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劍二十三
一劍斬下,斬下得不是頭。
是劍。
劍聖出劍瞬間,楚風也已出劍,沒有氣如飛瀑的劍芒,也沒有沉渾如山的劍氣,只有一把劍,一隻手。
一隻手握住一把劍,一把樸實無華的劍。
手腕一抖,劍瞬間就已出現在劍聖的劍前方,劍尖與劍尖在空氣中出一聲尖銳刺耳的叮聲。
劍與劍分開,人與人分開。
劍聖手中依舊有劍,楚風手中依舊有劍,兩人的劍也都沒有任何損傷,因此這場決戰自然要繼續下去。
劍聖沒有任何停頓,他剛穩住身形,又揮出了第二劍,第二劍如大海巨浪,一重高過一重,呈排山倒海之勢朝著楚風呈碾壓之勢而去。
楚風也沒有任何停頓,他出劍的度一點也不比劍聖慢,雖然沒有耀眼絕倫的劍芒,也沒有可怕森寒的劍氣,只有一把樸實無華的劍,一招看上去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招式,可偏偏就是這種招式一次又一次擋下劍聖那無匹精妙,即便是慕應雄也沒有把握可以破解的聖靈劍法。
此時此刻兩人的交鋒看上去古怪而奇特,以至於劍晨觀看這兩人的劍斗,甚至看不出半點其中的玄妙,但他也知道這兩人的劍斗一定蘊藏著諸多玄機,只不過他看不出來而已,至少他可以看見當兩人一次又一次交鋒時,他那位劍法當代足以稱雄的師伯沒有皺得更深,額頭上的冷汗更重了,顯而易見這兩人的劍法已經到了一種如火如荼的地步。
劍晨又心急又無奈,但他依舊沒有任何言語,雖然他看不出這兩人的交鋒有任何玄妙,不過他依舊將這兩人揮劍出手的招式強行默念在心,以後回去請劍術通神的師尊無名指點。懸崖絕壁上,時不時響起一聲叮的交鋒聲,聲音並不激烈,甚至給人感覺如同孩童般的玩笑一樣,不過此時此刻任何人都應當看得出無論是獨孤劍還是楚風的額頭上留下了一重又一重的冷汗,而且獨孤劍使用出的招式中那可怕的劍芒劍氣竟然也隨著交鋒的時間,漸漸消失,最終變得和楚風的招式一樣,看上去樸實無華,簡單甚至有些簡陋。
至少在劍晨眼中看來,無論他使用什麼招式都絕對可以破解這兩人中任何一人的招式。可就是這些看上去簡單甚至簡陋的招式卻使得兩個人顯得心裡更加交瘁,仿佛他們每揮出的一招都如同用性命在使用出一樣,仿佛每一招的揮出都決定了他們下一刻的生死性命。
劍晨不同,慕應雄懂,可他沒有言語,他也沒有時間言語。
在劍晨眼中無論是楚風的招式還是獨孤劍的招式都簡單醜陋,但在慕應雄這位劍中皇者眼中看來,兩人雖然是在以招式對決攖鋒,但實際上是在靈魂上進行博弈下棋。
兩人的交鋒或許在最開始還在招式上的對決,但在獨孤劍使用了六招以後,兩人的對決已經生了變化,不僅僅是在找事上的對決,更是在靈魂上的交鋒,劍道上的交鋒。
這種攖鋒看上去如同孩童的把戲,只是一旦其中任何一方敗,那不是重創就是慘死,絕沒有第三種可能。
因此慕應雄見證這場交鋒的時候額頭上已經留下了一層一層的冷汗,他想開口,但又不敢開口,兩人的交鋒對決已經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焦灼地步。
時間、空間仿佛在這一瞬間靜止住了。
雪緣並沒有和慕應雄、劍晨一同觀戰,而是立在一塊奇異且僻靜的山石上俯瞰這場不算精彩甚至有些乏味的決戰。
她的師承非凡,無論是武學天賦還是造詣都遠非現今的劍晨可以相提並論,甚至於即便是慕應雄若論在武道上的造詣也未必比得上這位看上去不過豆蔻妙齡的女人。
起初獨孤劍和楚風兩人交手時,她還帶著淡淡的笑意與玩味,但隨著時間流逝,她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獨孤劍使用出得劍法正是昔年名震天下的聖靈劍法,只不過這聖靈劍法早獨孤劍的手中卻在生著一種非常奇妙的變化。
聖靈劍法每一招每一式都是絕對的攻擊,一往無前,沒有任何防禦,這套劍法的宗旨正是以摧枯拉朽的攻勢擊敗對手。
獨孤劍使用出這套劍法亦是如此,可這套劍法使用而出,劍上的凌厲雖然依舊,可每一招每一式上面仿佛沾染了一種看穿世情的悲傷與離愁。
當獨孤劍使用擊出第二十二劍的時候,無論是雪緣還是劍晨抑或者慕應雄,他們就忍不住回憶起過往一段他們不願意回憶但又不能不回憶的事情,前一刻他們還在全神貫注目睹這一場決戰,但此時此刻他們卻已經難以聚集精神,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情緒風暴之中。
