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影浮生 第四十二節慈雲寺赴約

    一切都說完了，似乎心情都變得好了，畢竟這件事也要告一段落了。她看著秋影痕，若有所思的樣子，一會兒又微微偷笑起來。

    「你為什么姓秋？很少人會用這個姓，難道你一家人都是這個姓？」千雪坐在船上，一邊玩水，一邊漫不經心的問秋影痕。

    秋影痕也一起坐在船舷，他緊閉著雙眼，閉目養神，紋絲不動。

    「你還沒有回答我，為什麼呢？」

    她轉過頭來，半眯著眼打量著秋影痕。他的睫毛好長，眼皮微微跳動，想是眼珠在不停地轉動，那樣子好可愛。千雪捂著嘴偷偷地笑起來，秋影痕眼睛又動了起來，似乎要睜開了。千雪急忙縮頭，又悄悄地瞧了一眼。躡手躡腳的走了過去，秋影痕猛地睜開眼睛，把她嚇了一跳。

    「你在幹什麼？」

    「我在問你問題，你沒回答我。」

    「是嗎？」

    「當然是了。」千雪撒謊的功夫真是練到了家了，她滿眼真誠的看著秋影痕絲毫不覺得有哪兒不妥。

    「那就是我眼花了。」他說完之後有一副老僧入定的樣子。

    千雪縮回自己的位置，心裡偷偷默念：「我就是想看傳說中的劍俠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可是那都一般，最特別的就是沒看到劍，不過長得還挺可愛的。」

    她本來想再看看秋影痕，又怕他那瞪眼的樣子。不過只要想起他那翹翹長長的睫毛，就偷著樂。

    當船將要到慈雲寺的時候，千雪心中有些驚訝，卻十分鎮定的望著秋影痕。很奇怪，他怎麼能夠單槍匹馬的闖上去，現在的慈雲寺早就不是個燒香拜佛的地方，而是群雄聚集之處，若不做好萬全準備上去就是送死。他到底是怎麼想的，就這樣走上去。他是一個劍俠，但是他不是一個銅人，況且現在的他連自己的劍都不知在何方，這樣的他真的能夠全身而退嗎？

    不管千雪的疑慮再多，她也無法改變一個男人的決定。他絕不會因為她的擔憂而停滯不前，他會給她勇氣，而這卻並不是千雪想要的全部。她只想救他，儘管他的決定——這是一個愚蠢的決定——會讓他無法理清這一團亂麻，但是他也絕不為此動搖。

    「我不想上去。」

    秋影痕這才睜開眼睛，他定眼望了望慈雲寺所在的那個山頭，才回看千雪，說道：「不想去就不要去，你先走吧！」

    千雪搖搖頭，「我想先看著你走。」

    「既然要走現在就走，再轉一個彎你就走不了了。」

    「不會的。」千雪不知對船夫說了些什麼，船夫直點頭。她又對秋影痕微微一笑，轉身進入船艙。

    秋影痕真是不懂這個女孩在想什麼，如果她真的想走，也不會挑在這個時刻，而是從一開始她就可以全身而退，畢竟她沒有被懷疑過。現在說要走，秋影痕不相信。

    他走到船艙門處，對著裡面說道：「千雪，你若是真的要走，就走吧，不要留下來，我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千萬不要為了我冒險。」

    只聽見千雪輕聲答應。

    等到船一到岸，秋影痕快步走了上去，他不想讓人發現船里還有人。

    誰知道還未走幾步，一把利劍從草叢後面疾馳而出，劍尖閃閃發光直指秋影痕，他閃身輕輕一掠而過。水中又冒出一把劍來，兩把劍一前一後，緊張，疾馳的劍氣將秋影痕包在其中，瞬間又變換招式，一上一下緊密無間，勢必要讓秋影痕毫無還手之力。

    誰知他只是手指輕輕的，兩隻手同時彈了一下兩把劍。一股勁力從劍尖傳了過來，持劍人手中一震，心中驚慌無比，立馬退出兩步，將秋影痕圍在中間。這時又有同時從六個方向冒出了六把劍，加上原有的兩把，八把劍同時威脅著秋影痕。

