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極神宮。
鹿鳴苑,清晨。
身陷「魔窟」的羅霆魔子,迎著朝陽,精神恍惚的走向了那座已經熟悉無比的涼亭。
他的腳步有些消沉,面色有些麻木。
昨日連夜趕功課的他,此刻就仿佛是一具已經被抽空了精氣神的行屍走肉一般,對生活失去了美好的憧憬。
羅霆魔子無疑是一個內心驕傲之人,他被星瀾神女誆來「魔窟」的第一天,也曾不屑的反抗過。
但是在眾神子神女憐憫的眼神中,他很快見識到了那些恐怖的藤蔓,經歷了太子犼曾經經歷過的一切。
很快,他就屈從於王守哲的淫威之下,開始了從未有過的求學生涯。
鹿鳴苑的那座涼亭不大,擺放了三小隻和王守哲的座位之後就沒地方了,其餘人的課桌便只好圍在了涼亭周圍,且成績越不好者越靠近中央。
羅霆魔子走到涼亭的時候,魔王先生王守哲還未到來,諸位學子們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捧著課本預習今日即將教授的內容。
並非他們本身有多用功,只是礙於先生淫威,不敢有半絲懈怠。
注意到腳步晃晃悠悠的羅霆魔子,眾人預習的動作皆是一頓,隨即均是露出了異樣的眼神,有略帶嘲諷的、也有幸災樂禍的,還有同情憐憫的。
那眼神里蘊含的內容過於豐富,羅霆魔子麻木的表情微微一滯,心裡忍不住泛起了嘀咕。
大家怎麼回事?難道是自己又做錯了什麼?
還是說功課出了差錯,守哲先生準備懲戒他,大家提前收到了風聲?
頂著眾人詭異的目光,他硬著頭皮落座,隨後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向隔壁座的學渣安筠神女打聽情況:「安筠妹妹,究竟出什麼事情了?為何大家目光那麼古怪?」
「羅霆哥哥你還不知道?」安筠神女側目看向他,眼神中的同情憐憫之色更加濃烈了。
這一下,羅霆魔子更慌了。
他忍不住在心裡復盤了一下自己最近的所作所為,然而思來想去還是沒想通哪裡有問題。
他忍不住追問:「這些日子我都在先生的安排下,努力追趕功課,沒空聯繫外界。你這眼神不會是我萬化天魔宮出問題了吧?難道說我師尊出事情了?」
如今仙界局勢看似平靜,但他作為魔子,卻也深知這平靜之下隱藏著怎樣的暗流,搞不好他師尊大意下被魔族至尊逮住機會圍毆,也是有身隕的可能性的。
就像是之前的武岳仙帝一般,毫無預兆地就忽然隕落了!
當時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武岳神殿措不及防地就變成了沒了娘的孩子,日子過得艱難而悽苦。
羅霆魔子可不想自己年紀輕輕,就過上孤兒的日子。
起碼也得等師尊將傳承給了自己,並陪伴扶持到自己晉升魔帝再說吧?
「你師尊沒出事,但是萬化天魔宮確實出事了。」
聽到羅霆魔子的話,安筠神女還沒說話,不遠處的另一位學渣渣太子犼就開口了。
他看向羅霆魔子的眼神滿是戲謔之色。
羅霆魔子登時心中一沉。
宗門出事,出什麼大事了?
「行了行了,你們也別嚇唬羅霆了。」大姐姐素昕神女看了羅霆魔子一眼,眼底泛起一抹同情,「羅霆,你可聽說過王瓏煙?」
「王瓏煙?」羅霆魔子一臉莫名。
王瓏煙他確實認識,但萬化天魔宮出事跟王瓏煙能有什麼關係?
「前些時候,瓏煙神女刷通了神瑛榜,拿下了歷史總榜第六十三位。」素昕神女說起這事,秀麗的美眸中不由得泛起了幾分羨慕和神往,還有幾分藏得很深的失神和黯然。
顯然,這個消息對她的衝擊也很大。
其餘神子神女們的眼神也是有些恍惚和失神。
原本,大家對神瑛榜的目標,都是衝擊當代榜第二第三。
結果,現在冒出的這些人居然都對當代榜不屑一顧了,一個個瞄向的都是歷史總榜前一百。
就連曾經看起來不可戰勝的權天神子,如今都已經被擠到了當代俊傑榜第三。
這要擱以前,誰能想得到?