劍二十二祭出,這一瞬間仿佛整個天地都被這一劍感染,天地同悲,萬物同鳴。
楚風的劍樸實無華,他的招式看上去也普通平庸,不過一直都果斷迅捷,每一招每一式的出手都絕對不會有任何呆滯或遲疑。
也正是因為楚風的這份果斷與冷靜,這也是為了他可以在獨孤劍那麼無匹精妙的聖靈劍法之下一次又一次的死裡逃生,可當劍二十二揮出瞬間,楚風現他的人以及他的劍也情不自禁的停頓了一下,一個念頭出現在他的腦海,雖然僅僅是一閃而過,但他的劍卻的的確確停頓了。
而獨孤劍的劍二十二卻在一瞬間已經襲至。
高手相爭不過一招,因此這一剎那的失神,楚風已經喪失了進攻的機會,他唯有提運氣功向後飛撤。
他持劍後撤,獨孤劍手也提劍,腳步輕點,人則邁步上前。
獨孤劍冷冷望著楚風,他的眼睛中沒有任何情緒,他的人在這一刻成為了一座雕塑,但他的身體卻比任何人任何時候都要靈活得多,他手腕一抖,一種更加晦澀更加悲涼的氣息在這一瞬間如排山倒海思推雲破月一般想著楚風壓下。
此時此刻,觀戰的三人在這一瞬間都感覺到了一種令人窒息的絕望,一種比死亡還難受的絕望。
這一刻無論是奸臣、慕應雄還是雪緣,他們都已經想到了死,可此時此刻他們已經沒有辦法有任何動作了,他們即便是想要死,但他們的全身上下已經動彈不得了。
這一瞬間他們的身體甚至於靈魂都被絕望侵蝕了。
「劍二十三!」慕應雄抬頭望著揮出最後一劍的獨孤劍喃喃自語:「這難道就是本不應當存在於人世的一劍——劍二十三?」
劍二十三,這一招並沒有無匹恐怖的氣勢,也沒有空前的破壞力,只有一種絕望,一種令身體與靈魂同時都感覺無力的絕望。
這一招已經並非是單純的劍招,這一招已經灌注了用劍劍客的劍魂,這一招豈非本就是劍客本身精神世界的表達?而這一劍招豈非本就是劍客精神世界的表現?
絕望,一種無法言喻的絕望,一種令人窒息的絕望。
此時此刻慕應雄的心也已經充斥這灰色的絕望,原本他關心這場劍斗的勝負結果,但這一刻他的腦海中只有一個人,只有一個死去多年的人:小瑜。
——上面叫喜歡一個人?那就是見到對方以前,不知情為何物,錯過之後,更不知情為何物。
慕應雄喃喃自語,那一雙即便是雙親亡故也堅強沒有留下眼淚的雙眸此時此刻已經被淚水模糊了視線,他的一隻手伏在堅硬而粗糙的岩石上,喃喃自語:「小瑜,當日我若知道你心中有我,我又如何會讓你獨自離去呢?」
此時此刻慕應雄的心中滄桑而悲傷,他的全身上下也籠罩上了一種無匹悲涼的氣息,一側的劍晨也被劍聖和慕應雄身上流露出的悲涼痛苦而影響,他的整個人也顯得無匹痛苦,雖然他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如此痛苦。
此時此刻還有一個人也顯得非常痛苦,不過她只是低頭看著懷中的那塊品質不過中上的玉佩,她的眼淚甚至都沒有流下,不過往昔的記憶卻一幕幕在她的腦海中迴轉。
那段昔日的記憶原本已經被封印了,但這一刻記憶卻迸出強大的力量衝破了枷鎖。
此時此刻這片世界隨著劍二十三的橫空出世都被悲涼籠罩。
劍二十三無招無式,看上去不過輕輕一次而已,他沒有度沒有力量,但這一招卻比任何招式都還要致命,他喚醒了人心中的絕望心中的悲痛。
世上還有什麼招式比這一招更可怕更神奇玄妙呢?
劍聖揮出了這一劍,揮出了他窮極一生領悟出的巔峰劍招,但他的心中是空的,他人他的靈魂仿佛都已經被這一劍掏空了一般,當他的視線望見遠處那塊刻有宮本雪靈的石碑時,他的眼中才閃過光,一張萬年不變的冷沉面孔上才露出了一絲絲笑意:「若沒有宮本雪靈,我的心又如何算全心,若沒有情,劍聖又如何算得上真正的劍聖?我終於明白了,只可惜這一天終究還是太晚了。」
他手中持劍,人卻慢慢閉上了眼睛。
當劍聖真正閉上眼睛的最後一瞬間,他的身上竟然流露出一種令人不可直視的光。
這一刻劍聖的人與劍仿佛都化作了一體,都化作了一柄劍,一柄無匹璀璨的金色神劍。
神劍上閃耀著億萬道恢弘的劍芒劍氣,這一劍朝著楚風而去。
這一劍是劍二十三,也是劍聖,這是劍聖平生以來最巔峰的一劍,最絕世最無敵的一劍。
這一劍註定要分出勝負,即便這一劍過後世上當不存在劍聖。
恢弘的一劍如天上的太陽,永恆而唯一,朝著看上去無匹渺小的楚風傾瀉而下,一瞬間,楚風消失在茫茫的金燦燦的神劍之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