    他面色從容，絲毫不放在心上，只是冷冷的看著周圍的八個人，就像是在看著八隻愚蠢的青蛙：「你們認為這樣就可以抓住我嗎？」

    「我們只是奉命前來接秋大俠，只是希望秋大俠共同上山。」

    「這樣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嗎？」

    秋影痕從他們的劍法上就瞧出來他們是巴山劍派的，這還算是客氣的，他們早就想把秋影痕的腦袋拿來祭奠他們死去的師叔。若是能打過他，或許現在他也不用上山去了。

    「秋大俠。」說話的人是齊漠北，他咬牙切齒的從牙縫裡蹦出這幾個字兒來，「我是來接你的，可是你到底是客人還是仇人，不是我說了算的。」

    「那這麼說，你們是來殺我的。」

    齊漠北並沒有否認他這個說法，但是這八個人加起來也不是劍俠的對手。

    雙方劍拔弩張的氣氛絲毫沒有因為多說了幾句話有了改觀，反而那股瀰漫在空氣中的火藥味更加的讓人神經緊張。

    「你若是不動手，我就要走了。」秋影痕只是很輕視這些拿著利器卻像是拿著玩具的人，他們並不是不能成為殺手，而是沒有冒險一試的膽氣。

    齊漠北難以咽下這口氣，他難以忘記眼前這個人在某個人的心中似乎偉大高尚，而在他的眼裡他只不過是個逃犯，一個極其危險卻又必須抓捕到案的逃犯。

    他的劍不能違背他的心，他只是微微一動，帶動著八卦迅速游轉，將秋影痕困在裡面。他不渴望能夠看到他困獸游斗的一面，只是他不能讓這個兇手逃走。

    秋影痕下手絲毫不留情，他絕不會讓這些侮辱他的人有什麼好下場，不挫挫他們的銳氣就難以表示他們的行為是有多麼的可笑。

    這本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因為這個劍陣只不過是個小試牛刀的玩意兒。他儘管是巴山劍派的精髓，可在秋影痕的眼裡不過是一群拿著玩具的小孩子。若是換成了另外的八個人，那麼就非同小可了，可是其中的一個人卻已經死了，況且現在的巴山劍派沒有一個人能夠代替他的位置。

    他只是很隨意的點破其中的關鍵之處，在旁人看來那只不過是在沒有目的的遊走，可是卻讓這八個人各自心裡都捏著一把冷汗。不管他們怎麼催動劍陣，始終都被秋影痕站著先機，毫無便宜可占。這是從未遇到的事情，而且這是件很丟臉的事情，不僅僅是給發明他的人蒙上了恥辱，也是在間接侮辱巴山劍派。

    齊漠北被秋影痕步步緊逼，沒有還手之力，正欲哭無淚之時，秋影痕突然停了下來。

    只見山腳下出現了幾個小和尚，正向這邊走來。

    帶頭的小和尚先向秋影痕行了禮，又向齊漠北他們道了阿彌陀佛。

    「師傅叫我前來迎接秋大俠，還請齊施主同行。師傅說有再大的仇怨這裡也不是化解之地，還請到寺廟裡去，到時候自然會有一個完整的解答。」

    齊漠北不甘心卻也絲毫沒有辦法，他心裡默默的慶幸，來的不過是個小和尚沒有看出自己的窘境。

    當這一行人離開這裡的時候，那艘早已劃開的船有繞了個圈，隱藏到小山丘的後面去了。

    一步一步的往慈雲寺走，齊漠北的目光絲毫不離開秋影痕，他深知這個人武功高明，從剛才的三招兩式小試身手。但是他是巴山劍派的仇人，雖然沒有人明說是他殺了吳子令，可是從哪個地方逃出來的人只有他和一個小姑娘，誰會相信一個小姑娘能夠殺掉當世兩位高手，當然這個罪名毫不猶豫的就被加到了這位被稱之為劍俠的男人身上。可是他並沒有那股罪惡感，反而，從他身上散發出來一股正義之氣，他的眉宇之間隱約可見的浩浩蕩蕩的豪氣，絲毫沒有小人的陰險之氣。他走路的樣子，沉穩有力，視線所到之處，也儘是些常人喜問好見之物。

    齊漠北怎麼也想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對吳子令，他的師叔動手。他是那麼一個充滿正義，豪氣，善良的一個人。在江湖上行走的人，誰不知道巴山劍派的清風俠客吳子令。

    可是他真的是兇手？

    慈雲寺的門隨著兩個小和尚慢慢打開，他們請秋影痕進去。

    它沒有變，依舊和驚木還在的時候一樣，一進門便可以看見的梧桐樹嗨矗立在那裡。地上沒有一片葉子，想是和尚們的早課已經做完了。但是進門看到的卻沒有和尚，這些人有些是秋影痕認識的，有些確實完全陌生的。他們來這裡的目的各不相同，有些真的是為了吳子令來的，他們大都是他的好友；有些是為驚木方丈來的，他生前廣交好友，所以來的人絡繹不絕；有些只是為了來看熱鬧；還有的就是秋影痕的仇人，他們的到來只是為了看看一代劍俠是怎麼血濺當場的。

