寒涼,讓她知道說什麼也沒有用。她搖晃著自己,搖晃著手抓的木欄,搖晃著自己讓撕裂的好心。

    蕭瞻峻對她擺擺手:「夫妻一場,有話也應該對你說個明白。以前我以為你是個明白人,妯娌們說幾句閒話,在哪一家裡都有。我就沒理會,我真的沒有想到你是這樣的心思,還想的很深。」

    &爺,」閔氏是急切的面容。

    蕭瞻峻繼續擺著他的手,沉痛地道:「你不必說,你聽我說。」他目光如電,帶著從來沒有過的陌生,似能穿透閔氏的內心:「二老太太是你找來的?」

    &我,可我是……。」

    &知道常和走動的呂家三爺?」

    &道,」閔氏輕泣:「我就是不想你像他那樣,在家裡不受人待見,我才幫你籌劃……。」

    蕭瞻峻心如死灰:「你就是有翻雲手,能裂乾坤,也請別家去費心思吧。你不是傻,不是不聰明,你是太聰明了,聰明得眼前的事情看不到,就想無關緊要的。」

    手指住閔氏拋在地上的被子,和一張簡陋木床上讓她卷得亂七八糟的褥子。蕭瞻峻輕聲道:「這些東西,是你送到這裡的當天,就送來的吧?」

    閔氏悲憤:「是可這是裝出來給人看的」

    &你也知道這不是囚犯的待遇?」

    閔氏的語聲嘎然而止。

    &沒回來的這幾天,有沒有人對你動刑?」

    閔氏又激動了:「這是怕讓外面的人知道她們不講道理……。」

    蕭瞻峻冷笑:「你沒嫁進來以前,就沒聽說過嗎?我家陳留郡王府上,跟誰講過道理別人要和我們講,還得看我們心情好不好」

    在這裡,他想到莫名的兄弟二人同時讓栽贓進去,牽扯到他,蕭瞻峻想我還能應付,可把大哥也牽扯進去,這件事實在棘手。

    他就怒了,怒目而視妻子:「對你好不好,對你不好,你才認為那叫真實,那叫本心對你好的,全是虛假不成」他冷冷淡淡:「剛才對你說呂家三爺,他和我關係最好,他的事情你最清楚。他和我的身份一樣,他家的父蔭也與他無關,他在家裡比跟我差得太遠。是我勸他的,家裡對你不好,你又不是不能自己掙一份家業,你走吧,遠走高飛,他年衣錦還鄉,我等著你」

    &為你也是這樣想的」閔氏泣不成聲。

    &你聰明的沒有看到我在家裡,跟他不一樣」蕭瞻峻冷笑連連:「我不到二十歲,就出任山西這一省的重要官職,我上任頭一天,就有人當面對著我說,小娘養的扶不起來。你太糊塗了我不是這個家裡可有可無的人,你閒在家裡看花弄草還嫌不足,說點兒閒話也就算了你為我這樣想的,我去哪裡?平時聽你說話,對外面官場上也多少懂得一些。你自己想想,我去哪裡,還能有現在更好?」

    這一段話說得閔氏啞口無言,她真的按蕭瞻峻說的去想一想。蕭瞻峻雖然是自己中的科舉,但他那一科中狀元的人到現在也還是翰林院的閒散官職。

    翰林院相當於天子的秘書機構,對外面說是好聽,天顏歡喜,升官就快。但三年出一科狀元,後浪不把前浪拍死,他可怎麼出頭?

    在翰林院也不是個個都升得高升得快。

    小袁大人都說文也來得,武也來得,別人卻說他的是,聖眷高。都知道他是文武雙全,但沒有人面對袁訓的升職,說的是小袁大人,這完全是你自己的能耐。

    蕭瞻峻今天的提醒來得雖然晚,卻讓閔氏頭腦清醒了一大片。她緊咬住唇,如果他的丈夫不在這個家裡,憑他自己出去混,不到三十歲想有現在的這個官職還是為難的。

    閔氏依然心不死,認為自己做什麼都有道理,自己就是拿把刀殺人,也要把錯安在對方身上。她顰眉苦思著有什麼能勸說蕭瞻峻的話:「二爺,這個家你也有份……。」

    蕭瞻峻不說他現在一直有份,他索性直接回答:「我們現在還沒有孩子,如果有兩個以上的兒子,都要老子的官職,你這麼聰明能幹,你分成兩半的給個我看看」

    這話多麼的實在

    實在到閔氏想裝糊塗,想在每件事上都拿自己為中心,用自己的心思去考量別人都不能。

    這種看也不看,不看現實,認人不清,拿大象當堵牆,還死鑽到底的人,自己不認為自己有錯,誰也不能完全的點醒她。閔氏是心裡大約的明了,但她想她沒有錯啊,她為來為去,為的還是自己一片好心為丈夫是不是?

