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不疑下令全軍集結,即可就要發動總攻,黃崇在旁勸阻,就聽柳不疑憤憤然說道:「當初王軍一再避而不戰,我也寧願相信是渤海王不願自相殘殺,這才忍讓,直到剛才,我還是如此想法,因為我當初起兵的目的也沒打算和鳳梧城拼個魚死網破,而是為了兵諫渤海王,從而讓他安定民心,儘快恢復渤海之前的樣子。可是現在,我再無疑慮了。」
柳不疑此刻雙目如火,咬牙繼續說道:「哪成想那王軍竟然無端屠戮附營百姓,我如今已經忍無可忍了,我們起兵,並非為的是自己建功立業,榮華富貴的私慾,而是為了鸞棲城甚至整個渤海的百姓而為的,的確就算到今時今日,我心中還有一絲幻想,那就是這一切並不是真心渤海王而為,而是有小人迷惑了渤海王,而我起兵就是希望帶領鸞棲百姓,鋤奸佞,清君側,能使渤海王幡然悔悟,變回當初那個愛民如子,心繫社稷的英明君主,但是眼見王軍屠戮百姓,就連白髮蒼蒼的老者,還在弱冠的孩子都能舉起了屠刀,這樣的君主和國家,已經沒有任何的底線了,渤海王是鐵了心要對我們鸞棲城趕盡殺絕,如此,我豈能與他善罷甘休?而且你可知道,那青哥是鸞棲鹽號僅存的後人了,自小就跟在我左右,怎奈當初毒鹽事發,鸞棲城死了無數人,憤怒的百姓誤以為是鹽號生產毒鹽,致死人命,這才衝進鹽號,青哥滿門老小就這樣被憤怒的人們殺死,只有他僥倖留得性命,如今煉鹽人死傷殆盡,能懂得這煉鹽之法之人,就剩下青哥一人了,他是鸞棲城甚至整個渤海的希望,後來我得悉這毒海乃是渤海王所為,這才將他留在鸞棲城,不許他隨軍,就是不想他白白送了性命,為的就是將來渤海安定之後,再興鸞棲煉鹽之事,可是現今他已經是命懸一線,生死未卜,如果他死了,鸞棲煉鹽之法就從此斷絕,就算渤海安定了,恐怕我們也只能和我們先祖那樣,食用苦澀的粗鹽了。既然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現在只能下決心,和鳳梧城決一死戰了。」
黃崇這才知道那青哥的來歷,也明白柳不疑這次是下定了決心,當即說道:「既然大帥下定決心,我等誓死追隨大帥,定要打進鳳梧城。」
柳不疑快馬如飛,回到大營,剛進營門,就有兵士來報,說是蔣大善人命人運送了大量糧草,送到軍中,剛走不久,黃崇聞言大喜道:「這蔣大善人果真是及時雨,言而有信,果真將之前承諾的糧草送來了,如此一來,我們再無後顧之憂了,我這就去通知三軍,等大帥宣誓下令,發動總攻。」
等黃崇走後,柳不疑一個人愣了片刻,雙眼望了望黑沉沉的天空,此刻正是烏雲壓境,風雨欲來之時,心中嘆道:「看來免不了一場狂風暴雨了,果真是天要滅了渤海王啊,天意難違。」
不一會兒,黃崇回到大帳,稟告已經通告全軍,整裝集合,而他自己也是一身戎裝,柳不疑這才換上金甲帥服,帶著黃崇等人在未時三刻,登上將台,宣告誓師。
鬼馬驛南側的聯軍大營之中,兩面震天鼓震耳欲聾,柳不疑一臉莊重,站在將台之上,看著下面無數兵士,手持馬刀,軍旗飄揚,戰馬嘶鳴,柳不疑心中情緒激盪,伸出手來,朝著滿營軍士一揮手,兩面震天鼓登時息聲,戰馬也停止嘶鳴,整個營地頓時靜悄悄的,縱然是千軍萬馬,卻也是鴉雀無聲。
柳不疑昂首高聲說道:「鸞棲臨沂的將士們,聽我說,我是柳不疑,我們本都是喜好安寧生活的平民百姓,在這渤海之地,與世無爭,繁衍生息,儘管倭寇猖獗,封我海疆,但是當初所幸我們渤海君主賢明,舉國上下同心一致,儘管艱難,但是我們都能咬著牙頑強的挺過來,可是如今,我們信奉的君主,背叛了我們,把我們賴以生存的大海,變成了千里毒海,以至於漁舟不行,鹽田盡毀,試想我們渤海之所以幾百年來繁榮興旺,一是之前的歷任渤海王開明勤政,善待百姓,二是舉國上下君民齊心,縱然國土狹小,資源匱乏,這才造就了百年興盛。三京各有擅長,配合無間,鳳梧城擅船漁,鸞棲城精煉鹽,臨沂城通種植,三城互通有無,因此渤海才能富貴繁榮,但是如今沒了舟漁和海鹽,沒了大海,我們還能生存下來嗎?"