    不管來的是什麼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主角現在到場了。他想見的人並不是這些江湖上有名或者沒名的人，他只是想來向圓木說清楚他的好友——驚木方丈——的死因，還有他定下的十日之約。

    這本來嘈雜的，沸騰的場地，在他進來了之後突然安靜了下來，每個人都目不轉睛的看著秋影痕，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了似的。而這位劍俠卻不屑與這些人有什麼交往，他徑直走向大殿裡，圓木現在正在那裡等他，或許等他的人不止是圓木而已。

    這金碧輝煌的大廳透著一股哀傷的氣息，這座寺廟已經失去了方丈，而還能使它維持下去的就是站在正中的那個人。圓木和尚披著方丈的行裝站在大雄寶殿的正中央，他看著秋影痕從門外走進來。而他的身旁還有一個人，這個人身材高大，穿著一件莊嚴肅穆的道袍，雙目似箭，直咄咄的射向秋影痕。

    這個人正是巴山劍派的掌門人，吳子令的師兄馬啟道，他今年已經六十五了，雙鬢的頭髮早已花白，雙頰消瘦，額頭突出，老態盡顯，可就算是如今的他依舊令人害怕，怕的是他那如柳乘風的劍，巴山劍雨。

    秋影痕還沒來得及說話，馬道長早就抑制不住滿面的怒氣，一跳就躍到秋影痕的面前。若在旁人眼裡那樣子倒是像一隻被人搶了食物的猴子，可沒人笑得出來。

    「你殺了吳子令。」

    他吼叫的聲音確實不小，還好他沒有練過獅子吼，以這個距離說出這些話來，怕是站在旁邊的人早就橫七豎八的倒在地上了。

    「我為什麼要殺他？」秋影痕絲毫不示弱，他的眼神遊盪在大殿裡，全身就像是一把利劍立在那兒，凡是想要接近的人都不免劃傷。

    馬道長卻回答不了這個問題，江湖上殺人那要什麼理由，可是眼前這個人殺人卻是需要理由的，他決不殺不該殺之人。

    「這，這那還有什麼理由！」在他稍微遲緩的一瞬間，他的氣勢便減了三分。

    「既然沒有理由我就不會殺他。」秋影痕堅持他一貫的作風，絲毫不放過敵人的一星半點的錯誤。

    「那麼這麼說他不是因為你而死的？」

    秋影痕斬釘截鐵的答不是。

    誰知這讓這位掌門人勃然大怒，他那還需要什麼理由直接就要撲上來。

    「馬道長，」圓木和尚及時阻止了馬啟道，否則這裡不免要沾上些鮮血，「還請讓這位秋劍俠把這件事情說明白。」

    「怕是已經很明白了！」馬道長憋足了一口氣，斜著眼望了一眼圓木和尚。

    「那你就說說你那裡明白了。」秋影痕討厭他這種自以為是的看法，虧他還是一派掌門卻這般無禮至極。

    「秋影痕，你還記得我們的十日之約嗎？」

    「當然記得。」

    「那你找到了兇手了嗎？」

    「沒有。」

    圓木很驚訝的看著秋影痕，仿佛他說了什麼很奇怪的話，可是他真的沒有找到兇手。

    「既然如此，就吃我一棒。」

    圓木瞬間也變成了個馬啟道，這兩個人聯手可不是山下那般玩耍似的。

    圓木研習棒法已久功力不在老方丈之下，只是因為他一貫行事衝動，難以自制，很難在佛家有何成就。驚木方丈在世之時就加以佛家的大法來引導這位師弟，可他卻把研習武功看得重於佛家，心結難解，終究不能在佛家的功夫上達到心神俱通的境界，所以在他出手之後，一切並沒有占到優勢。況且他曾經在詩仙樓就已經和劍俠交過手了，十天之內就算認真思考破解之法尚還有得考慮，可是他沒有那麼做。他只是將希望寄托在兩人共同退敵上，可是大錯特錯的也就是這一步。馬道長身為巴山劍派的掌門人，自持身份不願與人聯手，這就是他縮手縮腳，完全擺在秋影痕的手下。可這位劍俠卻已經早就算好了退路，給他留了個面子，看上去像是平手，可是他自身卻早已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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