「歷史總榜六十三?」羅霆魔子愣了一下,但旋即就反應了過來,臉色猛地一變,「糟糕,我師尊不會是心動了吧?」
他對王瓏煙的印象極為深刻,那是一個自行領悟了魔道典雛形的絕世天才,只是他萬萬沒想到,對方竟然一口氣衝進了總榜六十三?
這特麼的是開了掛吧?
君皓神子笑眯眯地看向羅霆魔子:「根據本神子收到的最新消息,你師尊何止是心動,他幾乎是求著收了瓏煙神女為徒,什麼重霄魔劍,造化神丹,原初神液,甚至,連萬化天魔宮的執掌權都交了出去」
轟隆隆!
五雷轟頂!難以置信!
羅霆魔子瞪著眼睛,整個人都呆怔在了原地,肉身和神魂都徹底麻痹,連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從這巨大的衝擊中緩過神來,表情卻一下子垮了下來。
他心中只有一個哭訴的念頭,師尊啊,您老人家可是說過,等我長大後將天魔宮交給我來執掌的。
您老人家,怎麼一下子就給忘記了?
周圍的神子神女們明里暗裡都在看熱鬧,見他這副表情,臉上皆是露出了吃到瓜的表情。
最近他們跟著王守哲學習文化,腦子裡都被各種各樣的新知識填滿了,頗有些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做派,也是隔一段時間才能收到匯總消息。
王瓏煙上榜的消息,他們也是剛剛收到。
而這一次收到的匯總消息中,最讓他們震撼的其實還不是王瓏煙衝擊歷史總榜六十三,被重霄魔帝收做徒弟的消息,而是另一件。
王安業闖入歷史總榜第三十八名,成為了當代俊傑榜新的榜首。
這消息跟著「舊聞」一起接踵而至,卻是徹底震撼和衝擊到了這群年輕的神子神女們。
一時間,大家也沒閒心思早自習了,都開始議論紛紛。
如今的神瑛榜捲成這般模樣,往後的日子大家可怎麼過啊?
正聊著。
涼亭邊的竹林里划過一抹白色的衣角,王守哲端著個茶杯,漫步而至。
現場陡然一靜。
幾乎是一瞬間,所有人就都臉色大變地閉上了嘴巴,隨即轉身拿起課本,假裝自己正在努力學習。
那熟練的架勢,顯然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了。
就連正自傷心的羅霆魔子都條件反射地收斂了心神,將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課本上。
此時的他雖然內心一片悲涼,卻也不敢耽擱了守哲先生的授課,否則大難臨頭便在眼前。
而隨著王守哲的到來,涼亭內外的學習氛圍也在瞬間變得無比濃烈。
王守哲則像是沒看到他們之前在幹什麼一般,緩步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放下茶杯,而後按照往常慣例,和顏悅色地提問考教了一番最近學的知識。
眾人皆是神色緊繃地努力作答。
在吃過虧之後,他們如今已經不敢輕視王守哲的任何一次考校,哪怕是課堂上的隨口提問。尤其是幾個學渣渣,更是緊張無比。
好在這一次,王守哲對他們的學習進度還是比較滿意的。
對一些明顯不太專注的傢伙們略施小懲後,他便開始了下一輪授課。
午後,他安排了各種隨堂測驗後,便踩著點去了廂房,開始了日常替南明仙帝療傷的工作。
這段時間,王守哲每天都要替南明仙帝療傷,消磨起太冥邪力來也是越來越熟練。
一番治療後。
南明仙帝體內的太冥邪力再次被消磨掉了一點點,頓覺又是神清氣爽了幾分。
他紅光滿面的大笑道:「守哲兄弟,這兩日不知怎麼著,治療效果愈發喜人了。」
王守哲淡然一笑,沒有多言。
治療效果增加,那是因為他服用了老祖宗托紫霜長老捎回的原初神液。
十滴原初神液服下去,他的血脈資質更強了一籌,如今已經達到了神子丁等中段偏上的樣子,已經與瓏煙老祖相差無幾。