台下萬人齊聲高喊:「不能!」
柳不疑點了點頭,繼續高喊道:「各位同胞們,現在我們拿起武器,不是因為我們生性好鬥,更不是因為我們嗜血殘虐,我們只是為了生存,現在留給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這個國家千年來經過無數戰火後僅存的文明也已經風雨飄搖,無論是鸞棲還是臨沂,無論是柳姓還是姜姓,當初我們的祖先都是來自中原大地,也都曾經有過名標青史的榮光,但是到如今,我們這些英雄的後裔,難道就連這僅存的一絲土地都難以守住嗎?不,我不信,我堅信我們就算失去生命,也一定能守護住我們的土地、大海和尊嚴。」
台下將士群情激昂,隨著柳不疑一起喊道:「就算失去生命,也要守護土地、大海和尊嚴。」
等再次安靜下來,柳不疑又說道:「可是,在這生死存亡之秋,我們幾百年來奉為君主的渤海王,本該是將我們團結在一起的帶領我們走出黑暗的希望,但他卻背叛了我們,將我們推入了更加黑暗的深淵,我曾經也不信,也曾經想為當初那個我們敬愛的君王開脫,自從起兵以來,王軍都是盡力避免大規模的戰鬥,因此我甚至還以為是我們錯怪了渤海王,他並不想挑起戰爭,可是就在今天,鳳梧城的王軍,竟然偷襲了我們其中的一個附營,將我們的至親家人,年邁的父母,幼小的孩童,置於在他們的屠刀之下,我們最後的一絲幻想,隨著他們揮舞的屠刀,就這樣灰飛煙滅了。我們還能忍嗎?」
等柳不疑尚未講完,台下的人登時如同炸了鍋一般,因為這些兵士的家屬,大多都在幾個附營之中,這消息如同炸彈一般,人們群情激奮,不少人高喊:「大帥,下令吧,跟這些畜生拼了。」
黃崇一看時機到了,帶著一干將領,齊刷刷跪在將台之前,高聲喊道:「大帥,這等血海深仇,我等忍無可忍,懇求大帥下令,即可發動總攻,我等誓要踏平鳳梧城。」
這些將領跪倒請命,軍士們無論騎馬步行,均單膝跪倒,高聲喊道:「懇求大帥下令,踏平鳳梧城。」
柳不疑望著眼前黑壓壓跪倒的滿軍將士,心中也是豪情頓生,擺了擺手,慷慨激昂高聲喊道:「三軍聽命,曾經的渤海國已經死了,這將是我們最終的決戰,我們要攻陷鳳梧城,為了萬千冤死的靈魂,為了我們還要生存的親人,我們為此而戰鬥:堅信我們渤海絕不會就此終結,堅信我們眾志成城,團結一致,視死如歸,堅信我們能夠再創造一個偉大而又強盛的國家!讓這最後一戰永垂不朽,讓我們無論生死,都會被歷史永遠銘記!」
眾人紛紛高喊:「為了新渤海,為了親人,為了報仇,進攻鳳梧城,討伐渤海王。」
伴隨著群情激奮的人群叫喊,天空突然降下一聲悶雷,頃刻間大風卷著大雨傾盆而下,整個聯軍大營卻絲毫沒有受到大雨的影響,每個人都等不及了一般,恨不得頃刻間就攻破鳳梧城,個個刀出鞘,馬嘶鳴,各部將士整裝待畢,隨著柳不疑的一聲令下,三軍盡出,直奔鬼馬驛而來。
鬼馬驛北的王軍主營大帳中,當今的鎮國武將軍文昌明召集眾將,正在召開緊急會議,此刻王軍已經得到消息,鸞棲城的叛軍已經全軍誓師,聲勢浩大,直奔自己的軍營而來,情況不容樂觀。
文昌明乃是當今渤海王的堂侄,青鸞公主和鳳鳴郡主的堂兄,自從接任鎮國武將軍爵位以來,和副將軍姜鎮武一起擔負保護上京鳳梧城的責任,如今姜鎮武生死不明,而叛軍已經兵臨城下,鬼馬驛乃是鳳梧城最後的屏障,如果被叛軍突破這裡,那鳳梧城則就是一座孤城,無險可守,渤海千年基業,就會毀於一旦,文昌明深知厲害,因而起全城可用之兵,據守鬼馬驛,阻擋叛軍。
此時帥帳內,站滿了各級領軍的將士,一個個摩拳擦掌,望著文昌明,就等著文昌明一聲令下,和叛軍拼個你死我活,眾人情緒高昂,不少人喊著:「大將軍,別再猶豫了,下令吧,我等定能全殲叛軍,誓死保衛鳳梧城。」
文昌明望著大帳外的大雨,沉默良久,嘆了口氣,心中暗道:「也罷,該來的還是會來的,看來是等不到公主的消息了,如今兵臨城下,王軍已經退無可退,看來只能決一死戰了。」
文昌明說完,從帥案後站起,眼中眼神堅定,從腰間拔出長劍,高喊一聲:「眾位將軍,叛賊柳不疑已經傾巢而出,雖然主上不願我們渤海自相屠戮,因而一再嚴令王軍退讓,但是如今已經沒有退路了,為了鳳梧,為了渤海,如今只能決一死戰了,本將軍身為鎮國將軍,決不能眼睜睜看著柳不疑通過鬼馬驛,攻陷鳳梧城,因此本將軍現在下令,王軍全線迎戰叛亂軍,全軍擺成鶴翼陣型,迎頭痛擊柳不疑,各部都要全力以赴,堅決不能讓叛軍通過鬼馬驛,誓死保護上京鳳梧,如有臨陣退縮者,斬。」
「是,遵命!我等誓死保衛鳳梧城。」
等眾將得令後,紛紛起身離開大帳,文昌明望著大雨,一聲嘆息:「王駕千歲、公主,看來郡主他們是趕不及了,如今只能依靠武力守護鳳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