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存祿存壽兄弟二人,帶著蔣萬里和李明姬來到當初柳懷恩殞命之地,李明姬淚灑黃土,蔣萬里也在旁恭恭敬敬磕頭祭奠柳懷恩救命之恩。
此刻在他們身後的柳氏兄弟二人,相互看了一眼,也跪在後面,兩人嘴裡嘀咕道:「爹啊,您原來死在這裡了,兒子不孝順,現在才來給爹磕頭,爹您可千萬別怪我們兄弟啊,不是我們不想來,是因為娘管的太緊,這一年來門都不讓我們兄弟出,我們想來也來不了啊,所以爹您要是生氣,您就去教育娘去,可千萬別再教育我們弟兄了,因為這事吧,那可真不怪我們,還有啊……」
這兩兄弟絮絮叨叨半天,東拉西扯,聽得在旁邊跪著的蔣萬里眉頭緊皺,覺得在這種情況下,這兄弟二人依舊不清不楚,胡言亂語,但是畢竟他們是自己爹娘的大恩人,因此只能裝作聽不見,心裡是哭笑不得。
這時李明姬站起身來,從脖子裡取下一條紅繩,在那紅繩上繫著一隻青色的玉鉤,質地極佳,映著陽光,光滑閃亮,李明姬將這玉鉤交給柳氏兄弟,說道:「二位恩人,這是先生當初給我的信物,說這是你們柳家鹽坊的傳家之寶,先生既然已經不在了,你們兄弟將這東西帶給你們娘,也算物歸原主,如今我們母子已經平安,不敢再拖累二位恩人,你們快些回去照顧你們的母親柳夫人去吧。」
那兩兄弟一見這玉鉤,也知道這是個寶貝,登時喜出望外,就見柳存祿拿著玉鉤,對柳存壽說道:「這可真是個寶貝啊,原來是咱爹的啊,你說咱爹,有這寶貝,也不給咱們兄弟,一直藏著,最後給了王后,你說咱爹小氣不小氣。」
柳存壽此刻急不可待,根本沒聽柳存祿說的什麼,就想著急從柳存祿手裡把玉鉤搶過來,他好能仔細看看,結果那柳存祿伸手把玉鉤塞進懷中,說道:「弟弟,不能給你,你還不知道自己的德性嗎?萬一丟了,那可咋辦,這東西我收著,回頭交給咱娘,到時候你要想看,再問咱娘要。」
那柳存壽能幹嗎?伸手就往柳存祿懷裡伸,看樣子是想硬搶,柳存祿雙手抱胸,就是不給,兩兄弟正在你來我往,爭奪不休,最後畢竟柳存祿是哥哥,說現在先讓他保管,等回去路上再讓柳存壽拿著,那柳存壽這才同意。
此刻,李明姬也只能無奈地搖搖頭,而後讓蔣萬里扶著自己,往前走去,一邊走,李明姬一邊抹著眼淚,不一會兒,出了樹林,就來到蒙山崖頭之上。
此刻李明姬站在崖頭,眼望崖下大海波濤,潮湧潮落,忍不住又一次悲從心來,淚流滿面,對蔣萬里說道:「兒啊,一年前,你爹爹就是在這裡縱身一躍,落入這懸崖之下。」說罷,面朝大海,聲淚俱下哭道:「蔣郎,你看看這是誰,他就是我們那苦命的萬里孩兒,你睜眼看看,他長的和你多像,如今也長大成人,成了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蔣郎,你看到了嗎?」說著撲倒在崖頭,泣不成聲。
那蔣萬里方才已經知道這裡就是父親跳崖之地,如今見娘李明姬哭的死去活來,都言道母子連心,父子天性,儘管自己幼年墜海,就此和父母分離,但是此情此景,使得他的記憶中,早已模糊的父親身影,漸漸清晰起來,高大偉岸,如山如海,此時此刻,蔣萬里似乎回到了十幾年前,他拉著母親的手,和母親一起站在江邊,遠遠望著父親的船越來越近,父親高大的身影就站在船頭之上,朝著自己和母親張開雙臂。蔣萬里喜不自勝,疾走兩步,也伸開雙臂,奔向爹爹,但是一瞬間父親消失的無影無蹤,眼前只剩下一望無際藍色的天空和腳下同樣一望無際藍色的大海,在極遠極遠的地方,相交一處。
蔣萬里就覺得整個身體被掏空了一般,雙膝跪倒在崖頭之上,以頭杵地,哭道:「爹爹,不孝兒子萬里如今回來了。」而後趴在地上,也是放聲痛哭。
母子二人肝腸寸斷,相顧只有淚水漣漣,正在這時,突然樹林邊傳來喊殺之聲,就見柳氏兄弟已經和一群鳳梧宮的侍衛交上了手,而在他們身後,有個人邊跑邊喊:「母后,母后救我,父王要殺我!」直奔李明姬和蔣萬里而來,李明姬和蔣萬里都是一驚,慌忙轉頭觀看,見那奔跑之人正是那太子文寅風。
這時,在文寅風身後,緊追著一隊侍衛,當中一人,正是渤海王文仲山,在他身後,跟著姜震武,就聽姜震武喊道:「那三個賊子,膽大包天,不僅劫持王后,還教唆太子刺殺王爺,如今犯下不赦之罪,王爺有令,凡是能保王后平安,生擒太子者,賞千戶侯,凡是能斬殺賊人者,官升三級,賞金千兩。」
