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大石見過完顏宗望一次,那還是在陷空島的盧家莊裡面,只不過當時大家均以白勝為大敵,以得寶為要旨,所以金遼雙方竟然不可思議地沒有發生火併。
但是此刻在燕京的皇宮裡再看見完顏宗望,這意味著什麼?就是傻子都能想明白。
「你……」他手指著耶律國珍,氣得說不出話來。他是皇帝的堂侄,而耶律國珍是皇帝的親侄子,論及血緣要比他近的多,沒想到自己這個堂侄子還在為了保護皇上而殫精竭慮,人家的親侄子卻已經賣國求榮了!
他不必說話,也無需說出任何話來,耶律國珍都是百死莫贖之罪。
在耶律大石的戟指之下,耶律國珍無言且無顏以對,垂下頭來退在一旁,給身後的完顏宗望讓出了通道。
完顏宗望微微一笑道「大石林牙,你我自從陷空島一別,至今已有月余不見,不知你一向可好麼?」
迴光返照之中的天祚帝斜倚床頭,卻不認識完顏宗望,便詢問耶律大石「這人是誰?有何資格進入朕的寢宮?」
耶律大石憤然道;「他是金國人,完顏阿骨打的二兒子完顏宗望!」
「什麼?」耶律延禧大驚,一時間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他就是再笨也能明白,眼下的局面必是被敵人偷襲成功了,大勢已去!
他驚愕了良久才喃喃地問出了一句話來「怎麼會這樣?」
耶律大石沒好氣的回道「怎麼會這樣?你問你的好侄子啊,你的好侄子把金國人領進來的……」
國之將亡,耶律大石對皇帝也沒了最基本的禮數了,眼看就變成金國人的階下囚或者是被送上斷頭台了,這時候再講究什麼禮數都沒用了。
他相信既然完顏宗望敢深入天祚帝的寢宮,那麼行宮之中的防守對金國人來說便已是形同虛設,而且不堪一擊,最終只剩下他耶律大石一個又能翻出多大的浪花來?最好的結果也就是孤身突圍罷了。
遼國完了。得出這個判斷並不需要什麼深遠的謀略。
天祚帝顫巍巍抬起一隻手臂指著耶律國珍,「國珍,你……竟然反朕?」
耶律國珍默然不語,頭都不敢抬起來,他能夠感覺到憤怒的、鄙視的目光都已經聚集在他的身上,不僅是天祚帝,也不僅是耶律大石,還有站在皇帝身邊的耶律骨欲,以及已經被五花大綁押在一旁的耶律答里孛,如果這些人的眼睛能夠殺人,那麼此刻他已經死了一千次一萬次。
完顏宗望笑道「常言道識時務者為俊傑,又有古人云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侍,耶律將軍的選擇很明智,希望大石林牙你也能認清形勢,若是大石林牙能夠棄暗投明,本王在此承諾,必定保你加官進爵,怎麼樣?是不是可以考慮一下?」
「呸!」耶律大石衝著完顏宗望就吐了一口痰,那時候沒人抽菸,吐出來的痰基本不濃,但是不濃也不能算是唾沫,因為這是聚攏在一起的一口唾液,直襲完顏宗望的面門。
完顏宗望不閃不避,待到那口痰飛到面前三尺左近,陡然張開了嘴,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要吃了這口痰,卻不料他只是吐出了一口氣,吐氣發聲「嘿!」
隨著他吐出的這口氣,再看耶律大石那口痰,竟然懸浮在了空中,半晌才落在地上。
這一手氣功一露,寢宮中人不懂武功的也就罷了,而懂得武功的耶律答里孛等人就被震的不輕,這完顏宗望好強的內力!
即便是耶律大石也不禁暗暗心驚,心說原來完顏宗望的內力竟然不在我之下!
自從打通生死玄關,內功臻於大成之後,耶律大石一向自負內力天下無敵,即便是在西夏沙漠中遇見的強硬如完顏闍母那種對手,也是比他稍遜幾分,在他眼裡,世間除了沒法解釋的白勝之外,再無一人是他的對手。
但是此時只看完顏宗望這一口真氣吐出,就知道對方的內力竟然不在自己之下,即便是弱也弱不到高下已分的程度。
回想起一個月前陷空島的遭遇,當時他不是不想當場擊斃完顏宗望等金國要員,只是當時矛盾的焦點始終集中在白勝身上,而且還有更重要的奪寶之爭,輕重緩急之下他選擇了暫時放過完顏宗望。
但是以今天的情形來看,當時幸虧沒有衝動,否則以自己師徒三人的實力很難戰勝完顏宗望那幾十個人,一旦動手,吃虧的肯定是自己一方。
只不過就算敵人的實力很強,自己也不會墮了契丹英雄的威風,當即冷冷說道「你別叫我大石林牙,大石林牙不是你能叫的!我耶律大石也沒有你這樣的朋友!」
完顏宗望聽罷絲毫不惱,只是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問道「你是不是以為你還有一戰之力,還能負隅頑抗?所以才如此堅決?」
耶律大石搖頭道「既然你已經來到了這裡,大遼國便已經亡了,這一點我很清楚,但是這就是我背叛契丹投靠你們女真的理由麼?這不是!契丹只有戰死的耶律大石,沒有賣國求榮的耶律大石!所以你也不要給我說什麼良禽擇木而棲,有什麼手段儘管使出來,我耶律大石必定為我大遼流盡最後一滴血!」
完顏宗望點頭,挑出一根大拇指來說道「嗯,不錯,有血性,夠忠誠!耶律大石,我完顏宗望佩服你,敬重你,既然你選擇就義,我就成全你一世英名!」
說到此處,側頭看了看左右,道「素聞耶律大石乃是契丹第一高手,武功一定是極高的,你們單挑不行,不妨一起上前討教一番,無需留手,儘管使出你們的生平絕技來,看看契丹的第一高手如何破解。」
「是!」
原本站在完顏宗望身後的十二員金國猛將同時應聲,齊刷刷走上前來,呼啦啦便將耶律大石圍在核心。
耶律大石嘴角露出一絲不屑的笑容,道「我還以為你完顏宗望要跟我單獨較量一番,鬧了半天你竟然是個怯戰的膽小鬼,算我看走眼了。想倚多為勝麼?那就來吧。」
這番話響噹噹打在完顏宗望的臉上,完顏宗望卻沒有任何羞惱的反應,反而笑的更加得意了,道「沒錯,我們就是倚多為勝,明明我們有簡單的法子,為何還要選擇更難的方法呢?如果你能打得贏我的手下,我自然會給你一個單挑的機會,但若是你連他們都打不贏,你也就不用跟我比了。」
在完顏宗望的心裡,其實是比較希望耶律大石能像耶律國珍那樣投降的,因為耶律大石本身就是遼國的文武高官,這種既有文職又有兵權的人物十分重要,只要他投靠過來,便能治得契丹人永遠都翻不起身來,對金國日後的統治極為有利。
但是耶律大石的強硬也在他預料之中,尤其是在當著遼國皇帝的面的情況下,既然如此,那就只能選擇殺了他,雖然是下策,卻是不得不為之。
既然要殺,就不能給他逃脫的機會,更不能給他擒賊擒王或者與自己同歸於盡的機會,所以命令眾將圍攻才是最為穩妥的辦法,只有頭腦不清醒的傻子才會做那些冒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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