不過,僅僅是「些微」提升,王守哲也沒太放在心上。
心情大好的南明仙帝也沒在意王守哲的平淡,治療結束之後就興沖沖地拉著王守哲開始下棋。
他最近是愈發喜歡上了和王守哲下棋,仿佛只有在棋盤上將王守哲殺得片甲不留,屍橫遍野,才能讓他找回些平衡感。
果不其然,南明仙帝連贏了三局之後,愈發容光煥發了起來。
他笑著看向王守哲,調侃道:「守哲啊,看著你家瓏煙老祖,安業玄孫都在神瑛榜上大放光彩,你就真的不去刷一波?」
王守哲喝著神茶,一臉的淡定自若:「目前打下的窩料已經足夠,該上鉤的牛鬼蛇神,必定已經開始蠢蠢欲動了,我就不去添亂了。」
沒錯,王守哲令瓏煙老祖和王安業去刷榜,自然不僅僅是賺混沌靈石和謀劃拜師這麼簡單。
他來仙界探路,自然是有許多工作要做,除了開拓人脈,打通商路之外,還得謀劃著給家族後續的大部隊,清除一部分障礙。
刷榜揚名,也是他計劃的一部分。
「哼~」
南明仙帝見他絲毫沒有因為輸棋而有絲毫窘迫,愉悅的心情頓時消散了許多。
「守哲你旁的都好,就是太過少年老成。」他忍不住嘀咕,「你都輸棋輸得這麼慘了,就不能遵循本心哼唧兩聲?讓我更爽一點?」
王守哲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不想與他說話。
「罷了罷了,不哼唧便不哼唧,咱們再來一局。」南明仙帝興致正高,拉著王守哲就想繼續下第四局。
王守哲卻嚴詞拒絕了:「南明陛下,時間不早了,你該去給安業煉那柄半步神劍了。」
「此事您可是答應過安業的,再這麼拖來拖去,該不會等安業和太上前輩從副本回來,也拿不到半步神劍吧?」
聞言,南明仙帝登時有些不樂意了,開始嘟嘟囔囔地發牢騷,說王守哲壞他興致。
不過,他最終還是老老實實地跑去煉器去了。
沒辦法,他現在可是病患。患病期間得罪自己的主治醫師,著實不是明智之舉。
南明仙帝一走。
長庚道主立刻接踵而至。
他仿佛是早就已經守在了附近,就等著這個空茬。
他熟練的分揀整理著棋盤,邊笑吟吟的說:「守哲啊,今天我棋癮難耐,咱們來爽一局。」
自從見識過王守哲的臭棋簍子水準後,大伙兒都開始搶著和他下棋。只是平日裡都是太上仙帝和南明仙帝,輪流霸占王守哲的業餘時間,三陣道主偶爾能插一腳。
唯有他長庚,極為難得才能輪上一局。
這不,太上和三陣走了,他長庚總算有機會趁虛而入了。
王守哲哪裡能看不破他們的心思?
不過,他也不在意,反正閒著也是閒著,隨手就跟他下起了棋。
結果,自然又是長庚道主在棋盤上大殺四方。
長庚道主喝了口太陰冥魂茶,邊在棋盤山虐殺王守哲,邊裝作漫不經心地問王守哲:「守哲啊,你準備什麼時候跟我回青帝神宮一趟,舉行正式回歸門牆的儀式?」
長庚道主現在最大的願望,便是將王守哲徹底套牢在青帝神宮,免得被其他不正經的仙帝勾搭了去。
前幾次他暗中試探過,卻都被王守哲左顧右盼的忽略了過去,這一次他說什麼都得和王守哲攤牌了。
豈料,王守哲一如往常般的敷衍:「最近太忙了,得給那些頑劣傢伙們上課。」
同時,他落子,又是一招臭棋。
「我說守哲,你可不興這樣欺負老實人啊~」長庚道主邊忙著殺了王守哲一條大龍,邊有些急眼地說,「你既然拿了咱們青帝神宮代代傳承的神種,就自然是我青帝神宮的傳承人了。」
現在的長庚,感覺王守哲就像是個游曳在花叢之中,左右逢源的翩躚蝴蝶,真正做到了不承諾、不拒絕、不負責的三不渣男樣子。
「神種?什麼神種?哪來的神種?」
王守哲捻著棋子,一臉莫名。
他怎麼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收了青帝神宮的神種,還是代代傳承的?