他這一聲令下,眾侍衛個個跟打了雞血一般,不顧一切就向著文寅風還有李明姬和蔣萬里衝來,此刻就見文寅風披頭散髮,衣衫凌亂,神情驚慌無措,臉上似乎還帶著血,嘴裡不停喊著:「母后救我,母后救命啊!」
李明姬本以為是文寅風貪圖富貴,因此出賣了蔣萬里,文仲山這才引兵而來,此刻見兒子變成這般模樣,心中是又悔又恨,而那蔣萬里也是一般心思,此刻一見文仲山,那真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又見自己弟弟眼看就要被侍衛追上,蔣萬里大吼一聲,手提匕首,迎著文寅風就過來,嘴裡喊道:「風弟,你去保護咱娘,今天我們兄弟定要為死去的爹爹報仇雪恨。」說罷讓過文寅風,一提匕首,迎面向前。
這時那柳氏兄弟已經被眾侍衛包圍,他們兩個人雖然力氣大,但是並不怎麼會武功,此刻手裡也沒兵器,身上已然多處受傷,勉強邊打邊退,柳存祿嘴裡喊著:「王后,不行了,擋不住了,您快跑吧,我們兄弟也要跑了,不然就要跟我爹一樣要變鬼了。哎呦,他娘的,真疼,弟弟,快教育教育這小子,他用刀砍中我了。」
柳氏兄弟兩人力敵眾侍衛,雖然用盡力氣,但是畢竟侍衛人多勢眾,兩人此刻身上多處出血,雖然嘴裡喊著快跑,但是此刻被文仲山帶人堵住去路,想跑也沒處可跑,只能邊打邊退,眼看兩人就要抵擋不住之時,蔣萬里此刻到了近前,手提匕首刀,讓過兩兄弟,將手中匕首左右一分,登時把兩個跑在最前面的侍衛刺死在地,這一下大大出乎眾人所料,眾侍衛沒想到眼前這人如此兇狠彪悍,不由自主都往後退了兩步。
文仲山此刻就在眾侍衛之後,他望著蔣萬里,臉上狐疑不定,上下不停打量,那蔣萬里也看見在眾侍衛身後,站著一個中年男子,身穿黃袍,頭戴王冕,腰中懸劍,也認出他就是昨晚在寢宮中唉聲嘆氣的渤海王文仲山,這才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蔣萬里倒提匕首刀,直奔文仲山而來。他剛一上前,方才那些侍衛也一看這悍匪直奔渤海王而來,那豈能放他過去,又再次紛紛上前上前,將蔣萬里擋住。
蔣萬里此刻憤恨滿身,單人獨劍,力戰渤海眾侍衛,就見他手中匕首如同靈蛇一般,神出鬼沒,登時就被他刺死刺傷幾人,嚇得餘下侍衛只能各舉刀劍,將蔣萬里圍在當中,一時也沒人敢輕易上前。
此刻文仲山身後的姜震武看的真切,高聲喊道:「這就是匪首,王爺有令,殺死此賊者,賞金千兩,官升三級,敢有後退者,立斬不赦,但是務必要保證王后安危,上,殺死此賊,救下王后,人人有賞。」
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姜震武這一喊,圍著蔣萬里的侍衛們登時神情都變了,看著蔣萬里就不是看人了,就好像是一堆金燦燦的黃金和烏紗帽一般,隨著姜震武一聲令下,這些侍衛玩命前沖,不顧一切,心裡就一個念頭,老子一定要第一個把這賊子砍倒。
這些侍衛一玩命,縱然蔣萬里武功不俗,但畢竟雙拳難敵四手,雖然一時不至於落敗,但是再想朝著文仲山過去已經勢必登天,蔣萬里此刻也豁出去了,一把將自己的上衣扯下,露出滿是傷疤的古銅色皮膚,手提匕首,越戰越勇。
這一次交手,蔣萬里顯出海匪本色,完全是一副玩命地架勢,眼見刀劍林立,卻絲毫不懼,就見他身邊的侍衛不停倒下,而他自己身上也多處受傷,血流如注,但依然如同血鑄的金剛一般,毫不在意,只是揮動匕首,不停急攻,只是實在侍衛眾多,自己已然失血過多,頭重腳輕,只是憑著一口氣還在苦苦支撐。
李明姬此刻就在蔣萬里身後不遠處,她攥著文寅風的手,眼睛看的是真真切切,眼見蔣萬里已然渾身上下都染滿了鮮血,身子已經不停的前後搖晃,兀自還在苦苦支撐,一顆心都疼的要碎掉了,再也忍耐不住,就想衝過去擋在兒子身前,哪怕自己被萬刀砍死,至少也能替兒子當下幾刀,寧可自己先死,也不願眼睜睜看著兒子活生生死在自己眼前。
不過出乎李明姬意料之外的是,她剛一邁步,身邊的文寅風突然向前張開雙臂,一把將李明姬死死抱住,同時嘴裡喊道:「父王,母后被臣兒抱住了,父王,姜震武,你們不用再顧忌,快快將這賊首殺死。」
這一聲文寅風喊得聲嘶力竭,在場眾人聽得是清清楚楚,李明姬絲毫沒想到兒子文寅風會在此刻困住自己,而且口口聲聲竟然讓文仲山趕緊殺掉蔣萬里,渾身頓時僵住,心裡如同萬刀扎心一般,而正在此刻,文仲山身後的姜震武一看事成,立刻從背後摘下弓箭,就見姜震武臂拉雕菱弓,手持金皮箭,拉個滿懷,嘴裡喊道:「著!」手一松,一箭朝著蔣萬里射來。