    可見人錯了不回頭,眼睛看錯了,還認為自己看得對,白的才是黑的,真可怕。

    蕭瞻峻看上一眼,就知道妻子還在亂想。他把心裡的話合盤托出:「你知道我的名字是哪個字嗎?」他問的是哪個字,只是一個字。

    他的姓是蕭,國姓不用再問。名字中的瞻字,是輩分上排下來。餘下的一個字,才是他問的。

    閔氏遲疑道:「是峻字不是嗎?」

    &會寫嗎?」

    閔氏囁嚅道:「峻岭的峻字。」

    蕭瞻峻點頭,想立即就說出來,又輕輕吁一口氣,先換個別的話題:「還記得有一年,春末夏初,花開得好,我和你夜裡挑燈去看花,你對我說,這個季節最好,就是水裡有荷花,曲欄里有芍藥,樹上有桃杏梨無數。你說冬天不好,不是因為冷,是因為冬天除了花房還有其它的花可看,外面就只有梅花。」

    他說這些讓閔氏心頭一暖,淚眼汪汪起來,心中頓時浮出一個心思。二爺還是重夫妻情意的……。

    &在我再來告訴你吧,父親為我起名字的時候,本來不是這個字,是駿的駿字。這是他臨終前告訴我的,也告訴我這字的含意,他希望我輔佐大哥,是大哥的最中用的一匹馬。說到這裡,你可能又要笑了,以你這樣的聰明人,認為這樣的意思不好。可讓我再告訴你吧,有的人是片荷葉,他不是荷花。南桔北橘,離開遠來的地方,再也成不了桔子。」

    &里現在依然鼎盛,大哥戰功赫赫,拿命在戰場上拼殺。大嫂管家沒有過錯,我執掌軍需,也深得他們信任。信你的主意,是把這個家折騰散也好,一個破爛不堪的家,對我又有什麼幫助?再或者你想讓我離開這個家,這真是笑話了用你的聰明腦子想想去,離開這裡,換一個地方,別人信任你,給你官職就這麼容易再換個地方,不一樣是為衣食住行奔波」蕭瞻峻冷笑:「可能以你能力可以上天,見諒,我這輩子就是個綠葉子,再不然就是牆角里開著的小花,老天是公平的,小花也好,牡丹也罷,風雨露水並沒有我少他多。再換個地方,依然是爭不過別家的牡丹,不如當我自己家裡的葉子。」

    他後退一步,對閔氏輕施一禮,儼然就是一對陌生人:「多謝你為我的好意,可我已經很好,不勞你費心。」再板一板臉:「至於你心裡藏的話,你願意說也好,不願意說也罷。」他傲氣地道:「有誰想扳倒我們兄弟,我們還不怕」袖子一拂,轉身就走。

    閔氏對著他的背影欲哭無淚,見他挺拔的身影消失,地上的影子也消失後,她打個寒噤:「不是我不說,是我說了,你們也沒法有人信我啊。」

    她在馬棚里見到的那個人,她只要想一想,就清楚把他說出來,全族的人都不會相信。

    既然如此,又說她做什麼

    而你們全家,你們蕭家全家,都對我不好,我為什麼要說?

    又過兩天,寶珠才知道這件事。紅花是在安家訓練出來的,打聽事情很有一手。這一天晚上,寶珠睡下來,房中大小丫頭都不在,紅花過來回話:「二太太不肯說,偏偏家裡人都認為她看到什麼,現在二爺都不願意再見她,她還在地牢裡關著。二爺今天又忙上來,更沒有心思去管她。」

    &爺在忙什麼?」寶珠問道。

    &門見天兒有人上門,全是二爺應付。說馬棚里的丟下的刀劍,是二爺自己管著的,問是怎麼會拿回家裡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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