這一下,長庚道主是真的急了。
他騰一下站起身,梗著紅脖子道:「守哲你左右逢源倒也罷了,可不能賴賬吧?咱們神宮的傳承神種可是與禮物一起奉上的。」
「長庚前輩稍安勿躁。」王守哲安撫,並打開了儲物戒仔細查看了起來,「這段時間收的禮物太多了,還真沒留意有咱們神宮的神種。」
聽他這麼說,急眼的長庚道主這才稍微平靜了些許。但他還是不放心,乾脆就這麼站著,就盯著王守哲在儲物戒里翻翻找找。
過了好一會兒,王守哲終於費勁吧啦地從儲物戒里的大堆寶物中,翻出來一枚龍蛋般大小的種子。
嗯,應該是種子。
它表面裹著一層粗糙堅韌的表皮,除了個頭大了一點,看上去普普通通,毫無光華,乍一看去,就像是塊毫無特色的石頭疙瘩一般。
若非在血脈之力的牽引下,他隔著那厚厚的表皮,能感覺到有一股若隱若現的生機在其中孕育,還真會錯以為是一顆壞種。
就這玩意,神種?
王守哲朝長庚道主投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對對對,就是這個!這就是神種!果然在你手中。」長庚道主大鬆一口氣,抬起袖口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他真怕王守哲吃干抹淨不認賬,那樂子就大了~
「我沒細看禮物清單,倒是忽略了它。」王守哲仔細端詳著手裡的種子,略有些感興趣,「長庚前輩,這神種生機內斂,似乎是在韜光養晦。這究竟是何種神植的種子?」
仙界茫茫歷史之中,倒是出過好幾株神植,種類也是不盡相同。
但當前時間段的仙界,並無神植。便是連青帝神宮代代相傳的生命神樹,似乎距離晉升神植還差了點神韻,一直卡在十八階巔峰突破不了。
「這個我也不知這是何種神植種子。」長庚道主語氣略有些尷尬,但緊接著又補充道,「但它一直在青帝神宮內代代傳承,已經成為了歷代青帝的傳承象徵之物。」
王守哲登時被他整不會了,沒好氣道:「既然是歷代青帝傳承之物,又怎麼會連這是何種神種都不知?歷代青帝,就沒有一個能將它催生發芽的麼?」
若非他能感應到這是一枚活著的神種,還真怕是死種。
長庚道主卻開始耍無賴:「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半步仙帝,大佬們的事情我也不太懂。總之,你收了代表傳承的神種,便是我青帝神宮一脈的繼承人了。你只需要給我個交代,告訴我,你究竟準備何時去執掌神宮?準備什麼時候去接受青帝傳承,收回祖傳禁地?」
「你不會是在擔心無法服眾吧?沒事,我連青帝神印都可以給你」
長庚道主這會兒連棋都不下了,逮著王守哲就是一陣吧啦吧啦的絮絮叨叨。
「」
王守哲沒有搭理他,而是嘗試著將一些生命本源之力注入了這顆所謂的「神種」之中。
然而,這「神種」內就像是藏著一個黑洞一般,被注入其中的生命本源之力剛一進入,就直接消失了。
下一刻。
這枚歷代青帝都未能催生成功,宛如死物的神種忽然動了一下。
非常輕微,宛如錯覺般的顫抖了一下。
但在場的兩人目力何等驚人,就算這顫抖再輕微,又哪可能會錯過?
而王守哲,臉色更是十分奇異。
因為就在這一瞬,他手裡這枚神種內原本若有若無,藏得十分隱晦的生機忽然「跳動」了一下。
緊接著,它就如同活物一般,開始鯨吞龍吸般貪婪地吞噬起了王守哲的生命本源之力。
很快,它那晦澀的表皮上,就亮起了一抹淡淡的光暈,整顆種子也隨之褪去了「凡俗」,開始散發出一股晦澀而玄奧的生命氣息。
就好似它一下子活過來了一般。
霎時間,長庚道主的眼珠子瞪得滾圓。
這也行?
困惑了歷代青帝許久的神種,就這樣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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